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样跟他结婚了吗?
她踌躇地站在那里,侧过头,看见身边那个清贵温和的男子,静静伫立;他非常平静地望着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个慈祥的老神父,神情平静如水。
一连串熟悉的英文从神父的嘴里念出来,叶心栩的心随着那些字母而不断地揪起来,她真的要嫁给他?就这样跟他走过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后悔?
当他提出结婚时,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因为他说,那是最后一次机会,她想要抓住。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他从床上直接拉起来坐上他的私人飞机,直飞拉斯维加斯。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冲动的热血一点点地冷却下来,她开始想到那些没有办法解决却永远会横悬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忽略掉,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他的世界,他曾经没有一点保留地完全呈现在她的面前过,她清楚、她了解,七年过去,现在的他只会比以前更加强大,也就是说,他手里的血腥会更浓。这样的他,她真的可以接受吗?
她的身子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沉重,脸色苍白,不行,不可以,她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急?
她猛地抬头,正在念着古老而神圣的誓词的神父吓了一跳,停下来回望着她。
叶心栩不敢转头去看沈尉迟,她转身就跑,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拼命地往前跑,很快,教堂的门就在眼前,只要她再跨一步,她就可以远远地逃开这一切,逃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命运,也逃开他。
叶心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去拉斯维加斯。
他昨晚的话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她突地停住脚步,望着门外灿烂无比的阳光,似乎喻示着只要走出去就可以走进自由与快乐中一般。
很强烈很吸引的诱惑,但……
她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望过去,沈尉迟还是保持之前的那个态势笔直地站立,背对她,与神父面对面,俊逸而出尘。
神父的表情依旧是惊讶,讲真的,作为拉斯维加斯的一名神父,每年主持上千场婚礼,逃婚新娘他也是司空见惯,但逃婚立刻又转回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子诺依旧是一千零一个表情,也就是面无表情,可是他眼里射出来的光却锐利像是要杀了她。
叶心栩没有心情去注意韩子诺,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个背对她的男子身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很慢,却没有迟疑;一直走回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面寂寂无波,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
她怯怯地伸手去拉他的手指,却被他用力地一把甩开,她差点没有站稳摔到地上。
沈尉迟转身就走。
呃,神父完全看傻了眼,这简直比看肥皂剧要精彩得多。
叶心栩刚稳住身子赶紧飞快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他神情坚决地拉开她,她却再抱上去,死死抱住不松手,甚至被他拖着往前走,就是不松手。
她的眼眸涨得通红,眼泪滴落在他薄薄的衬衫布料上,迅速地渗透进去。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低头狠狠地瞪着她,“你还敢哭?”
能被沈尉迟这样瞪着而不胆怯的人,真的很少很少,非常少,至少韩子诺从来就没有见过;不过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沈尉迟发脾气,今天,再次开了眼界。
叶心栩永远可以刷新记录,让人叹为观止。
“我为什么不敢?”她抽抽噎噎地,连话都说不清,却气势十足地狠呛回去:“我就是要哭,你要是敢走,我就哭给你看。”
他像是无法置信般地看着她,她是他生平仅见的耍赖耍到极致的人,而且,还是敢在他面前耍赖的。
他还真的敢走。
她一下子慌了,用力地抱紧他,“不要走。”带着哭音的嗓子娇娇的、女敕女敕的,楚楚可怜。
沈尉迟僵住,望着她。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想跟你结婚,只想跟你,尉迟哥哥。”
他败下阵来了,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就算刚刚明明被这个女人的临阵月兑逃气得要疯掉,可是现在却又会为她心软,这辈子就是栽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谁说叶心栩傻呢?她其实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最聪明。
一对新人再次站在神坛之上,神父明着抹了把汗,这婚结得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当他再度开口,准备念那一段准誓词时,一只纤细的手抬了起来,阻止了他。
这,又怎么了?
“尉迟哥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转头,望着她。
她握住他的双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低头,轻轻地在他掌心吻了一下,抬头认真地望着他,“这双手,不要主动去沾染血腥,可以吗?”
他眼里冷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褪去,漾成温柔,是她曾经所熟悉所深爱的那种温柔。
“好。”
作为一个黑道人物,她知道他已经给了她此生最最珍贵的承诺,他让步了,所以,她再无所求。
叶心栩抬头看向神父,“神父先生,拜托你念誓词,快一点。”
这世界没有天理了?可怜的神父无语问苍天。
“我要分别问两位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
“神父先生,请你跳过那个很长的问题,直接问愿不愿意就好,拜托。”
她现在着急了?无辜的老神父很认真很严肃地望着那个不按理出牌的新娘,她穿着皱兮兮的T恤旧旧的牛仔裤,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铃兰,满脸期待,有着东方人独特的纯真,让人,很难讨厌她。
“孩子,婚礼是很严肃的事情,誓词也是很重要的,这是相爱的人相互的允诺,所以,不能跳过。”
“好吧好吧,您请继续。”叶心栩无奈地低语,然后凑到沈尉迟的耳边:“你找的神父都跟你一样,太严肃。”
他神情平静地望着前方,沉默不语,可是唇角却慢慢地上扬。
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慢慢地低下头去。他想到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很棒的婚礼,不是吗?
超豪华的蜜月套间,叶心栩坐在大床上跟女儿热线中。
“对啦对啦,结婚了。”
手机那边传来的尖叫声让她唇边的笑意更深,放松地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好,下次一定带你过来玩,你记得要乖乖地跟着管家爷爷,不准调皮、不准捉弄家里的护卫,听到没有?”
“哎唷,妈妈管好自己就好了,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这个小表……”
“爸爸呢?”
“他在洗澡。”
“那我明天再给爸爸打电话好了,你告诉他,我很想他喔。”
“马屁精。”
“我不跟你讲了,管家爷爷说要带我出去玩。”
“不准调皮、不准乱来,不……喂、喂,叶小汐,你这个臭小孩,居然敢挂老娘的电话?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一把按掉的手机被抛到床的另一边,她在软得像云朵一样的洁白床褥上舒服地滚了好几滚,然后,水灵灵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摆在床头的那束雪白细腻的花朵。
撑起身子,拿过她的新娘捧花放在床上,伸指一点点地碰触那像铃铛一样的精致花朵。
今天,她结婚了,跟她的尉迟哥哥。
原来人的美梦达成,真是会幸福得颤抖,至少,她现在闭上眼睛,都感到自己已经碰触到天堂。
“在想什么,嗯?”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抬头,呼吸猛地一窒,上天,都说美人出浴最为诱人,可是事实上,美男也绝不逊色,何止不逊色,可能更难得一见。
他黑色的浴袍松松地系着,结实的肌肉在敞开的襟口处,因为刚刚沐浴而闪光着诱人的光芒,湿润的发丝柔顺漆黑,衬得他星目清朗,毓秀神俊。
她看傻了,真真正正地看傻眼了。
这个,被自己的老婆看到流口水,他要不要感到高兴?沈尉迟无奈地走过去,坐到床边,抚过她的唇,“流出来了。”
什么流出来了?叶心栩回神,下意识模了模嘴唇,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取笑她,她也不恼,凑过去在他唇边微微地轻咬,“谁让你,秀色可餐呢?唔,果然美味。”
这,是在挑逗他,对吧?眼里的光更加炽热,拉过她来深深地吻,舌齿相缠,无限的甜蜜。
“嗯……等一下……”她喘息着将他探入浴袍的手从胸前拉出来,拖着他一起躺在床上,看那束美丽的花朵,“告诉我,为什么选这个给我?”
她一定要将他们的新婚之夜拿来讨论这种话题?沈尉迟伤脑筋地轻叹,无语。
“说说看啦,我想知道,拜托拜托。”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一定有的,对不对?尉迟哥哥,你讲给我听呀。”店里那么多花,他什么都不挑,只挑不算起眼的铃兰,还说没有别的意思?
“……”
“说啦说啦,我真的想知道。”她的嘴唇在他的脸上胡乱地亲着、啃着。
这个家伙!他抱住她,不让她乱动,让她躺在他的怀里,一起看那束纯美的花,浅淡的花香就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溢出来的幸福般,纯粹而清澈。
“它的花语是‘幸福再次降临’。”他的脸贴在她的颊畔,感受那种很久都没有过的温馨与满足,“我觉得很贴切。”
他用自己最后的那分希望来赌明天的幸福,虽然过程痛苦,但现在,他得回了失落的那颗心。
“幸福再次降临。”她微笑着,伸手轻抚花朵,“可真好。”他们的爱,也是失去之后再度回来。
“在法国,爱情神话里面铃兰代表的是宿命的相遇,坚定到永恒的爱。”
他的声音温柔而好听,就像小时候为她讲睡美人的故事一般,细细低喃在耳边,听来让她的心都沉醉了。
宿命的相遇呵,一直到这一刻她深深地觉得再满足不过了;就如她手里这枚钻戒,完美的切割,纯净的色泽,完美的圆,就像神父所说:“圆形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就连最细微的捧花,他都考虑得那么周到,他对她的心,她已经不用再怀疑。
主动抬起头去吻他,在两唇相碰的瞬间,她又一次定住,“等一下。”
她是故意的,对吧?沈尉迟望着她,分外无奈。
“那个赵小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