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飞吗?
渴望自由吗?
深夜时分,一家路边小吃摊有三个刚下班的男人在那里吃消夜。
“喂喂,有没有听说顾诚礼要竞选年底的立委啊?”跑政治新闻的记者如是开头。
“我说这个顾诚礼啊眼光还真远,不急于崭露头角,先在自家捧红的立委底下做机要秘书,表面上说好听只是秘书而已,我听说啊他有时也参与决定呢。”跑财经新闻的记者灌了一大口啤酒后也开始发表高论。
“所以我早说顾诚礼很厉害嘛!世代经商,到他这代还懂得打入政界,啧啧,『政商勾结』这四个字,他可真贯彻到底。”跑政治新闻的记者补充道。
跑娱乐新闻的记者在吃了三分之一碗面后也加入他们的话题。“可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都没人去探查顾家的秘卒呢?”秘辛这两字对他们这些娱乐记者是最棒的题材。好消息报,坏消息当然更要报喽。
“他们黑白两道都吃得很开,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人敢查。就我所知,他们自家人更不会傻得去爆料。所以你想探查『秘辛』,省省吧!”跑政治新闻的记者又道。
所以他才不想跑娱乐新闻,成天要挖人秘密还要被骂,他才不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又吃了好几口面塞胃,娱乐记者笑笑的说:“现在我对顾诚礼的长子顾念海比较有兴趣呢!”
“你喜欢他啊?”新闻记者稍稍离开娱乐记者几公分的距离。
“当然啊,他可是我未来的大金主呢!”
“大金主?”新闻、财经记者异口同声露出不解的样子。
“我听说他长得很好看不是吗?”娱乐记者暧昧地说。
财经记者也离他远了些。“听谁说的啊?”
彼念海不曾在媒体前露脸,因此好不好看他不清楚,不过这个娱乐记者怎么会比他们消息还灵通?
娱乐记者咬着筷子,拿出公文包里的杂志,指着上头有段介绍顾念海的新闻,内容真实性如何有待考证。
咳!那种八卦杂志有什么好相信的!政治、财经两名记者同时挥挥手,有几分不认同。
“所以只要我能找出顾念海跟哪位女明星的绯闻,哈哈哈!到时候我就名利双收了啊!”说完以一个仰天长笑为收场。
采访政治与财经新闻的另外两名记者,双双对看一眼后摇了头。
所以他们才不想跑娱乐新闻啊,真是不知政界黑暗的蠢蛋!
倘若顾家的新闻好揭发,那他们就别混了。
“唉,面赶快吃,早点回家睡觉吧,明天九点还有立委的记者会呢。”政治记者感叹地说。
“是啊是啊!”财经记者连忙附和。明天的记者会也是要跑整天的。
对媒体而言,顾家是一块宝,因为始终没人能窥视究竟,但顾家的人口风紧,行事低调,令他们这些记者们大叹工作难为。
想一探顾家究竟吗?
除非你是顾家的人。
落地窗外,斜阳映照,晕黄的天色透入办公室内,拖曳出长长的影子,使得办公室内的气氛呈现一股凄凉的美感。
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窗前,面对透明的窗,手指间夹着烟,眼神落寞出神,五官也因为黄昏颜色的点缀,显得更加忧郁了。
苞着,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由他嘴里逸出。
其实,他不累的,身体不累,心灵也不太累,今天的工作量与平日相较之下一点也不重,但为何他就是觉得有种全身都使不上力的感觉,甚至,还有些疲倦感?是未老先衰吗?
倘若是的话,那就太悲惨了,他不过才二十九而已,人生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他可不想提早结束。
既然工作量不重,事事又都顺利得很,那为何会让他有这种疲倦感?思忖片刻,他终于归纳出一个原因。嗯,原因一定是……
“叩叩!”轻脆的敲门声拉回男人的思绪。
“进来。”他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下令。短暂的沉思结束后,他又变回那个握有顾氏生杀大权,永远公事摆第一的顾总经理。
不过他想,就算自己再如何变化,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都只关心他会不会帮顾家赚钱而已。
“总经理。”走进来的是他的秘书。“明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待会还要去『龙图企业』开会,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我知道了。”对了,明天他要南下高雄开个临时的商务会议,刚刚一下子出神太久,差点忘了。“丁秘书,我的百叶窗帘呢?”就因为没有百叶窗帘,黄昏的阳光才照得进来:就因为黄昏的阳光照进来,才导致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昨天晚上工人拆下,本来准备要换新的,可是后来发现规格带错了,所以今天下班时间才会再来补装。”丁秘书善尽职责的禀报。不过她也挺奇怪的,照说这是小事,总经理应该不会注意才对呀。
那就表示从高雄回来后,百叶窗帘已经安装完毕,那他也就没有异议了。
“嗯,走吧。”他整整西装道。
又要作战了。
斑雄绿野牧场
春天灿烂的阳光落在大地上,温暖又舒服,会令人非常想偷懒,不过工作没做完,哪能好命?遥望无际的晴空,正在喂鱼的童千绿不禁仰起头来,凝视万里无云的湛蓝苍穹。
大学毕业一年,苦无工作的她,好在遇上昔日很照顾她的高中老师。
她的高中老师家境不错,又退休了,于是把自家的地变成一个民宿牧场,招待他喜欢的朋友或是喜欢这座牧场的客人;而童千绿本来就喜欢大自然,自是一口答应来帮忙,之后又拉着他的好友夏怀一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呆了。
“太棒了!”
忽然之间,感到身心舒畅,童千绿不禁大喊一声,也引来附近客人的频频注目,她吐吐舌头,继续乖乖喂鱼。
“一早起来就吃错药吗?”
童千绿嘴角一撇,不以为意。“这叫人生得意须尽欢,夏同学。”
夏怀是她国中的死党,两人不同性别,曾被认定是男女朋友,可后来两人没有走入别人的期望中,于是大伙儿也就对他们放弃了。
夏怀相貌粗犷,态度潇洒,每个人都以为他的个性该是大剌剌才是,可唯有她才明白夏怀虽然偶尔会调侃她,不过却很体贴又细心,且对于喜欢的绝对不会放手,个性有时候异常的执着,因此她相当庆幸自己不是被夏怀喜欢的对象。
再说,她也不想做被夏怀执着的对象,她与夏怀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
夏怀走来传达旨意。“千绿,老师说等会儿要我们去发消息,他最近又有新的菜色要推出了。”他懂网页,因此网络的事就由他负责,传单则由童千绿寄发。
张老师是家政老师,没事就爱下厨,有些客人甚至是慕张老师的精湛厨艺而来。每每张老师又有新菜色时,便会要他们把消息放出去,让有缘人来尝一尝。
不过这最有缘的人应是他们两人才是,因为无论何时,他们总能吃到张老师的一手好菜。
“你昨天晚上就是和老师在忙作新菜吗?”昨天她去牧场帮忙喂小牛,晚上才回到民宿,发现他们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但因为她已经累得倒头就睡,所以也就没问。
“我是去帮忙试吃。不过那五道菜真的不是盖的赞,我敢拍胸脯保证,没吃绝对会后悔。”夏怀竖起大拇指称赞。
童千绿笑了笑,露出满脸的期待,将最后一把鱼饲料洒入池塘里。“好想早一点吃到喔……”她对吃向来没有抗拒力。
“妳最爱吃了。”夏怀忍不住损她一句。
童千绿理直气壮的响应:“民以食为天。”
“可也没人像妳这么贪吃。”只要身边有人饿了,童千绿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三。四样饼干点心之类的,就算没有口袋,她还是可以变得出来,因此他认定她根本就是间会走路的零食店。
“你不觉得『能吃』是一种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吗?”童千绿拉高音量,双手朝天,满脸漾着幸福,不过动作有点夸张就是了。
夏怀摇摇头,任何人都别想跟童千绿争“吃”这字的定义。
“总之,那就早点发完早点回来,今天的客人吃过中饭之后就会离开了,我们还得整理呢。我先进去了。”
“嗯。”童千绿朝夏怀挥挥手,继续她这个月的例行巡视工作。
在绿野牧场里,有张老师、夏怀、小海和她,共四人。
张老师负责厨房、接待他的朋友;小海是农牧系,最会照顾牧场里的牛群;而她与夏怀则负责其它杂事,有空闲也会去帮小海。四个人不能说游刀有余,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民宿是建在牧场旁边的一栋三层楼房子,二、三层共有六间房,五间租给客人,一间是属于她的,张老师和夏怀则住在一楼,楼下尚有厨房、大厅等,小海住在附近,所以不住民宿内。
绿野牧场开业两年,有口皆碑,上次,他们还曾招待过政府官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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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一抵达小佰机场,顾念海才离开机场,便有人来接机。
“顾总经理,你好,我们是这次举办商务会议的『东海集团』,敝姓詹。”
彼念海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见过一次面,他便能记住对方的长相。他当然认得出眼前的詹经理正是东海集团的少东,估量出对方的斤两后,他伸出手。
“詹经理客气了,还劳动你来接机。”
平常人说客套话,不免会加上一句“不好意思”或“麻烦”之类的,但顾念海却很吝惜说这些,因为一旦说了,姿态往往就低了。
他是受邀前来的,姿态当然不能低。
这次的商务会议说好听是会议,其实还不是希望他们顾氏集团也能加入,给予更多资金上的协助。一旦牵扯到钱这回事,他就更加小心谨慎,要不然可有不少人等着看他出洋相。
“应该的。”詹经理含笑,带着顾念海和他的秘书步向他的奔驰轿车。“我们已经帮两位订好饭店。”
坐上车,顾念海才说:“詹经理,谢谢你的美意,不过这次南下,公司有给我出差费,不花的话,公司会怀疑我,你也知道的。”下颚微点,顾念海相信对方也是聪明人,不会不懂。
詹经理会意,马上点头响应:“唉呀!差点就犯了顾总经理的忌讳,放心,我不会让顾总经理难做人,我只是帮两位先预定饭店而已。”
彼念海闭上眼睛。“嗯。”
之后,车上便一片静默。气氛有些冷,詹经理也不知该开什么话题,只好欣赏沿途的窗外风景。
商界里早有传闻顾氏集团的总经理顾念海非常难搞,行事作风难以捉模,再者,他又从不私下应酬,更令人无法掌握他的喜好,要对付他,从没有人敢说能绝对成功,也因此有人建议当顾念海的敌人比当他的朋友容易多了。
约莫半小时,就快抵达饭店时,沉默已久的詹经理又开口:“三点的时候我会再来接顾总经理。”
彼念海睁开眸子。“不用了,高雄我不是第一次来,丁秘书会帮我打理。”
当场被泼一盆冷水,詹经理的脸色有些僵。
一旁的丁秘书赶忙出来打圆场。“其实我们总经理这趟南下也是要去找老朋友叙旧,所以才必须拒绝詹经理的好意,请詹经理见谅。”
丁秘书合宜的话总算替詹经理搭了个梯子,让他慢慢走下来,免得跌倒。“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来接两位了。”顾念海有朋友?真是天方夜谭。
“经理,饭店到了。”前头的司机又适时的提醒,立即吹散这份无法挥去的尴尬气流,让詹经理决定回去后就加他薪水。
詹经理跟着两人下车。“那么,我就不来接两位了,还请三点准时抵达『华洋大楼』。”
彼念海含笑点头。“谢谢你来接机,慢走。”
客气的笑容、得体的回礼,这回又让詹经理模不着头脑。果然,顾念海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难搞。
外表看来温和,不似顾诚礼的严肃有威严,好象不会很难应付,可实际上一开口就会令人不由得正襟危坐,也相当难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人,他压根不会列入朋友之列,因为太令人捉模不定,他情愿把他当敌人,至少,最后还可以把敌人歼灭。
剩下两人后,顾念海轻轻启口问:“原来我有好朋友在高雄,我都不知道。”
对他而言,没有真正的朋友。不可以利用的,早被他拒绝在门外;可以利用的,利用完毕也会让他踢开,所以朋友--他不需要。
丁秘书笑答:“总经理,秘书的工作很难的。要瞻前顾后、顾全大局,老板不小心出错,要帮老板收;老板突然失职,要帮老板补强。因此这工作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
“示意我加薪吗?”
“若总经理不麻烦的话。”丁秘书有礼响应。
当了顾念海三年的秘书,她很了解顾念海,不过仅限在公事内。
“既是如此,那等回去之后就帮妳加薪了。”顾念海笑了笑。他就是喜欢反应快又机智的下属,好弥补他在商场上的冷漠态度。
cheakin后,顾念海发现詹经理不愧是东海集团的人,出手真阔气,竟帮他订了总统套房。不过才住两晚而已,就算他家很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对他而言,只要能躺的、能枕的,他就能一觉到天明。
他对睡,向来不甚在意,他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根本不到五个小时,床再好、再舒服,也不能帮他赚钱;不过若要他趴着睡,可就难了,所以在他办公室内就有一个小休息室,里头有浴室,还摆着张床,让他随时能在公司继续没日没夜卖命。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不能睡,他也不想看电视里的无聊节目,那就到附近逛逛吧。打定主意,他换上休闲服,搭电梯到大厅,步出饭店。
望着左右两旁的人行道,顾念海掏出一枚十元硬币决定了方向--左。
人生的方向,有时候都是这么决定的,不是吗?
“啪!”
彼念海刚往左拐没多久,一张纸就这么迎面而来打上他的脸。
由此又可得知,有时候人生的际遇是起起落落,他前头刚欣赏完一位美人,下一秒,就被一张纸偷袭。
拿下纸,顾念海这才看清楚“偷袭”他的是一张广告传单,上头没有什么精美的图案,是计算机打印出来的普通传单,但内容却深深吸引他。
想飞吗?想自由吗?想徜徉在大自然里吗?
“绿野牧场”有最接近大自然的环境,可以让你享受最棒的生活,亦能让你品尝到绝对美味的佳肴。
咱们大厨又有新作了!不来可惜。
不来--你会后悔!跋快拿起电话报名!
电话是:********
“绿野牧场”等你光临!
后悔--吸引他的正是这两个字。
绝不是其它那一堆没营养的无聊文案。
想他顾念海从来不喜欢做会后悔的事情。
不去会后悔--肯定又是广告夸张的宣传手法。正当他把揉掉的传单要往垃圾桶里丢时,一声大喝让他停住动作。
“慢着!”
女孩笔直往他走来,美丽的青春容颜,配上一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乌黑秀发,身上穿著短袖T恤,七分裤再搭上一双白色布鞋,模样十分俏丽迷人--也的确迷了他一下下。
饼去,顾念海只认定一位美人,那就是他母亲;他想若有第二,或许就是眼前的这名女孩了。
她的美,让他无法以言语来描述,不过可以确定周遭的男士们注意的焦点全都是她。这样的证明比任何形容词都来得实在。
“做什么?”
女孩--童千绿,盯着他,目光带着微怒的质问:“这样对吗?”
“我想我把垃圾丢在垃圾桶里,应该没人会说我错吧?”他自认是奉公守法的好国民。
“我是说传单!那是刚刚从我手上被风吹走的,”她是想把寄剩的传单拿去各公司行号分送。“你居然就这样把它丢入垃圾桶里,至少也要看看吧!”童千绿当然也晓得现在的人,路上发什么都拿,唯独要你掏钱的传单不肯拿,不过夏天中午休息时间的时候偶尔会拿--拿来遮太阳,完全不会浪费它的作用。
彼念海反问:“妳怎么知道我没看?”
“你有看吗?”她狐疑地问。一副“你就是没看”的怀疑眼光。
他当然看了,就在刚刚,且还不予置评。
彼念海也不回嘴,立刻就把传单上的内容默背出来:
“想飞吗?想自由吗?想徜徉在大自然里吗?『绿野牧场』有最接近大自然的环境,可以让你享受最棒的生活,亦能让你品尝到绝对美味的佳肴。咱们大厨又有新作了!不来可惜。不来你会后悔!跋快拿起电话报名!电话是:********。『绿野牧场』等你光临。”
童千绿眨眨眼,连忙拿起手上的传单对了起来。文案是她写的,可也没这男人如此厉害,一字不差耶!
真厉害!
“原来你真的有看!”知道对方看了传单,童千绿马上展现开心的笑容。“那你觉得如何?”
既然有人问,顾念海自然认真响应。“做法太粗糙,最好能找家印刷厂印会比较好,内容也不够说服人。难道妳以为凭这几句话,就能让人心甘情愿掏出钱吗?”这样的广告宣传手法大概只有二十分,若是他下属,早被开除了。
童千绿微蹙眉头。“喂喂,先生,我不是问你传单如何,我是问你有没有兴趣!”
“我也回答了『难道妳以为凭这几句话,就能让人心甘情愿掏出钱吗』。”休闲消遣?离他可远了,或许等将来哪天,他对顾家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时,他们应该就会放逐他了,到时候他有的是时间。
童千绿笑得很诚恳,开始大力褒奖绿野牧场。“我们『绿野牧场』是出了名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品质优良、信誉良好的牧场,靠的是真材实料。”
“既然那么出名,还需要发传单吗?”顾念海微微反讽。
童千绿重重拍了顾念海的肩一把,以一副“你出运了”的表情望着他。她自小在男生堆里混大的,因此不会太拘泥性别。
“碰上我,算我们有缘,我就跟你说吧,我们会发传单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家老板又自创新菜色了,不吃,保证你后悔。相信我吧!”最后一句,她借用夏怀的话。
又是“你会后悔”!
吧嘛老要他后悔?
他这人乎生最不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后悔。况且,他也相当不喜欢“后悔”这两个字。
“我只信专家。”
童千绿摇摇头,打算开导他。“难道你不知道专家只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狗吗?”这句,她再借用前辈的话。
罢好被某杂志评为最懂企业管理的专家--顾念海,听她这么说,不觉沉沉一笑。无心的一句话总是特别伤人。
童千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妳这样说也没错。”算了,直来直往总比包藏祸心好。
童千绿发觉自己必定是哪里说错了话,要不眼前这男人的表情不会这么难看。夏怀就常说她太直了。她也想改啊,可好难啊。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干嘛还要把心里的话硬包装加工后才出品?多了几道步骤或许会让话听来更顺耳,不过有时候也得看情况吧,每次都如此,不嫌累吗?
“先生,今天天气那么好,要开心点,这样才会有好运喔。”她再附上一抹恬淡的笑容。
从决定往左走后,他就跟好运绝缘了。
“妳的传单。”
童千绿推了回去。“考虑考虑嘛!不来吃真的会后悔。来『绿野』本来都要预定,因为现在是旅游淡季,才有可能订到位,不来,你真的会后悔的啦!”
彼念海回她一句:“若我去才发现是错误,后悔也来不及,那谁来赔偿我浪费掉的这几天?”
经顾念海这么提问,童千绿也楞了会儿--放松自己算是浪费时间?
“既然没人可以赔给我无法挽回的时间,我又何必去浪费。”
童千绿笑笑地回答:
“生命的定义很广,当然也包括学习错误;因此,时间也就没有所谓的浪费,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不会是浪费。况且,尝试错误也是在吸收别人无法给你的珍贵经验,不是吗?”
简单的字句,却拼凑出深奥的意义。
女孩的一席话,直接冲入顾念海心底,让他好似听见心底那扇名为“原则”的厚重大门发出碎裂的声音。
大部份的人一犯错,就会开始责怪自己以外的人事物,完全没想到反省自己,才会一犯再犯。他之所以会成功,就是因为懂得反省,然后会避开日后有可能发生的任何错误,可却也没想过尝试失败也是人生应该学习的一件事。
没想到女孩年纪看起来颇年轻,还有些单纯的模样,却说出了很多人都无法想透的道理。
彼念海薄唇淡淡扬高弧度,然后将传单再度递给她。
“你还是不接受吗?”童千绿有些失望。因为她总觉得这男人应该要去绿野住几天才对,他……太紧绷了。
“给我住址,帮我先预定三天,明天中午过后,我会抵达。”最多三天,不能再多了。
传单、文案都不好,可是这女孩的论调说服了他。
童千绿听了,笑得乐不可支,因为她又开发了位新客人。
“好的!你一定要来喔。”她边写边嘱咐。
“我说话算话。”
童千绿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了,到时候见。”往前跑了几步,随即又转过身大声问:“先生,你姓什么啊?”
“照顾的顾。”
“顾先生,明天见!”
直到女孩不见踪影,顾念海才收回目光。
生命的意义很广,包括学习错误--他相当喜欢这句话。
“学习错误……”嘴里喃念着这四个字,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可万一那个错误是无法补救的,那么学习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问题,从来没有人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会议已进行了快五个小时,依然没有结论。
其实,结论是有,只是他不答应;而他不答应,结论自然就不算结论。
彼念海锐利的眸子扫过在场的十几个商界名人,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容。
他的眸子愈来愈冷,笑容愈来愈沉。
怎么着?
区区十几个人就想逼他就范?哼,他顾念海有如此好打发吗?
彼念海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敲了两声,顺利阻止了发言人的继续劝说,众人双眼皆看着他,等着由他嘴里进出他们期待了五个小时的最后答案。
“基本上,你们说的,我统统支持。可是很抱歉,我无法参与。你们的论调太高、考虑不周全,只看到眼前的优势,却没有注意到日后的危机。合资成立亚太金融中心的构想不错,但你们有考虑到未来的通讯、交通与月复地够支持吗?这样的构想在台湾已经提了不少年,但政府仍无法克服的某些困难,由商界来做或许不错,可惜……”政商的勾结,我从来就不喜欢--这句话,他可不能说,得换个说词。
“困难就更多了。将来等到各位有更理想的解决方案时,可以再来找我。”他相当清楚他们今天要他参加这个会,一方面是需要资金,但最重要是想借重他父亲未来的力量来影响政局。
他就是不喜欢污秽的政治,才改而投商的。
他们,犯了他的大忌。
打从他们开始提案,他就不愿参与,会南下,只是不得不给一些前辈薄面,是一种必须做的表面功夫。
在商言商,无论如何,他做事都有分寸。
“顾总经理……”
“既然今天没有结果,我先离开了。”顾念海起身道,他的秘书也随他离开。
门开了又关,会议室里的人纷纷表现出不满。
“哼!这小子真不知好歹。”
“以为自己主导顾氏集团,就可以那么嚣张吗?竟敢不将我们这些前辈看在眼底!”
“我说这小子八成以为自己稳坐总经理的宝座,或许我们可以联合顾重轩来对付顾念海。”有人提议。
“对啊!”有人附和。
“可顾念海是顾诚礼与蒋蕙菁的儿子,外界早认定他是顾家新任的大家长,除非有其它变故,否则地位不可动摇。再说他们顾家人向来团结,有可能兄弟阋墙吗?”自然有人怀疑。
“唉呀!斑位谁不爱?反正是要扯下顾念海,就由我们来做,由顾重轩收尾。顾重轩照样可以当他的局外人,然后接收顾氏江山啊!”
“也是也是!炳哈哈……”
顿时,会议室内一片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