湿热的夏季,在忙碌中飞逝。
她带着苏菲亚与丽莎她们再一次将瘟疫控制了下来,他和男人们则收成了包心菜和第二批豆子,还有一些又瘦又小但勉强可以吃的萝卜。
赛巴斯汀和他之前各自带回来的牲畜开始长大,小鸡变成了母鸡开始下蛋,羊儿们也大到可以开始产女乃,满地跑的小猪仔和羊只每天都会被年纪小的孩子们带到森林里放养再赶回来。
餐桌上加了羊女乃的燕麦终于有了滋味,而不是淡得尝不出女乃味,炒蛋更是人人热爱的美食,而不是只给孩子独享的佳肴;之前只有她那只母鸡会生蛋,产下的蛋她都打在给孩子的燕麦粥里。
因为人手变多,波恩不再需要天天到田里帮忙耕种除草,开始在广场上训练士兵;她注意到,他把男人们分成两批,只要还想留在城堡里,无论农奴与士兵都得轮流下田与守城,若轮到留守在城里,就得练武。
波恩教导像安德生那样半大不小的少年,赛巴斯汀则负责训练成人。
两个男人将手下的人逼得很紧,连才刚满十二岁的卡恩都得参加练习,学习棍棒与刀剑、拉弓和射箭。
她对那位队长仍有所畏惧,但那家伙确实有一身好武艺,他甚至能以一敌三,将另外三个男人轻松打倒在地。
她不喜欢棍棒和刀剑交击的声音,那总让她神经紧张,虽然她曾觉得没必要把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拉去训练棍棒,但她能够了解他的忧虑。
她听过他和那位队长在吃饭时讨论附近那些恶邻的事迹。
似乎每年入秋收获时,那些穷凶极恶的氏族就会来抢粮食,去年天气太糟,他们收成很差,收下来的麦子与燕麦都储存到城堡里,这座骑士城堡建造得很扎实,只要把城门一关,就不会有太多损失,但守城还是需要士兵,有许多士兵去年冬天病死了,除了耕种的人手,他们也需要更多的兵,好应付随着收获而来行抢的恶邻。
今年为了避免收成太差,波恩扩大了耕种的土地,虽然来借麦种的人还是太少,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耕种更多,可他们都认为,燕麦收成还不错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他们即将开始为黑麦播种,若收成后囤到城堡里的谷仓,当然就不需要担心,可若有人在麦子成熟,他们却还没来得及收割时来抢或偷,就需要士兵去看守麦田。
他们需要兵,能抗敌的兵。
至少守在城上的士兵,已经是真人,不再是他要安东尼做的稻草人了。
所以她闭上嘴,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不过,即便她光是听到那些打斗的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那些男孩们却对这件事非常热衷。
他们崇拜那两个男人。
波恩和赛巴斯汀从未在人们面前对打过,她听过男孩们偷偷争论谁比较厉害,有些人觉得队长武艺比较高强,其他的认为领主比较厉害。
看着那两个一样高壮的男人,她忍不住在心里投波恩一票。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男人在这时转头昂首,朝她看来,看见经过广场旁,伫足观看的她,他的黑眸在瞬间亮了起来。
不知怎,蓦然想起夜里的激情,她感觉到脸微红,身体莫名热了起来,连忙匆匆拉回视线,转身离开,却清楚意识到他的视线仍追着她,有那么一会儿,她还以为他会丢下那些人跟上来。
幸好他没有,她害怕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在大白天就任他为所欲为。
她没有办法抗拒那个男人。
那天夜里,她意外看见的记忆碎片,不断困扰着她,他只在她面前才出现的柔情和脆弱,更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但她不敢问,不敢问他那些过去,害怕自己的能力会吓到他,让他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凯转过主城楼,走到后院的药草圃查看那些药草的情况。
前些日子,她把之前从森林里带来的药草都种了进去,虽然今年的雨水仍有些过多,但它们勉强存活了下来。
她蹲在药草圃里拔除杂草,摘掉迷迭香和薄荷的女敕芽和过多的枝干,让它们能生长得更好。如果可以,她也想这样轻易的摘掉他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惜那也不是她能做到的事。
她把那些摘下的女敕芽与枝干放到篮子里,准备拿到厨房煮成茶水,广场里的男人们已结束了对练,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她没看见波恩,却看见赛巴斯汀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苏菲亚。
苏菲亚抱着一叠干净的布巾,走到主城楼后方的公共浴场,那队长刚开始只是看着。
半晌后,他尾随在那女孩身后。
凯见状,心头一跳。
离天黑的时间还早,没人会在这时去那公共浴场。
浴场的门朝着后院,晒衣架上的床单遮掩了她的身影,她知道那队长没看到她;除了她,也没有人注意到苏菲亚比赛巴斯汀先进了浴场,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男人,凯迟疑了一下,她不想惹麻烦,也不想再和那队长起冲突,可是……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那个男人看苏菲亚的眼神不对。
她清楚对那位队长来说,苏菲亚就只是个身分低下的农奴,他若想玩弄她,苏菲亚根本不敢反抗。
她希望事情不会演变成那样,但她真的想不出其他那位队长会尾随一位女仆进浴场的理由。
可恶。
凯放下手中小篮,起身穿越床单和后院,匆匆上前推开了门,浴场入口处有点阴暗,只有深处有着水池的那间房门内透着光。
压着忐忑的心,她朝更衣室走去,却看到更衣室门口地上散落一地的布巾,她瞬间领悟苏菲亚已经被打扰。
她心头一惊,张嘴想叫唤苏菲亚,心想那男人或许会因为听到她在外面而收手,可下一瞬,一只大手从后捣住了她的嘴。
没料到这个,她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下一瞬却发现抓住她的人是波恩,他捣着她的嘴,在她耳边悄声警告。
“嘘。”
她心跳飞快,只听那男人捣着她的嘴,开口要求。
“安静。”
他说,音量几不可闻。
她不想保持安静,她不喜欢坐视女人被强暴,可她也不认为他喜欢,而这男人做事总有原因,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动。
然后,她几乎立刻就听见了那可疑的粗喘与小小声的申吟。
那娇女敕的申吟伴随着快速的撞击声回荡在浴场的墙壁之间,让凯瞬间羞红了脸。她没想到那位队长动作那么快,更没想到的是,苏菲亚听起来,几乎像是……
老天,虽然她没办法完全确定,但那女孩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被强迫的。
下一刹,苏菲亚颤声喊着那位队长的名字。
那是叫唤情人的语调,没有半点不情愿。
凯整个人僵住,瞬间红了脸,尴尬到不行,身后的男人趁里面那两人还无法回神,抓抱着她迅速后退,悄无声息的从门口退了出去。
他一出浴场大门就放开了她,凯羞窘到不行,面红耳赤的转身匆匆朝药圃走去,但走到一半想想又不对,才要回身,波恩却一把拦住她的腰,强行搂着她继续往药圃走。
“你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知道。”
“他可能告诉苏菲亚说他会娶她——”
“她没有那么蠢,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面无表情的说:“就算赛巴斯汀只是个没有领地的下级骑士,他也不可能去娶一位身分阶级比他低下的女人。”
“你就娶了。”她忍不住月兑口。
这话,让他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她。
“我只是一个自由民。”她看着他说:“你是男爵,但你娶了我,没有人抗议。”
他抿着唇,低声斥道:“你是商人的女儿,不是农奴。”
“商人只是自由民,不是贵族。”她仰望着他,低斥:“你是贵族,你娶了我,没人对此说话,如果队长和她承诺会娶她,苏菲亚会相信的,但我们都知道,他不会,那个男人的阶级意识很强,对他来说,苏菲亚只是一个可以玩弄的农奴,和贵族小姐完全不一样。”
波恩瞪着她,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冷声道:“如果对他来说,那女人只是农奴,他根本不需要骗她,不用任何理由,只要掀起她的裙子就能上了!”
这话该死的可恶,也该死的真实。
凯死白着脸,瞪着他。
“别告诉我,你允许你的人在你的城堡,随意占女人便宜。”
“我没这么说。”他恼怒的道:“那是你情我愿,你听到了。”
闻言,她有些哑口,两耳瞬间红了起来。
他不耐烦的道:“你觉得那听起来像是被迫的吗?!”
“如果他强迫她,你以为她敢反抗吗?除了默默忍受,女人根本——”
她不悦的争辩,却被他打断。
“你有听到她在尖叫或哭泣吗?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你和我在床上时,一样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凯满脸通红的倒抽口气,因为羞也因为恼,揪抓着裙子转身就走。
懊死!
波恩暗咒一声,瞪着她怒气腾腾的背影,不敢相信她竟然为了一个心甘情愿的女仆和赛巴斯汀上床就生他的气。
他不想和她吵架,但这女人也太无理取闹了!
他火大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因为愤怒回过身来,几个大步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堵住她的小嘴。
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他,但他的手钳握住她的后颈,让她无法退开。
夏日午后的风,将两人身旁的床单吹得飞扬起来。
他霸道又火热的吻在风中减缓,变得万分温柔,害她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当他停下来,她才发现小手早已攀上了他的后脑,揪抓着他的黑发和衣襟。
他的唇贴在她唇上,黑瞳炯炳的看着她,低声咒骂。
“该死的,女人,我知道你有理由不喜欢赛巴斯汀,但他没有强迫那女孩。对,他不会娶她,但那是他和那女孩之间的事,你可以不高兴,但别插手在其中,那是上帝的事,不是你的事!当她把腿对男人张开时,就该知道后果,知道她可能会怀孕,知道就算她怀了他的孩子,那个男人也不会娶她!她知道这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这种事不断在发生!所以别说她太年轻或太天真,她很清楚现实是什么,如果她对此存有幻想,以至于成为贵族的情妇,让她的丈夫出卖她换取金钱与食物,让她的孩子天天被痛殴,然后他妈的丢下那个孩子上吊自杀!那也是她的问题!”
眼前的男人是如此愤怒,那几近控诉,又无比冷酷的话语,让她震慑不已。
波恩瞪着她失去血色的睑,依然能听见自己的低咆回荡在耳边,他不想说那么多,他本来只是他妈的想警告她别多管闲事,他痛恨她把事情迁怒到他头上,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些黑暗的积怨就这样沸腾翻滚的从嘴里冒了出来,他想止也止不住。
她哑口无言,一脸苍白。
他放开了她,转身走开。
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独自站在风中,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她满脑子都是他月兑口而出的怨愤,还有他眼中积压的痛与恨,怨与伤。当她把腿对男人张开时,就该知道后果,知道她可能会怀孕,知道就算她怀了他的孩子,那个男人也不会娶她!
那不是在说苏菲亚,也不是在说其他那些被贵族玩弄后抛弃的女孩。他说的是他认识的另一个人,另一个女人,而她不敢想像,他曾亲眼目睹那样的悲剧上演,甚至……
她知道这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所以别说她太年轻或太天真,她很清楚现实是什么……
她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他是贵族,是男爵的儿子,他继承了男爵的爵位。
如果她对此存有幻想,以至于成为贵族的情妇……
恍惚中,她来到主城楼的阁楼,手心冒汗的掀开那幅画,心跳飞快的看着那个画中的男人。
她知道,这不是他。
让她的丈夫出卖她换取金钱与食物,让她的孩子天天被痛殴,然后他妈的丢下那个孩子上吊自杀!
她不敢想,但如果这不是他……
他愤怒又痛苦的黑瞳,在眼前浮现。
如果……如果他是……
那些充满黑暗的过往记忆,那些挥打而来的拳脚、皮带,无止境的饥饿与遗弃,鄙视和殴打,在这一刻,都有了原因。
如果他是……那个孩子……
她喘了口气,却压不下心头的痛,抬手撝住了嘴,却依然感觉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老天……
那一夜,他迟迟没有上楼。
她把所有该做能做的事都做了,然后坐在床上等。
晚上吃饭时,他坐在她身边,看起来很正常,但他没有看她,不和她对眼,一次也没有。
饭后,她回到房里,他没有。
然后,夜深了,万物俱寂。
火塘里的火已熄,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她没有试图重新生火,只上了床,压着心口,躺着,看着窗外明月爬升,想着楼下那个不愿回房面对她的男人。
她希望他会上楼,她希望他会来找她。
凯闭上了眼,只觉心头莫名紧缩着。
时光,缓缓流逝。
夜,更深了。
就在她几乎放弃希望时,那扇木门,蓦地被人打开。
她心口一紧,不敢起身,不敢睁眼,怕他知她醒着,又走。
细碎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她知道他在月兑那些装备,他身上的衣物与鞋袜。
然后,男人上了床。
他那边的床垫略略沉了下去,她屏住气息,跟着感觉到他伸出了手,从身后抱着她,将她拉进怀里,和她蜷缩在一起。
他的身体有些冷凉、透着湿气,带着淡淡的肥皂香。
于是,她才发现,他去浴场洗了澡,因为本来他并不打算回房。
可他来了,来找她。
一时间,喉微哽,心又紧缩。
他亲吻着她的肩头、她颈上的脉动、她敏感的耳垂,她情不自禁的在他怀中转身,伸出双手拥抱他,回吻他。黑暗中,他月兑掉了她身上的衣物,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渴求,他在暗夜里分开她的双腿,她没有抗拒,只是在他进来时,夹紧了他的腰,迎合着他。
热烫的汗水很快满布两人赤果的身体,她在寂静的黑夜里与他紧紧相贴,在他冲刺进击时,亲吻拥抱着他。
泪水,无法控制的滚落。
下一瞬,他低头吻去她的泪。
心,颤颤抖着。
他的吻,无比温柔。
她能感受那愤世嫉俗的男孩的痛,也能感觉到眼前这男人的柔情。
凯不知道他怎么能一路这样走来,情难自已的,她爱怜的捧着他的脸庞,亲吻他,和他。
他在黑夜中再次和她合而为一,进得好深好深,让她颤栗得难以自已,她喘了一口气,他热烫的唇舌探了进来。
万物再次变得无比清晰又光亮,却又模糊得像是不存在。
唯一清楚的,是怀里的男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