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事实证明,她宫日光终于能毕业了。
多日的努力,终于让难缠的丁教授,头微微一点。毕业展上,她的人体素描也名列其中,想来是丁教授十分满意了。
想到能毕业,她的唇不禁上扬几分。
“日光,你的模特儿很……帅呢!”一个女孩指着挂在墙上的画说。
“对啊!在哪找到的?”两、三个女生也聚集一起。
“是你男朋友吗?”
问题此起彼落,一个接一个,宫日光还来不及回答第一个,问题就接二连三丢来,丝毫不放过她这个毕业展的执行委员长。
还是柳真茗够义气,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将她推离八卦场所,自己一肩扛起,还给她原本的清静。
“哎呀!众家姐妹,这等大事怎能问日光呢?来来来,都靠过来,问我就对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你认识他?”
柳真茗频频点头。
“他叫斯高特,是个瑞士人,是我的朋友,想认识他的人就跟我来,我们到一边去聊聊。”在柳真茗的千呼万唤下,一票娘子军紧紧跟着她离开会场,终于还给会场秩序。
爆日光轻轻吁口气,有种卸下重担的宽心。
“不愧是艺术家的女儿。”
声音由身后传来,宫日光猛地回头:“斯高特?你也来了?”
“西西丽雅说今天要带我到……野柳,不过要先到这里。”西西丽雅是柳真茗的英文名字。
“喔。”她十分感谢柳真茗接了她的位子,也帮她好好照顾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丽莎,你把我画得很好呢!展览完毕后可以送我吗?”他要带回瑞士炫耀一番。
“当然,它是属于你的。”
“谢谢。如果真不需要我陪你,那么等你生日一过,我就先行离开。”看见立日光前额的头发落了几根在肩上,斯高特主动为她整理。
“谢谢你。”宫日光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但无心之举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很不相称的画面。捧着一束玫瑰的席净衍站在门口直视他们,两人状似亲呢完全没瞧见他的模样,教他胸口熊熊怒火一升,也顺便牵动他的步伐向前。
“净衍?”见到他,宫日光忧喜参半。她明明记得没跟他说过毕业展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呢?
“很好,你还记得我!”席净衍不悦地道:“不为我介绍一下吗?”他平视眼前侵占他位子的男人,敌意渐增。
“这位是斯高特先生,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贝肯秘书。”为他介绍一次后,她改用英文介绍席净衍:“斯高特先生,这位是席先生,他是我的……”接下来该说的关系,她竟有些迟疑。
她迟疑,无妨,他懂英文,可以自己介绍:“男朋友。”
意思再明白不过。岂料,斯高特故意装不懂,还更亲近宫日光,故意搂着她的肩。
“原来只是男朋友而已,来势汹汹,我还以为你们结婚了。”
“我想我们可以去咖啡厅坐下聊聊天,你们再好好认识对方。”见席净衍有动手的趋势,宫日光可不希望在这里当场开架,好歹她也是执行委员长,得顾全大局。
但不巧的是,席净衍竟移了视线,看向他们身后的那幅画,模特儿正是他想揍的人。他不悦地偏了头,看着署名是谁,不看还好,一看只差没动手把画撕个破烂。
爆日光顺着席净衍的目光瞧过去——糟糕!她竟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巨大炸弹。
斯高特还火上加油地用中文说:“丽莎的‘技术’让我‘意犹未尽’呢!”
爆日光苦笑。想来,斯高特的中文造诣不怎么高,真不知是谁教的!
席净衍手背上的青筋浮出,握着拳头紧紧不放,凛冽的眼神罩着一层干年不化的寒气,直逼宫日光。
“为什么?”他只低声问了句,等她解释。
“这……”宫日光忖度着。教她如何解释呢?说她撕毁了他的画吗?说她不想交出来?不行的,那只会让他更愤恨不平。“能不能回去再说明?”
“最好不要。”席净衍压低的声音只有他们听得见。
斯高特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能猜出几分,于是他不怕死地跳入战火圈:“你难不成在嫉妒?”
嫉妒——两个字瞬间化为冰刃侵人席净衍的脑子里,他的目光转移了对象,改瞪着斯高特;斯高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毫无畏惧地迎上席净衍的愤慨。
“没——”话未说完,席净衍的拳头快了几秒,挥了出去,目的是斯高特的脸:“错!谢谢你告诉我,原来你这么了解我的感觉。”
话甫出口,来不及防备的斯高特也应声倒地。
一拳将斯高特击倒在地,席净衍冷冽的视线紧盯着他不放,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骚动。
爆日光被席净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一向斯文如他怎会有这样月兑轨的行为?她赶紧扶起斯高特。好歹他也是客人,怎能让他受一丁点伤。
见宫日光对斯高特的亲密,席净衍的妒火更是冒升得快。
“不准碰他!”他的声音明显地为不知情的众人做了最佳解释。
哦!原来是三角关系。现场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净衍,别闹事好吗?”宫日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抱着看戏的态度,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跑一趟警卫室。
斯高特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手按住欲上前的宫日光:“没关系,这一拳我还挺得住,太久没打架了,还有些不能适应。不过这回没——”按在宫日光肩上的手忽然握拳向前,直中目标,换席净衍脚步踉跄地倒地。收了拳,斯高特甩甩手掌:“问题了!太久没动手,我还怕忘记这项技术了。多亏你了,席先生。”斯高特学着席净衍把话分成两段说。
天哪!
“净衍!你没事吧?”宫日光怔愣一下,随即回神地喊出声。
重重的直拳,命中他的下巴,席净衍摇了摇头。
“很好……”忍下痛意的表情像是找到对手般兴奋,他推开走向他的宫日光,又挥了一拳。
斯高特理所当然地奉陪到底,一场名为“为爱开打”的战争,就此展开,虽说有点名不副实。
“拜托!住手,好吗?别在这里打架!”进不去战场,宫日光只能站在外围喊道,不过没人听她的。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就是没有老师与警卫,宫日光真的哭笑不得。不得已,她奔向走廊,拿了桶原本放冰饮料的水桶进来,奋力地挤回人群,然后二话不说朝他们两人泼去——幸好地板是大理石地,很容易拖干。
“清醒没?”这时她的声音才发挥作用。
柳真茗也适时地插进来,瞧见斯高特浑身是伤。商品破损,原想骂骂对方,但见到是表哥下的手后,她的声音全给她自己吞了下去。不过,她还是义不容辞地来到斯高特身边,迅速带走他。
“快点!我带你去保健室。”
“席先生,很荣幸认识你。”斯高特留下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后随着柳真茗离开人群。
戏散场,众人也作鸟兽散。
席净衍舌忝了舌忝唇,俊俏的脸上留下不少烈斗的痕迹,他也不以为意。
“净衍……”宫日光想靠近他,却让他避了开。她尴尬地立在原地。
“你没话要对我说吗?”席净衍全身迸出的怒意已缓缓降下,不过声音还是像冰一样的冷。
“对不起,那张画我已经撕了。”她想到的只有这一句。
“哈……”他笑出声。然后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宫日光。他想听的不是理由,而她却只能跟他说这些,末了,他笑得更加猖狂。“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我的本性吗?从今天起——我会让你看得更透彻。记着,是你说想看的,别忘了你说的话。”
语毕,他眉一敛,像头负伤的野兽离开他战败的地盘。
“净衍……”她的柔声也唤不回他。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而那个伤他的人竟是自己。宜日光为此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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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展览场一别后,席净衍重回职位上也一改渐趋温和的本质,任其恣意妄为,毫不吝惜。
“总经理,前天你不是才说愿意跟我们合作吗?怎么今天就不想跟我们签约呢?”头一个遭殃的便是“宜邦企业”。
席净衍漾着一抹算计的笑容,不客气地说:“很抱歉。那天是我精神不济,所以才会说错话,今天的我,精神好得很,所以不会再说错了。宜邦的条件虽然优厚,但如果想打入市场,力量还很弱,挑不起重任。再说,等着与我们合作的公司多如过江之鲫,试问李经理,你说我应不应该多多比较呢?”
“那么说贵公司是在玩弄我们了?”李经理好歹也是席净衍的长辈,说起话来也不会畏惧。
“李经理言重了,我可没那么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解释我的话,那就随你。总之,合约我不想签,请你另找愿意跟你合作的公司。”字句毫不经修饰就月兑口而出,席净衍完全跟着本性走。
“看不起我们是不是?”李经理气忿地说。商场闯荡数十年,他可从没这么受辱。
席净衍起身,在步出会客室前说:“没错,我是看不起你。”他的表情泛着一种会让人禁不住打颤的冷然。如果真要他表现出全部的自我,那么他会照做的。
这次,他会让宫日光看见他的全部,毫无保留。
一叠资料被重重地丢置檀木桌上。
正在审核另一份合约的席净衍,对于突如其来的声音稍稍有了感觉。
他抬眼,态度从容地问:“怎么了?’”
席孟非立在檀木桌前,喜怒不行于色:“你不先看看再问我吗?’”
放下合约,席净衍改拿起席盂非丢在他桌上的资料。看了几眼,他狂妄表情也不改地说:“原来你是救兵啊?”
“有必要这么绝吗?”他原以为席净衍已经有所改变,没想到却依然故我。
“‘宜邦’、‘聚达’和‘仲程’都被我淘汰掉,没必要再说了吧?”随便带过自己的所为。
当席净衍正想拿起合约时,席孟非的手竟压住不让他拿。
“我的解释不够明白?还要我再说一次吗?”席净衍极为不悦有人打扰他的工作,即使对象是他的大哥也不行。
“我不问这其中的曲折,我只是想知道有必要全部都否决吗?之前,你不是对这些公司还抱着相当的支持态度?”
席净衍抽回手,优雅地起身。
“如果不满我的否决,以你的地位大可反驳我的话,用不着纤尊降贵地跑来跟我沟通。副董事长!”他睨了席孟非一眼,脚步移向厚重的木门。
“我听说了。”席孟非忽然一说,也成功地令席净衍停下,仁立原地。
席净衍回身,由喉间发出一声不满:“嗯哼!”意思是你知道又如何?
“她可以左右你的行为,难道你就这么任她摆布吗?”
“我从没让她左右过我。”席净衍斩钉截铁地表示。让一个女人影响他——哼!太小看他了吧?
席孟非的唇渐渐上扬,似笑非笑地,样子很螫人。“是——吗?”
连席净衍都不觉得自己的那句话很有说服力,又怎能教席盂非相信?“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只是以兄长的身份提醒你,这些事情我可以替你掩盖,但是,别再犯了,否则无论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一手遮天的。有时,你也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着想吧?”席孟非由衷地表示自己的意见后,拍拍弟弟的肩便离开。
为了日光,他已逐渐失其温和的心,任意地放纵自己,随波逐流。明明清楚大哥说的话是对的,他就是不想承认。
从没让她左右过我——这句话,去骗鬼吧!
真该去骗鬼的!
否则为何见了她,他的内心就会忐忑不安?
在广大的中正纪念堂相遇,算巧合吧!
她的柳眉都纠结了,凝成忧郁的愁样。怎么,不高兴见到他吗?
她一点都不想他吗?
爆日光来到这里,只是为找个能平复她心清清静的地方,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他。伤口还浅浅地留在他脸上,她很想伸手为他擦拭伤口,但……上次他的拒绝,她没忘记。
天空的卷云缓缓地飘过,阳光透过云层撒下金光,拉长他们的影子,凉风微微拂过。
懊说什么呢?
他还在计较上次的事吗?
苞他解释的话,他会不会听呢?
种种的问题令宫日光不知该从何开始。
她的局促不安全落人席净衍的眼中。他笑逐颜开,由她的表情证实,她还是有想过自己的。
他也是,忘也忘不了,她的模样深刻地映人他心田。
随即地,宫萧云的话再度窜上他脑海——
这种平淡毫无乐趣的生活,你有自信与日光生活一辈子吗?
毫无乐趣是吗?
如果说在没遇见日光之前,他是能肯定的;但她的出现,已填满了他的生活,还能说无趣吗?早不能了。
因为她的一颦一笑已勾住他的心了。
仲夏午后,阳光遍布大地,但,也是说变就变。瞧!不一会儿,乌云就已飘至中正纪念堂的上空,一层里着一层,很有倾盆大雨的趋势。
说时迟、那时快,豆大的雨珠狂泄而下。瞬间,四周围都让白茫茫的水气遮盖住,使人看不清楚方向,不小心就会迷失在这无形的雨中沙漠里。
席净衍慢步上前,然后无言地拥她人怀。
两个浑身湿透的身体终于再度靠在一起。
彼此的心……也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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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日光弯,递给他一杯水。
“抱歉,我这里就只有这个。”然后才靠着落地窗坐下。
席净衍月兑下衣服后暂时裹着白色被单。接过杯子,他一口饮尽看似平淡却能解渴的纯水。
见到席净衍猛盯着空杯子,她好奇地询问:“杯子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而已……”透明的杯子穿过雨后的光线,格外的清亮。席净衍高高举起它,爱不释手。
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能猜:“是不是我?”
席净衍但笑不语。
“如果说,是真的,那我们……分手吧!”宫日光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出。天晓得,仅这几个字就需要她多大的勇气。
一抹精光闪过席净衍的眼睛,他瞟了她一眼,随即放下杯子,然后像狮子扑倒它的猎物一般扑向宫日光。庞大的身躯紧压着宫日光,不留一点逃月兑的空隙,宫日光愣愣地望着他,面对突发的状态不知所措。
席净衍的左手臂贴在地板上,右手手指则轻得像羽毛一样滑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红唇边,接着,又沿着唇型来回抚模。他的上半身是微挺着,为了不去压到她。
他的目光是温柔带着多情的,像是看着稀世珍宝的惊叹。对他来说,日光真的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件宝物,而且只有他一人能得到,其他人都碰不得。
“也许……我的理智大过,不会有那种为爱冲昏头的积极;也许我不够温柔、体贴;更也许我血液流的本质是残忍的。原以为离开你后,本质会更加猖狂,我会加倍无情,却不知怎地,在出手的同时,我还是为对方留了些许的退路,不是足够,但总是有的,因为那时我仍是会想着你,想着只对你的温柔……然后行事就会缓和。”
爆日光含笑地模着他的脸。“不是的。你井不残忍,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也不会对赵杰诚有所愧疚,你不是在赎罪吗?再说,你对我是那么温柔,所以你不是,永远都不是。”对她来说,席净衍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日光,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感情都献给你,别人是怎么对待情人的,我不清楚,我只会用我知道的方法保护你,所以千万别讨厌我……”’
其实他是最了解自己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向来都是猎人的角色,看着鹬蚌相争,他懂得如何坐收渔翁之利。在商场上,他的应对态度一直是如此,可在日光面前,他自然地便会收起利爪、收敛本色,因为他想给她很多的温柔。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她只会给他爱情。
“我爱你。”
“我也是,爱你的一切。”
席净衍握住她的双手,吻她的手心。一那么,这双手,我再也不会放开了。”
爆日光笑了笑,学着他。“同样地,这个身体,我也不会放开了。”
他们俩笑得乐不可支,席净衍倒到一旁,握着日光的手没有放开,深情凝视她,低语:“我回来了,日光。”
爆日光眼里多了些晶莹:“我还适合你吗?”
“我只要你。”席净衍坚定地回答。
爆日光一笑,躲进终于只属于她的怀抱里。
窗外,黄昏色的天空,红云一片。
“真茗和斯高特邀我明天去垦丁玩呢!”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才要跟着,我不喜欢斯高特。”
“别了,你上次才跟他打一架,还是别去吧。”
“不行!”
“求你嘛——好不好?他是客人呢!你最好了,拜托啦!”
“好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不过,就这么一次。”
幸福的话语一扫之前的阴霾。
天色渐暗,而他们的未来才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