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等在城门口,一见范雨棠回来,便一脸惊急的迎上前。
“二少爷,真的出事了,宅子失火了!”
范雨棠一听,脑子里立刻浮现可怕的画面,都还来不及三清楚情况,便拔腿狂奔。
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吗?即使他如此隐忍、屈从,还是无法教爱妻逃过劫难吗?他不该将她带回洧河县城,他不该将她留在家里,他不该……老天爷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夺走他生命中的至亲及挚爱吗?
他发誓,要是佟袖珍有事,就算要瞎上他一条命,他都要凶手付出代价。
“二少爷,等等!等等啊!”
苞范雨棠一起到白溪镇辨买的伙计跟旺财追在他后面,声声呼叫着他,可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往前疾奔。
他一路奔回他们居住的巷子,看着那空荡荡的巷子,他的脸袋有瞬间的空白。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快停止跳动了,他的双脚在发抖,一股寒意从背脊直窜上脸门,冷到他连身子都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往前走的,因为他仿佛失去所有感觉,只剩下几乎要吞噬他的恐惧。
走到门口,看见那烧烂、被丢在一旁的大门,他一怔。
这时,正在帮忙整理火场的季魅、李震东、方叔及几个厨子和伙计都看见他。
“二少爷,你可回来了!”方叔快步走向他。
“方叔,这究竟是……袖珍呢?”
“二少爷,二少女乃女乃在季爷家里。”
“是啊,雨棠。”季魅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袖珍没事,只是呛着,如今正在我府里休息。”
知道她平安无事,范雨棠高悬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二少爷。”方叔神情严肃且谨慎地道:“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闻言,他浓眉一拧。“什么?!”
季魁也是一脸忧疑。“没错,前后两扇门都被人从外边封死,沿着垴淋满了火油,分明是要人插翅难飞。”
“雨棠,你看这会不会是……”李震东欲言又止。
范雨棠知道李震东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想不只是李震东,此时每个人心里猜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个人想致他们于
死。
如今他们安然无事,全身而退,那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娘亲曾为他枉死,他绝不会让妻子也步上娘亲的后尘。
他得将袖珍送走,而最好、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她的娘家,只是,她一定不肯独留他一人在此,他到底该怎么做?
这时,旺财和伙计才追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好一会儿不能说话。
“这次多亏了旺财。”季魅笑视着他,“要不是他机替,袖珍恐怕已经葬身火窟。”
“可不是吗?”方叔弯身作揖,“老朽真要谢谢你救了我家二少女乃女乃一命。”
“欸,方叔,千万别……”旺财急着扶起他,“不是旺财机普,是二少爷他先知先觉。”
众人一听,皆面露疑惑。
旺财解释道:“二少爷出城前交付我夜里过来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在我这思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伤害二少女乃女乃的事。”说着,他抓抓头,一脸歉疚自责,“其实我差点误了事,昨儿个我娘咳得厉害,所以我过来得晚,我到的时候,火己经烧起来了,也没远到那纵火之人,唉……二少爷,你交办的事,我没做好,直是一”
“旺财。”范雨棠打断了他,“我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恐怕袖珍跟小翠都难逃出生天。”
方叔也拍拍旺财的肩。“多亏你了。”
“对了,雨棠,你为何让旺财过来守着,难道你早已察觉到了什么?”李震东间。
“小心驶得万年船。”范雨棠回道,“那躲在暗处的鬼魅何时要伸出么爪,岂能预料?”
“二少爷说的一点都没错。”方叔点头称是。
“若真如此,那么你跟袖珍岂不危险?”李震东满脸忧心。
范雨棠沉默不语,若有所思。他不怕危险,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在跟范许氏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在她”s皮子底下长大,对她有相当的了解,她要伤他并不容易,难道这回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袖珍?
想着,他不觉一阵心惊。
范许氏心狠手辣,不知怜悯为何物,为了除掉他,就算伤及无辜,她也毫无罪恶感。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最珍贵重要的便是袖珍,因此想要对袖珍下手?
打匍敌人,不需要伤害敌人本身,而是摧毁他最珍视的人事物。
忖着,他越发感到悝悔,也许他当时不该娶她的,他既深爱着她,又何忍让她遭受这一切?
他得让她走,她不走,他便是教她恨他,也要逼她走。“二少爷,你在想什么?”方叔疑惑的看着他。
“是呀,雨棠,我看你还是赶紧到我府里看看袖珍吧,她一定吓坏了。”季魅说。
“二少爷,这儿由我们来收拾,你快去季爷家吧。”旺财也催促着。
范雨棠已打定主意。既然如此,计划就要由现在开始执行。
“她没事就好,我跟你们一起收拾吧。”他神情淡滇,转身走向他银佟袖珍的卧房。
众人见状,都露出困惑茫然的表情。明明方才他还一副焦急模样,怎么突然态度就变得这般冷淡、无所谓?只是谁也没敢多问一句。
稍晚,家里收拾妥当后,范雨棠才前往季魅府中。
姜珛贞听说范雨棠老早就回来了,却不明白他为何直至晚上才来接她。就算知道她平安无事,他应该也会迫不及待的亲眼确认她的安好吧?他确实是个冷静淡定的人,但冷静到仿佛无动于衷来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她不是耍任性,也不是爱撒娇,只是觉得他这异常冷静的态度及反应,让她不免有点伤心。
回家的路上,范雨棠沉默的走在前头,不牵她的手,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罢才在季府中,他平静得近乎冷滇,那时或许还可以解释为他个性矜持拘谨,不想在长辈面前和她有过度亲密的接触,可现在就只有跟在后头的小翠,他怎么还是对她毫不理会?
是不是他去白溪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导致他突然改变这么大?
这一晚,他们一起躲在床上,可他却侧转身子背对着她,不似往常让她枕在他温暖强劲的营膀上,也不让她贴靠着他宽阔的胸膛。
姜珛贞一夜难眠,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异常冷淡,还是那还飘散在空气之中的焦味……
翌日,她悄悄跑到茶楼,找了随他一起前往白溪镇的伙计,并询问他此去白溪镇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一切都好呀,二少女乃女乃,我们买到了又好又便宣的香料,而且那老板还保证货源充足。”伙计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她蹙眉一笑,“总觉得二少爷回来后有点不对效。”
伙计爽朗一笑。“二少爷大概是吓坏了吧。”姜珛贞有些怔愣。“吓坏?”
“是啊,二少爷一听到家里失火,急得脸色都音了。”他笑视着她,“我看他一定是担心二少女乃女乃的安危,至今还没回神。”
若依照伙计的说法,范雨棠是担心她的,而且是十分担心,既然如此,为何他表现得如此冷淡,像是她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话说回来,二少爷真是料事如神。”伙计接着又道:“要不是他出城前叮嘱旺财去守着,旺财也无法及时将二少女乃女乃及小翠姑娘救出来。”
“咦?”这事,她毫不知情。
范雨棠如何料得到会有人想要趁他不在时下手?难道……她还来不及细思,就听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袖珍?”见她转过身来,他淡淡的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让你别到茶楼来吗?”
伙计见他来了,也不好打搅他们,微微点了个头便立刻走开。
姜珛贞走向他。“我只是来……”
“快回家去。”范雨棠的神情跟语气都显得淡滇,其至还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她困惑的看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他面无表情,内心却是翻波塍浪,难以平静。他能理解她为何感到如此的迷惘及旁徨,因为他的反应实在太不寻常了,她应该会觉得此时的他根本变了个人吧?
可他必须这么对她,他得让她、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冷淡,感觉到她在他心里不那么重要。只有将她狠狠推开,他才能确保她安全无虞。
“我们说好了,不是吗?茶楼的事,你不必管了。”
“我不是来管茶楼的事,而是……”姜珛贞明知他如此反常绝对有其道理及原因,她还是不免感到挫折及沮丧,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并有点激动地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要不然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冷淡,这一点都不像你……”
“我忙着茶楼的事,分身乏术,你知道的。”
“家里被人纵火,我跟小翠差点儿葬身火海,你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淡滇、这么无关紧要?你一一”
“别在这儿无理取摆。”范雨棠冷冷的打断她。
姜珛贞无法置信地的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说她无理取阐?!
看见她那震惊、受伤的表情及眼神,范雨棠心头一揪,疼得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他从不想伤害她,可为了保护她不被任何人伤害,他得当那个唯一伤害她的坏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她气他、恨他、咒他,他都甘愿承受。
“快回家去吧,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说完,范雨棠转身便要走开。
姜珛贞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他。“雨棠。”
他回过头,迎上的是她因为激动而泛着泪光的黑眸,可他逼自己把心一横,拉开她的手。
“快回家去。”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无理取闹?姜珛贞还是不敢相信他竞然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喔不,是教训她。
她受了惊吓,她只是需要他的关爱及怜惜,这也算是无理取阐吗?是她不对,还是他脑袋进水?想着想着,姜珛贞越发觉得生气,起身,她走到房外,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看着那扇新安上的大门,想起前天晚上惊险的瞬间,突然间,她心里有道声音这么对她说一不对,姜珛贞,你冷静下来,理智的、平静的想一想。
范雨棠出城前交代旺财要守护她的安全,为什么?他又不是神,哪里料得到这场暗夜恶火,除非?到有人会趁他不在时对她不利。
当他入城并得知她真的出事时,他惊心惶恐,满心悬念着她的安危,可当他确知这场恶火乃人为蓄意后,却一反常态的待她冷淡疏离,如此不自然的反应,显然也是……蓄意而为。
范雨棠绝不是不在意,而是故意为之,再者,他曾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也曾感叹他当初不该娶她并将她带回清河县城,也许他故意冷落她,便是为了保护她,好教她避开范许氏的暗箭?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不是狼心狗肺的坏东西,他几度为她犯险,可见爱她心切,他用心良苦,她却怒火中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没错,她这是无理取阐,真真切切的无理取阐。
正忖着,忽听门外传来轻扣门环的声音,知道是范雨棠回来了,她立刻快步上前,拉开了门栓。
“你回来了。”门一开,姜珛贞笑盈盈的迎接着他。
站在门外的范雨棠愣了一下,他本以为来应门的会是小翠,且就算是她,他也没想到她会笑得这般灿烂愉悦。
今天在茶楼里,他给了她一顿排头吃,当时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至今还停留在他脑海之中,怎么才不到一天,她的反应就差这么多?
“累了吧?”她将门栓拴上,回身便挽着他的手,“灶还热着,我去给你烧些水。”
范雨棠一顿。她没生气也不难过吗?他故意对她冷淡,她还为他等门、帮他烧热水?她该不是以为只要她无微不至的伺候他,他便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吧?若她真这么想,那他的计划可就失败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挣开她的手。“不必忙了,你先去睡吧。”
猜到他的心思,她不气不恼,反倒更爱他了。“我等你。”她涎着笑脸,两只眼睹定定的、深情的看着他。
迎上她那充满爱意的眸子,范雨棠心头一悸。这是哪招?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坏丈夫,她却还深情款款的对他?
“不必等我,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姜珛贞温柔又坚毅地凝视着他,语气坚定地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说完,她便带着微微笑意先行回房。
望着她的背影,他杵在原地发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