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之后,秦姑姑将宁亲王府的帐册和几个库房的钥匙交给芍药。
其实芍药根本不想这么早管家,毕竟她还没有完全模清楚宁亲王府的情况,不过人
家都送上门了,她不管也不行。
初来乍到,她无意大刀阔斧的进行整顿,将各方人马的钉子拔除,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那些重要的地方。
得罪人,这无异于自找麻烦,原本无事也能生出事来,别人生事,她是被迫接受,她可没必要主动生事,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这种行为只能一个字来形容——蠢!还不如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她管家唯一做的是——白纸黑字立下规矩奖惩,这其实是一切照旧,只是如今写得明明白白,有凭有据,没有人可以借口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当然,奴才们大部分都不识字,没关系,她让识字的人二念给不识字的人听,听完了之后,确定没有任何疑虑就在名册上盖手印。
她的想法很简单,敌人不是不能用,只要有利可图,敌人可以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不过,敌人终究不能久用,逮到时机,就必须除掉。何时为最佳时机?她不急,面对敌人要狠,但更要有耐心。
花了数日时间,将建府三四年的帐册都看完了,芍药累得动也不想动一下。这些帐册做得很漂亮,只会偶尔出现异常浮动,找个借口掩饰一下,还能显示帐册的真实性,若是很不巧的,真能证明这是挖了公中墙角攒私房,这么一点点,王爷应该也不会追究。管家的若一点甜头都没有,那岂不是连厨房的管事嬷嬷都不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瑕疵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何必太过斤斤计较。
实在是太累了,芍药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被抱起来?她瞬间惊醒过来,一看见戚文怀,又放松下来。
“王爷回来了啊。”她挣扎的想下来,他只好将她放回炕上。
“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招凉。”
“炕上很暖,不会招凉。”
戚文怀低头轻碰一下她的额头,不冷不热,刚刚好,也就放心了。
“王爷用过晚膳了吗?”虽然戚文怀都是在外书房与先生幕僚一起用膳,可是芍药总习惯问上一句。这些天她也发现了,王爷不喜欢大厨房的膳食,大厨房掌勺的习惯重口味,而王爷偏爱清淡爽口。小厨房的厨子乃是王爷的女乃娘苏嬷嬷,当然很清楚王爷的饮食习惯。
“吃了一点,想再与你吃夜宵。”
“今日我让小厨房为王爷准备了香鱼羹。”芍药套上鞋子,跑了出去。
戚文怀见了不禁一笑,随手拿起堆叠在炕几上的帐册翻阅。
饼了一会儿,芍药亲自端了两碗香鱼羹和两道点心回来,戚文怀将炕几上的帐册移至一旁,芍药将夜宵摆上。
芍药不爱吃夜宵,可是为了陪伴戚文怀,也会为自个儿备上一份,最后当然都是进了戚文怀的肚子。
“当家累吗?”
“上手了就不累了。”
“有什么难处吗?”“暂时还应付得来。”
他很清楚府里这些天的情景,她看似没有作为,却也让浮动的人心稳定下来。
新主子对下人们谁也不认识,当然会以自个儿的陪房取而代之,尤其那些占了重要位置的人,更是人人自危,做事也就提不起劲。可众人出乎意料的是,新主子来了,却谁也没动,只是将规矩奖惩讲明,鼓励大伙儿好好做事,众人终于放心了,原来新主子很和善。一个和善的主子会让安分的人好好做事,至于不安分的人,很可能就会迫不及待发动攻势。
她是不是盼着敌人迫不及待发动攻势?若是他,他会如此想——敌人不动,又怎么知道敌人躲在哪儿?既是如此,他岂能不推一把?
“我们来下棋。”
芍药唤来瑞云,让她撤下夜宵的碗盘,换上两盏茶。
“王爷怎么突然想下棋?纪先生不是每日都会陪王爷下棋吗?”
“纪先生为本王已经够伤神了,认为不应该继续将心思放在下棋上面,既然如今本王有王妃了,此事理当由王妃代劳。”
怔愣了下,芍药噗哧一笑,这位先生真是太好玩了,不擅长下棋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帮自个儿月兑身。“纪先生是不是下了一手臭棋?”
戚文怀两眼一亮,真想给她拍拍手,了不起!
“纪先生其实很爱下棋,可是无论本王如何指点,他就是少了下棋的资质。”
“也许纪先生不缺下棋的资质,而是缺下棋的心思。”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是人有强处,也有弱点。做得来,有成就,就喜欢,也就更用心;做不来,没成就,不喜欢,也就更无心了。
“下次纪先生不愿与本王下棋,本王就将王妃所言赠予先生。”
“王爷为何喜欢下棋?”芍药搬来棋盘棋盒。
戚文怀没有回答她,而是挑了黑棋,道:“我们先下一盘。”
芍药也不是很在意答案,王爷想下棋,她奉陪就是了。
当两个人下得正专注的时候,戚文怀突然开口了。
“三日后休沐之日,我要在府中宴请几位好友幕僚。”
“几桌?”
“一桌。”
一顿,芍药为他心疼,一个皇子的好友幕僚只有一桌子的人数,真是凄凉,不过,这也代表一件事——这些都是忠于王爷的人,除非是庸才,想在王爷这儿骗吃骗喝,但王爷是聪明的主子,不至于养着只吃米食没有贡献的人。
“王爷想席设何处?水莲阁?还是枫香池的八方亭?”根据秦姑姑提供她的讯息,王爷宴客都在水莲阁,不过她个人偏好位在花园枫香池的八方亭,尤其天气越来越温暖,微风徐徐吹来,普通的菜肴也都变美味了。
“八方亭。”
“他们可有特别的爱好?或者有什么不吃?”
“没有,只要有酒。”
“妾身明白了,总之,妾身会以最大的诚意摆上一桌酒席。”
闲聊至此,一盘棋下完了,清算了一下,她输了他一子。
“王爷不要在一旁打扰妾身,妾身与王爷至少可以和局。”
“这说明一件事——本王比你聪明。”
“王爷原本就比妾身聪明,何必用这种法子测试呢?”芍药可不在意自个儿比别人笨,赢家从来不在于谁聪明谁愚笨,而是态度分高下,再说,专心做一件事,才可以享受做一件事的乐趣,何必掺杂那么多心思?
戚文怀笑得很开心,虽然喜欢娇妻机敏聪颖,可是男人啊,怎能屈居女人之下?
见他笑得如此开心,芍药也忍不住笑了,原来王爷也有孩子气的一面,真是太可爱了,不过下一刻,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了,那位太可爱的王爷显然看出她的心思,瞬间化身成一匹狼,还是一匹,无比威猛的一把将她挟持回寝房,扔上床,然后从头到脚、从前面到后面,狠狠折腾了她一夜,害得她隔日一早又是在几位侧妃和侍妾吵闹之下醒过来,当然,她也再一次被几个女人嫉妒的眼光凌虐得很想求饶,是王爷缠着她,她也很无奈,可是这些话教人听了,只怕会更恨吧。
芍药从来没办过酒席,不过有秦姑姑和杨姑姑指点,倒也轻轻松松就上手了,可是她万万没算到敌人会挑在这一天发难——厨房的管事嬷嬷、两个掌勺的,还有两个做杂活的,突然肚子绞痛,撒手说不干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她难看吗?
“王妃,怎么办?要不,去外面的酒楼点几道菜?”杨姑姑在宫中也见过不少肮脏事,可是人人都知道要遮掩,哪像这些人一点也不在意。
“不行,酒楼的人不是我们的人。”蔚房也不是她的人,可是至少知道底细,其中又有真正做事的人,再加上事先在每个环结安排监工的人,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而酒楼的人不仅不知道底细,出事了,脚一抹油就跑了,况且从酒楼到王府,每一个环结都有下手的机会,很难追究责任。
“不如,请酒楼的厨子进府里掌勺。”
“这事闹出去,我丢脸,王爷的面子也挂不住。”芍药并不慌乱,有人利用机会生事,多少在她的预料中,只是用这种法子给她难堪,未免令人生气,人家显然瞧不起她,以为她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
“要不,让小厨房的人去大厨房帮忙?”
“我一旦动用小厨房的人,就必定惊动王爷,我可不想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到王爷那里。”王爷也许不介意将苏嬷嬷借给她,可是小小一件事就要动用王爷的人,她的骄傲绝不容许。
“要不,藉着这个机会把我们的人安排到大厨房?”
“我们的人还不能进大厨房。”那儿的人对她还在观望,她的人去了,很容易被人当枪使,不过,她若能让今日这事安然过关,就可以将她的人放进厨房,另外,还有王爷名单上的人也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提拔上来。
“那要如何是好?”杨姑姑真的是急了。
芍药沉吟了半晌,冷静的道来。“我们还是用原来的人,一直被压在下面的人也该提上来了,相信一定有人很高兴藉此机会好好表现,证明自个儿不比那些人差。”
危机就是转机,这其实是换人的好机会。
杨姑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有个疑问。“下面的人厨艺如何,我们又不知道,做坏了酒席,总是不好。”
“我会亲自在一旁指导。”从她会走路,她就特别喜欢跟娘进厨房,一开始不是在旁边凑热闹就是干杂活,到了五六岁,她读书识字了,开始吵着要掌勺。虽然年纪小,但是她记性好,学习能力好,一道菜色几遍就上手,秀才师傅尝过她做的一道鱼香茄子,认为她很有天分,从此四处搜集食记,教她一道一道做给他吃,她的厨艺就是这样子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