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晓棠心疼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长大了,很多事我很清楚。”
“如果有一天你有喜欢的人……”
季元瓅打断母亲的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嘴里是这么说,可是尹璇墨的身影却大刺刺的出现在脑海,咦?他力她一颗心狂跳着,这时如果测谎一定过不了吧?
她喜欢的人?是‘是……他吗?
她不免有些慌乱,感觉好像自己藏得好深好深的秘密在她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刨了出来。
自己不承认,不见得就不是事实,不肯承认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太丑陋而无法承受;一种是太美好,可终究会失去而不承认,她对于尹璇墨的感觉,是属于后者吧?
莫名其妙认爱,让季元瓅的心忐忑不已。
胡晓棠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样说,心揪了一下,犹豫的问:“我最近听到了一个八卦,甚至连你爷爷都惊动了,听说……你主动倒追男人?”
季元瓅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没好气的偷瞪了后方的衣橱。倒追?呵呵,这样的八卦她也听过,连阿土都问过她。
“哪里来的无聊八卦!”过期食品还不下架?!
“还有人说,你和某位男士交往过甚,连夜店都不去了?”
“老妈,我今晚才打算去夜店欸!以后这种无聊八卦你就加减听,千万别当真呐。”
“可是……”
“可是什么?”
“传言中你倒追的对象和交往过甚的是同一个男人,我以为是你倒追成功,还替你高兴呢。”
“为什么要替我高兴?”
“因为那个人是尹璇墨。”
“那又怎样?”
“他可是上流交际圈中不可错过的风景。”
“然后呢?”
“和那样的人交往,连睡觉都会笑醒吧。”
“那不就会严重失眠?我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比较好。”啧,她怎么给忘了,老妈可是顽强的外貌协会会员。“更何况,你又没见过尹璇墨本人,说不定外界对他的评价夸大了,谁知道是不是断句错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不!可错过的风景’?”
胡晓棠宠溺的摇摇头。“你这孩子……好吧,你确定传闻是子虚乌有?”
季元瓅点了点头。母亲的八卦是从哪儿听来的她大概可以猜到,但居然还惊动到爷爷,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嘴巴?唉,算了,社交圈就那么大,即使爷爷移民国外,消息还是有办法传到他耳里。
胡晓棠看着女儿,似乎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没多久她就挫败的叹了口气,忽然她抽了抽鼻子,问道:“对了,我从刚才就想问,你有没有闻到古龙水的味道?”
懊死的……“那个,啊,我最近换了新的香水牌子,你闻到的应该是那个味道吧。”
胡晓棠古怪的看着女儿。“对了,光和你抬杠,都忘了正事了。”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向衣橱。
季元瓅连忙张开双臂挡住她。“妈!那个……什么正事?”
“楚哲没跟你说吗?他昨天就回来了,今天大家约吃个饭。”她以为他们年轻人常视讯,消息应该比她灵通。
胡晓棠又要往衣橱方向走,季元瓅再度阻止她,她不解的看着女儿,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你该赶快换衣服了。”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衣柜有点乱。”季元瓅紧张得心都要从胸膛蹦出来了。
“好吧,那你快点。”说完,胡晓棠转身要离开。
季元瓅见状,松了口气,回身慢慢走向衣橱,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拉开衣橱的门,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她错愕的转过头,就见老妈不知何时又踱了回来,径自打开衣橱的门,她完全来不及阻止。
“就穿你上次家聚的那件洋装好了,那一件……”胡晓棠的碎念倏地一顿,因为她看见有个高大俊雅的男人藏身在衣橱里,手里还拿着一件绑带内裤,她倒抽了口寒气,几秒后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啊——啊——你、你……你……”她伸手指着他抖了个半天,又转向自家女儿,表情复杂。“你、你们……”
季元瓅抚额哀叹,这下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她还是试图想要澄清,“那个老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就是尹璇墨,不可错过的风景,我们、我们……”
“喔——这样啊。”胡晓棠很快就镇定下来,饶富兴味的眸光在雨人之间来回?!
见老妈态度一变,季元瓅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没事解释这么多干么,这不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只是怕你误会才……”
她将全部过程巨细靡遗的描述了一遍,然而说的人努力,听的人却不怎么买单,只差没直接打呵欠给她看。
季元瓅说得口都渴了,尹璇墨却仍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她的火气又忍不住冒出来。“喂!你也说说话啊!”
尹璇墨看着她急着要解释清楚、和他划清界线的样子,又想起她母亲今天突然来访的目的,不由得感到不悦。
楚哲在季家人心中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人,一家大小这么重视他。
楚哲这名字在他和季元瓅的谈话中出现的次数不算少,而且每次只要一提到他,她的表情和语气就会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的神情并没有陷入爱情的小女人娇态。
可即使如此,楚哲这个名字还是在他心里发酵制酸,让他觉得相当不是滋味。
被这样的念头一刺激,他月兑口道:“如果连自己亲眼所见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什么?”
胡晓棠认同的点点头,笑容又加大的几分。
季元瓅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似的,他则冷冷的回视她,好像完全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这家伙居然扯她后腿?!漫天大谎信手捻来居然还可以这样道貌岸然?别闹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季元瓅坐在吵杂的夜店一隅,深深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精彩,脑袋不自觉又想起今天非常芭乐的情景——
尹璇墨要替刘嫂归还一直忘了还的磁卡,加上打她的电话打不通,误以为她低血钾发作,便径自刷卡进门把她看个精光,其实他不解释,她也知道他不是个会乱闯别人家的人,被看光她也只能认了,偏偏很不巧的遇上几百年不曾登门的老妈来访,其实老妈来也没什么,偏偏就正好看到尹璇墨躲在衣橱里。
想到那一幕,季元瓅真是不胜欷吁。
地点有时候会引导他人的想法,如果尹璇墨是在客厅,老妈见着了没什么,在厨房?也没什么,在卧室?暧昧氛围高升,可是要圆回来还是有机会,但是在卧室的衣橱里,除非她惊愕对着他大喊小偷,要不然什么解释都是徒劳。
她比窦娥还冤哪!
只是尹璇墨后来对她诚实招供的事,当着她家老妈的面干啥不说,非得等老妈先行下楼,把时间场地留给“小俩口”后才说?
如果他在她百口莫辩的时候帮她一把,他说的话即使老妈不完全相信,也不至于让她孤军奋战。
季元瓅对于尹璇墨十分不满,和他斗了几句后就夺门而出,连楚哲的饭局都没出席。
她气愤的去几家常去的艺品店逛,逛了半天还是心烦气躁,见夜幕低垂,她忽然好想喝一杯。
于是她走进久违的夜店,发现连熟识的酒保都没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她这才想起她匆忙出门,连妆都没化,有没有化妆果然差很多。
算了,她今天只想不受打扰的喝一杯,最好谁都没发现她。
一改往日招摇,她选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点了杯威士忌。
不久服务生送来了她点的酒,她一杯干完又再加点,一连点了四杯。
“笨蛋,尹璇墨!尹璇墨你是个笨蛋!”季元瓅喝完了四杯威士忌,已经有几分醉了,但她仍点了第五杯,才喝了几口,脑袋被酒意醺得有些迷茫之际,她看到了尹璇墨,憨直地笑道:“你、你又到我梦中了,怎么这次你没有穿古装呢?”
尹璇墨没理会她的醉言醉语,冷着脸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国、国师,欸,你穿、穿古装的样子也很帅!”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知道尹家是国师之后的人并不多,爷爷更是严禁子孙乱说,她刚才说她作梦,所以梦中的他是个国师?这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牵引?
就如同季元瓅和他小吵了一架离开家后,他被她母亲绊住说了些话,错过了能马上追回她的黄金时间,待离开她家,他开着车找遍季元瓅可能会去的地方,几个小时后仍没找到,他决定回家冲个澡换套衣服再继续找,谁知道才出了浴室就“听到”季元瓅的声音,而且还是在骂他,闭上眼,他居然看得到她所在的地方,于是他就找来了。
“你醉了。”
“我才没有!醉了我怎么还记得我有个猪、猪一般的队友?猪一般的队友!就是你!”不想不气,一想就一把火熊熊燃起。
“我?为什么?”
“你没事干啥在我妈面前乱说话?”
“有吗?眼睛生来就是要看东西的,我只是阐述眼见为凭的定义,不是在乱说话。”他的确没有乱说什么,只是某程度的误导罢了,接着他拿起她喝了一半的酒杯,啜了一口酒液。“就如同你以口品酒,难道会不相信喝到的是什么吗?要相信自己。”
“你这人实在是……”季元瓅眯起醉眼瞪着他。“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闪动着圣人般的光环,在我面前却摇身一变成无赖!”
“有吗?”
“怎么没有!”
尹璇墨又啜了口酒。“三百六十五天,如果二十四小时都得闪动着圣人般的光环,那很快就没电了。”
“所以呢?面对我是你的休息时间吗?”
“人在放松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一句简单的话,又轻易的化解了她的愤怒。她其实很喜欢和他抬杠,因为这个时候的他,眼神似笑非笑的,和面对其他人的冷漠有礼不同,她觉得那个带点放肆味道的眼神是专属于她的,只有她才看得到,这让她有种暖暖的幸福感,也常会忍不住想,一般的情侣是不是也会这样斗嘴?
季元瓅叹了口气,把他手中的酒杯又抢了回来,一口气喝光。
“这样喝酒容易伤身。”他如墨的浓眉皱了起来。她到底喝了多少,隔着桌子他都隐隐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人生得意须尽欢,要及时行乐,知道了没?啧,这样的境界,像你这种一路顺遂、没遇过什么天灾人祸的天之骄子是不会懂的。”
“天灾人祸?”尹璇墨差点失笑,他是天之骄子,她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女?
“是啊,天灾人祸。”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啊,就是那个……人祸。”
看她沮丧的样子,他的心一窒,深吸了口气后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对你母亲说的那些话而生气,那么我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季元瓅的眼神有些飘忽。“你这人真奇怪。”
之前在家里她因为这件事和他闹得不愉快,他道歉她又不接受,若是要比奇怪,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股热气由胸口往上冒,她的思绪开始迟钝,嘴巴动得比脑袋快。“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后来有点明白了,原来对一件事情的情绪还分台面上和台面下,前者是自己愿意承认的,至于后者……承认需要勇气。”
尹璇墨听得认真,却仍不甚了解。“听起来还满复杂的。”
“我生气你误导我妈的想法,扯我后腿这是台面上。”
看来后面才是重点。“然后呢?”
季元瓅思绪有些混乱,突兀地道:“兵、败、如、山、倒……对!就是这种感觉。”说完之后,她紧紧闭上嘴,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且总觉得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在尹璇墨以为等不到她的下文,暗自嘲笑自己何必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认真之际,她又像换上新电池的收音机,幽幽续道——
“你知道吗,当我拚命向我妈解释时,对于你的始终沉默,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生气,我甚至偷偷的想,你没有极力想撇清,没有露出不想招惹的嘴脸,是不是表示你并不讨厌我,对我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好感?很傻,对不对?”
若依照她的说法,他应该可以推论出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吧,这个结论让他满意的勾起嘴角。“既然如此,我那样跟你母亲说,你为什么要生气?”他伸手抚上她的发,细柔滑顺,一如他想象。
季元瓅空月复喝酒,还喝了不少,现在全身热呼呼、软绵绵的,她努力想坐直身子,却一直不成功,只好半趴在桌上,用手撑着头,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有说话的兴致。
“这就是很矛盾的地方。就好比说我体重过重正力行减肥,可是我的意志不够坚定,为了减肥成功,我找了一个把自制力当饭吃的朋友一起减,当我以为成功在_望,眼前却出现了一道足以破坏我们减肥计划的美食,就在我天人交战、苦撑着不为所动之际,一回头却发现朋友正在享受那道美食,你说气不气人?”
尹璇墨试着从这奇怪的比喻中找到重点,也就是说,她想借助对方的助力踩煞车,没想到对方却替她踩下油门?
头好晕!眼前的景物变得迷茫起来,又像在旋转,季元瓅再也撑不住了,直接趴在桌上,她微抬起眼眸看着尹璇墨老半天,还是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真实,最后她因为视线太过模糊,自行认定此时她身在梦中,就更放心大胆的说话了。
“我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一个是上流社会美好的风景,一个却是毒、毒瘤,强烈对比,怎么也兜不在一块,可是缘分就是喜欢恶作剧,我觉得老天爷一定是玩我玩上瘾了。
“朋友!对,尹璇墨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我的危机雷达其实有发出过警告,可我用朋友这层关系来自欺欺人,朋友嘛,一起吃饭、逛个街,每天打电话、互相吐槽,甚至闲来无聊时,在素描本上画着满满都是他的速写……这些行为好像只要冠上朋友两个字就可以合理化了。”
季元瓅嘲讽的撇撇嘴,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很陌生的情况。
“随着和他的交集越来越多……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我开始多了期待,期待一起用餐、期待见面,期待他打电话来……还记得有一次他忙到一整天忘了打电话,一直到晚上快十二点才传了一通晚安的简讯,我才发觉我居然坐在沙发上等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
“我不是没有发觉他在我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我也知道应该要踩煞车的,可是有他在身边我真的觉得好幸福,但不知道是不是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快到……我都还没看够他,就又要道别了。
“十九年来,我第一次知道人生可以这么过,我第一次期待隔日太阳升起,我还能够醒来,因为我……还想见到他。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我真希望在我出生后,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就能看到他,二十年……足以让我看够他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这么完美的男人看二十年哪够。”尹璇墨开着玩笑,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重。
知道他不是一厢情愿,他自然开心,可她的态度却让他感到极为不安,为什么对她来说,喜欢一个人是这么沉重的负担?
季元瓅笑了出来,眼角的泪水也掉了下来。“尹璇墨,梦里的你真的比现实生活中的你可爱多了。”
他不满的微微皱起眉,现实中的他到底有多不讨喜。
“我这么喜欢他,但我却希望他不要喜欢我,这样我就还可以偷偷的喜欢,这样的喜欢有阻力就进展不快,可一旦他对我有好感,我怕自己……”
想到她方才的减肥比喻,尹璇墨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她努力坐起身,认真凝视着他。“怎么还是这么模糊,在梦里面就、就这点不好……不过没关系,这一点也不影响我欣赏帅哥,况且你的样子我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都能刻出来了。”顿了一下,她又道:“像你这样的极品男,看二十年的确不够,可二十年对我来说……”她突然闭上嘴,手又移向酒杯,发现是空的,又颓然缩回手。
“对你来说怎样?”
“尹璇墨,如果你作梦,梦里发生的事、说的话,你醒来后还会记得吗?”
尹璇墨实在很想点醒她,即使是在作梦,醒来后也不见得会全都忘记或记得,更何况他的意识清楚得很,而且她说了那么多才问,会不会太迟了?想是这样想,但他很清楚若是不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就听不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他回道:“不会。”
“真的不会记得?”
“嗯。”
“那我就可以放心告诉你了,我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尹璇墨不催促她,等着她自己开口。
“尹璇墨,如果你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你会怎么想?”
他怔了一下,理性的分析后问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不是,是一个算命的说的。”
“荒谬!胡说八道!”话音方落,尹璇墨马上想到自己家族神秘的能力,表情倏地一敛。
季元瓅大笑。“哈哈!我当时的反应也是这样,还想着一过二十岁就要去砸了
那个人的招牌,若是等不到二十岁……我也认了……二……或许真的是我的大限。”
她的话语跳来跳去,但他却听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