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无心欣赏如此可笑的画面,连忙朝着徐卉丹追着蝴蝶的方向寻人。
她将此地的地图熟记脑海,知道这路往下走是通往后山,出了后山,就是通往西北的官道。
姐姐有秋莲跟着,她倒也不担心,可是走了一会儿,不见她们的身影,反见秋莲行色匆匆的走回来,她顿生大事不妙的感觉。“大小姐呢?”
“我半路被冬青缠住了,后来追上去,已经不见大小姐了,我不敢担误,还是赶紧跑回来寻芍药姐姐帮忙找人。”秋莲急得快哭出来了。
“苗姨娘……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大小姐,你先回寺里守着,说不定大小姐已经从其他的路回去了。”芍药已经确定这是一个阴谋,徐卉英缠住她,冬青缠住秋莲,她们显然想利用今日的机会对大小姐不利……不好了,她们行事如此粗糙,毫不在意事后月兑不了身,这就足以说明她们这一次准备斩草除根。
芍药心急如焚,可是不能不教自己冷静下来,乱就无法思考。后山很大,姐姐不至于走出后山,却很可能在后山迷路,而哥哥绘制的地图毕竟难以将后山错乱的小路都画得清清楚楚。
芍药取出小银笛轻轻一吹,很快的,郭清宛若一阵狂风而至。
“怎么了?”
“大小姐不见了,很可能闯进后山。”
冰清明白的点点头。“我来带路,你跟好。”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急促而紊乱,芍药毕竟是女子,又不曾习武,一个不小心就被石子绊倒了,双手擦伤,遮住娇颜的面纱也被扯下来。
冰清闻声急忙停下脚步,回头将芍药搀扶起来。“有没有受伤?”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哥哥别管我,你继续找人,我随后就跟上。”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对郭清来说,芍药比徐卉丹更重要。
“你带着我不方便找人……不如,我坐在这儿等你。”
他们还没有结论,突然出现两名黑衣人将他们困住,这会儿他们两个都走不了。
“你们是哪路的?”郭清将芍药护在身后。
两名黑衣人的目光落在芍药脸上,显然被那一道疤痕怔住了,生出迟疑,可是你看我我看你,又觉得错不了,一致点头,接着同时举起手上的剑攻过去。
冰清从小苞着父亲习武,身手很好,可是以一敌二,又要分心保护芍药,仍力有未逮,眼看敌人的剑就要刺进他的胸膛,天外突然飞来一名高手相助,瞬间将双方战力拉平,原本居于弱势的郭清轻轻松松转而将对方制伏。
“不要留活口!”芍药的声音冷冷响起。
冰清立刻解决掉手上的黑衣人,而半路相助的高手瞧她一眼,也是挥剑处理掉手上的黑衣人。
芍药走过去,蹲下来,扯下其中一名黑衣人脸上的蒙面巾,一看,眼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
“小姐认识?”郭清低声问。
芍药没有回答,可是充满杀气的目光已经教郭清知道答案了。
“将他们推下山崖。”芍药站起身走到救命恩人前面——他们一次又一次巧遇,总是如此匆忙,以为再也不会相遇,却在今日蒙他搭救。裣衽行礼,她迎向他暗含打量的目光。“谢谢公子出手相助。”
“路见不平,能够帮上姑娘,是缘分。”他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她,只是听邵武说见到形迹可疑的人,心思一动,就留下来了,不但因此救了她,还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他不讶异她脸上有疤痕,倒是意外如此艳丽绝美。
尽避他是救命恩人,可是她并不愿意与此人相识,他身上有一种少见的贵气,出生必定不凡,绝对不是她应该打交道的对象。
“不知一刻钟之前,公子是否见到有位姑娘在这儿追蝴蝶?”
“一刻钟之前,我只见到那两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闻言,芍药稍稍松了一口气,姐姐并未跑来后山,那她究竟去了哪儿?
“再次谢谢公子相助,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芍药福身告辞,重新蒙上面纱。
而此时郭清已经处理好两个黑衣人,向戚文怀拱手答谢,便随着芍药往回走。
直到不见他们的身影,躲在暗处的戚邵阎和戚邵武飞身落在戚文怀左右两侧。
“王爷,那两个黑衣人身手不错,但并非杀手。”虽然主子令他们在暗处观战,绝对不可插手,可是没有时时刻刻紧盯对方,确保他们的身手不足以威胁王爷,他们怎敢袖手旁观?
“邵阎说的对,以后这种对手还是交给我们,无须王爷出手。”
“去将那两个黑衣人处理得更干净一点,别教人找着了,还有,搜他们的身,他们身上说不定带有路引。我要知道他们的底细,今日他们的目标是谁?”戚文怀若有所思的走到一旁的大石头坐下。他们为何要杀一个丫鬟?令人不解,他好像听见那名侍卫唤她“小姐”,这又是怎么回事?一声令下,不留活口,一个丫鬟怎么会有如此狠劲?是啊,一个丫鬟也不该有那样的眼神——锐利而深沉,就像一把名剑,即使知道危险,却只见得到它的美。
他越想她,越觉得她是一个谜,看不透,猜不透,可是,却也更想知道真实的她——是否如同今日解开面纱的她,即使有着一道伤疤,依然令人惊艳……真是奇怪,丑陋的伤疤竟然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添了一股英气。
从承恩寺归来的夜晚,芍药看着睡得又香又甜的徐卉丹,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她从后山匆匆回到寺院时,见到秋莲正在伺候徐卉丹吃点心,她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了。
“芍药,我有听话哦,迷路了,见不到其他人,荷包里面有地图,朱色的记号就可以带我回来。”徐卉丹献宝似的从荷包掏出地图给她,还指着她跑到哪儿,如何按着朱色的记号走回来,还说起她追着跑的那些蝴蝶,这边也有,那边也有,好累哦,她不想捉蝴蝶了。
经徐卉丹紊乱的描述,芍药可以猜到整件事的经过,人算不如天算,她们想用蝴蝶将徐卉丹引到后山,可是不知哪儿出了状况,蝴蝶乱了,徐卉丹半途放弃了,虽然迷路,却没有将自个儿陷入危险之中。
睡梦中的徐卉丹突然翻了一个身,朝上,而显然这个睡姿更令她满意,嘴角甜甜上扬,芍药见了不禁笑了。
芍药帮徐卉丹掖好被子,起身转去炕上看书。
“太太来了。”碧芳的声音传了进来。
芍药搁下刚刚翻看的书,下炕迎上进了内室的孙氏,后面跟着王嬷嬷。
“我听说你受了伤。”孙氏心急的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
“不过是一点小擦伤,已经上了药。”芍药瞥了王嬷嬷一眼,不是说好了瞒着太太,别教太太担心,她怎么还跑去“告状”?
孙氏拉着芍药在炕上坐下。“王嬷嬷说得不清不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既然瞒不住,芍药仔仔细细的道来,只是略过有人相助,免得太太挂虑。她下令灭口,是从黑衣人的反应确定他们有姐姐的画像,她被误认为姐姐;而那位公子不清楚其中的失误,又是救命恩人,即使见了她的真面目又何妨?不过,太太绝不会这么想,必然会为了外人见了她的面貌而感到不安。
“这一定是姚氏……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丹儿都如此了,还想赶尽杀绝!”孙氏又恨又自责,若是她争气,别教人看不起,她们还敢如此嚣张吗?
“没错,这件事幕后的人必然是姚氏,否则徐卉英不会绊住我,不过,我见过那两名黑衣人。”离开承恩寺时,苗氏看起来心神不宁,而姚氏看起来像吃了一坨屎,她已经可以确定她们两人在此事扮演的角色。
“什么?!他们是谁?”
“前日去玉宝阁,我不是说见到苗氏的兄长吗?当时他身边还有几个看似凶恶的彪形大汉,而今日攻击我的黑衣人就在其中。”
王嬷嬷闻言皱眉。“苗氏虽然很懂得巴结姚氏,可是姚氏打骂丫鬟婆子,她总是帮着丫鬟婆子说话,为人行事更是处处显得公道,府里的奴才都很赞赏她,她怎么会傻得将自个儿搭进去?”
“狗急了会跳墙,聪明人又岂不会犯傻?况且,若非意外撞见,我不可能单凭冬青缠住秋莲,就认定苗氏想对大小姐不利。这一次,只能说是苗氏的好运用尽了。”无论一个人如何善于伪装,马脚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孙氏实在不解。“我与苗氏没见过几次面,更没有结怨,苗氏为何要对丹儿不利?丹儿出了意外,她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芍药冷冷一笑,不难理解苗氏的心思。“伙伴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敌人,这无关你们之间是否结怨,在于你们的利益冲突。”
“利益冲突?”
“苗氏为何要巴结姚氏?”芍药反过来一问。
“姚氏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老太太,谁都要巴结她。”
“最要紧的是姚氏管家。”管家掌握多大利益,所有人都知道,有谁能够不对其中的好处眼红?巴结姚氏,就算不能分一杯羹,至少不会被克扣。
“好吧,她想巴结姚氏,可是何苦帮着姚氏对付我们?”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苗氏没必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从承恩寺回来的路上,她仔细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苗氏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白白为人做嫁衣,这其中必有她不能不冒险的理由,而能逼着人不顾一切冒险,不是为权,就是为钱……若是苗氏,更有可能的是后者。
孙氏恨恨的咬着牙。“我身子渐好,若是重掌中馈,威胁的也是姚氏,又不是她,她何苦与我过不去?难道她就不怕得罪我吗?”
别说苗氏不怕得罪太太,就是奴才们也抱着相同的心思,太太重掌中馈又如何?在众人看来,太太柔弱没本事,别教奴才们蒙混欺瞒就了不得了。
“无论如何,太太一如往常,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芍药略微一顿,眼神转为严厉。“还有,太太不可以再放纵她们了,这次不成,下次呢?难道要等着人家肆无忌惮的将刀子架在我们脖子上吗?防不胜防,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孙氏迟疑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打蛇打七寸。若不能一举教她们栽了,后患无穷,这事必须仔细谋划。”
“这……有可能吗?”
不能怪孙氏缺乏战斗力,多年来她身子一直不好,半死不活的,只能想着可怜的二女儿,如今能够时时见得着,已是不敢想像,她真害怕这一切又会被夺走。
“我会做到。”她志在必得。
“你别小看她们了。”
她不会小看别人,但更不会轻看自己。“太太只要记住,太太是侯爷夫人,而姚氏和苗氏只是侯爷的妾。太太一定会重掌中馈,千万别教人小瞧定国公府。”
是啊,她几乎忘了自个儿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永昌侯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孙氏扬起下巴,坚定的道:“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一定会护着你。”
芍药不期望孙氏能护着自己,可是有那份心,就会产生那份斗志,不再任人宰割,将来属于自己的一切终将得回来,也能够守护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