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等着某个人主动地找上她。她相信武道肯定将她的照片给那个人看过了,所以她只要等待就可以了。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一记轻拍让她反射性地灵活避开,手掌疾速地伸出来准备擒住对方的手腕。
“你果然像阿道说的那样,身手很好。”来人稍嫌狼狈地闪过她的抓握,脸庞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她顿住,慢慢地收回手掌。
男人伸出手朝她笑着,“你好,我是阿道的朋友,谢镇,你叫我Thomas就好。”
她很勉强地一笑,心情紧张无心应酬,“Thomas,我请你办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在这里。”他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身分证明,护照全都办妥在里面,现在开始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身分。”
“机票呢?几点的航班?”
此时,刚好机场里响起柔美的广播声,用法文播报一遍之后再用英文播报,他抬手指了指空中,“这趟怎么样?”
“非常好,谢谢你。”她要感谢对方做事这么俐落与干净,一切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伸手拿包包,“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不必了,阿道已经全部结清楚,你可以放心。”
她心里一酸,最终,她其实还是坏的,她利用了武道;可是,现在的她无暇去思考那么多,“Thomas我时间有限,要赶紧走了。请你记住,你从来未曾认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OK,我很识趣。”他耸了耸肩,跟她握了个手,“祝你好运。”
“谢谢。”看着他转身走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要赶紧入关,恐怕要等到飞机完全起飞,她才会真正地放下心来。因为她偷偷带走了自己的护照,运气好的话,他们只会去查叶心栩的出境记录,而不会去查某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快点,马上就要到那个出境口,只要几步,她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你要走,似乎应该要跟我说句再见的,心心。”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听到那个声音,浑身一僵,就只差几步,她死死地盯住出境口。
只差几步而已,为什么,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给她?她想要拔腿直奔……
“要让一架飞机停驶,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你相信吗?”
她像是被冻住一般,愣在那里。
深深的叹息声,温暖的身体贴在了她的背后,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回家吧,调皮的小猫。”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再一分钟,不,半分钟都可以,为什么要这样……”
“傻孩子。”他声音里面的笑非常明显,“就算再给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逃离我,除非,我死。”
她颤抖起来,转身望着他,终于明白,她所有的计画原来他早已洞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明明……”
“你要知道,我很了解你。”他很体贴地为她将颊畔的发丝理顺,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咖啡口味的口香糖。”
她的脸色开始褪去颜色。
“还有那个男人,他叫住你的第一句话是用英文。”
她失算了!怎么会以为沈尉迟安排于竟跟在她的身边,就会对她有利呢?
就算于竟太年轻心计不深,但她却没有算到他对沈尉迟的忠心;一丝一毫的小细节,他都会向这个人报告的。
而沈尉迟,就是可以做到见微知着。她不可能去买咖啡口味的口香糖,就算当时是心慌意乱无意中拿错了,真的付了款忘了拿。可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为什么一开口就会跟她讲英文?而且他太清楚她的性子,非常讨厌英文能不讲就绝对不会说,买个东西之类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开口说话。那么,那个男人怎么会连询问都省掉,直接用英文跟她交流?这里不是英国也不是美国,这里是法国。
“原来,在那么早……”她苦笑着,以为自己计画得尚算完美,却未曾晓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全部清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揭穿我?”她努力了那么久,忘掉自己的性格,去跟一些绝不可能妥协的事情短暂地妥协,到最后却发现,原来全是无用的。还有没有比这个打击更大的?
“你想要玩,我可以陪你。”他模着她的脸颊微微一笑,“谁让我的心心,就是这么贪玩。”他拉着她,慢慢地往机场外面走去。
她无知无觉地随着他走,“所以,在爱情桥那里,你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对不对?”
“下次记得,如果要动手,你的眼泪不要流出来,那会让对手警觉。”
还有下次?玩过这一次之后她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费尽心思,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恐怕他纵容着她陪她玩这一场游戏,也只是为了给她这样的教训吧?再如何逃,都逃不开。
“你一直都跟着我,是吧?”她一点都没有发觉,还以为自己好运成功逃月兑。
“傻瓜。”他宠溺地叹息,伸手拿过她的零钱包,“这世上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她主动将包包交给他,真是傻得太可爱。抬手,从包包上面抠下一粒非常非常细小的钻石,“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们省时省力。”
他在她的包包上面放了跟踪器!
也就是说,就算一切让她侥幸成功,可无论她逃得再远,都还是会被他找到。
原来还是逃不开。
出了温暖的候机厅,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她的脸上,带来刺刺的痛。
这世上,还会有谁是他的对手?他算尽了一切,不是她太傻,而是他的心机太深沉,十个叶心栩都不及他沈尉迟的一星半点,或者,应该说,连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输得彻底。
“你太调皮。”他轻点她的鼻尖,像是很惋惜似地说道:“我们玩一玩就好,为什么还要牵扯另外三个人?”
三个人?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慌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你不要对他们动手,拜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心……”
“他们让我失去你,你觉得我会原谅?”
他成功了!他让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不量力,恨自己祸及无辜。眼泪,就那样流出来,一滴一滴砸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她恨死自己,恨死他了!
伸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捶着他的胸膛,讨厌他把她逼到了绝境,恨他故意给她一丝的希望,然后迅速地破灭,“不要牵扯别人,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望着她,温柔平和,像是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满脸地纵容,“心心,你学坏了。”她知道拿自己来威胁他了。
“我是认真的。”抬头,望着他,眼睛与脸颊都是湿漉漉的,但神情无比坚定,她在赌,或者,该说她有几分笃定,他会不舍她。
“用你自己来换?”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咬牙点头。
他的眼神变了,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冰冷,唇边的笑却勾了起来,“真好,原来我的心心可以为别的人这样牺牲自己,你可让我,心情大好。”
这样的沈尉迟,她从未见过,她吓到了。
他突然眼睛微闭,搂住她俐落地转身,一声微响过后,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柱子后面摔了出来。然后,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好多的人,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子弹就像是下雨一样疾射而来,这里一片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他抱着她以一种诡异的灵活姿势闪过那些致命的攻击。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完美的一场战争,也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杀人可以这么有美感。她一直以为于竟、韩子诺他们的身乎已经是顶尖,却才发现,跟沈尉迟相比,他们还是差得太远。
他的动作很优雅,天生的优雅,哪怕抱着她,他也丝毫不受影响。握枪的手坚定无比,而他的枪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连瞄准都不必,每一粒子弹都精准地击中对方,而且,都是正中眉心。
这是一场残酷的杀戮,这也是一场绝伦的演出。美丽得让人叹息,血腥得让人心惊。那么多的生命,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全部都躺了下来,因为他们自不量力想要杀掉一个他们不可能杀得了的男人;而他,搂着她站在夜风里,右手垂着枪口朝下。动极之后的静,一种别样的静。
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直面鲜血,她怔住了。刚刚,差一点死掉的就是他们两个。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与他。一切都可以在一秒钟开始,也可以在下一秒结束。
这样的世界,永远充满着生与死的较量,命悬一线。
这样的世界,她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