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乔狼狈不堪地拉住了杜咏维:“咏维,她怎么了?”
杜咏维认命地闭上眼,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掐住了他的颈项,他知道,她……又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了。
杜咏维怔怔的掏出手机拨通:“弈天,来我的私人医院,我需要你的说明。”
当慕弈天赶到杜咏维的私人医院时,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那双妖冷的凤眼定定地看着安咏心瑟缩成刺猬股躲在一个置物柜的桌底,沈斯乔在她身边的不远处,落寞地守着她,一动不动,这样可怕的场景让慕弈天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开台湾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你们会把她折腾回当年的样子!”
一句话让失神的沈斯乔猛地回身:“什么叫当年的样子?”
慕弈天那双凤眼透着满满的冰寒和杀人气息,他盯着沈斯乔,“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杜咏维沉着脸:“弈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从杜咏维和慕弈天口中紧张语气,沈斯乔似乎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他慌忙揪住了慕弈天和杜咏维,认真的问:“告诉我,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弈天倏地甩开沈斯乔:“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重要吗?我真后悔把咏心交给你,就算她没有幸福,也不会再次疯掉!”
脑子里突然回响起方眉那尖刻的笑声,“她啊……曾经是个疯子,是个真正的疯子!”沈斯乔向慕弈天低吼:“告诉我!方眉的话是什意思?为什么心心会是个真正的疯子!”那种近乎窒息的慌乱让沈斯乔顿时失了分寸。
慕栾开的凤眸突然变换了种奇异的墨蓝色,他寒冷地问:“咏心见过方眉了?方眉说了什么?”
发现这似乎是关键点,沈斯乔快速把跟安咏心坦诚、方眉出现、安咏心失足的事讲述了一遍。
杜咏维一拳捶在墙上,“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孩子的事情就算会让咏心崩溃,会恨你要她打掉孩子,也不会失常到这种地步,而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懊死!方眉果然又是始作俑者,是导火线。”
慕弈开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那是一种嗜血般的侵蚀,却平静异常:“方眉……又是她,我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以为她会觉悟,看来……我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沈斯乔几乎也快跟着安咏心一起疯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慕弈天僵硬地凝视安咏心的表情,杜咏维知道他不愿再回忆当年,于是强迫自己淡淡出声:“我只告诉过你,咏心的妈妈是死于心脏病,却没有告诉你,她死的时候,咏心最后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看到,方眉是存心让我大哥后悔、存心折磨咏心的;当咏心赶到医院的时候,方眉已经派人把安蕊馨的尸体送到火化场,咏心哭着哀求让她见她妈妈最后一面,方眉却都没有答应,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咏心,就像她曾经对咏心她们母女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我和我大哥赶到医院的时候,就发现咏心的精神都很不正常,她失魂落魄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就害怕陌生人、喜欢躲起来,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会撕咬对方,后来经过检查,咏心……因为长期以来的精神压力,加上受不了母亲的突然消失,又被方眉刺激,出现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
看到沈斯乔青白的脸色,慕弈天冷冷地开口:“后来是我把她接回了安家,跟外公住在一起,那时候,她最喜欢像现在这样躲在桌底、不出来,我和咏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让她清醒,走出那个可怕而阴暗的世界。
后来她不忍外公看到她而想起女儿伤痛,就搬出安家独立生活,她身边唯一能接近的人,只有我和咏维,我们一直很保护她,不愿意她再受伤害,可是你……因为你,把她再次打回了地狱。”
沈斯乔怔怔地看着慕弈开,思考着他说的每句话,是的,他就是那个血淋淋的刽子手……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轻轻说着:“如果她疯了,我会跟着她一起疯掉。”
杜咏维拉住了慕弈天,不让他再说下去,他亲眼看到过沈斯乔是如何纠结、怎么痛苦,他知道沈斯乔是无可奈何,只是,最终也没有办法避免这场劫难……
看不惯沈斯乔这般怯懦,慕弈天狠狠地揪起他给了他几拳,把他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沈斯乔却只是呆呆地笑着,没有什么反应。
慕弈天轻蔑地笑着:“沈斯乔,你想跟咏心一样疯掉吗?我告诉你,你不配!你没资格跟咏心一样封闭自己,就算再痛苦,你还是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从现在开始,你要照顾她、安慰她,必须用更长的时候让她再次从那个痛苦的深渊走出来,别告诉我,我和咏维做得到的,你却做不到!”
慕弈天的一席话,惊醒了沈斯乔是啊,他这是在干什么,自暴自弃吗?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咏心丢给杜咏维或者慕弈天?
不,他曾经说过,她必须待在他的身边,那里也不准去,他要照顾咏心!
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张俊颜上似乎再没了任何特别的表情,似乎只要安咏心一天不醒来,这张脸上,便不会再有笑容。
慕弈天叹息地闭上了凤眼,咏心……用你的心去看,从你的害怕、你的仇恨中醒来,看看我们,走这样爱你、在乎你,你怎么舍得我们这样痛苦和悲伤呢?
四年后……
恒简律师事务所走廊深处的办公室内。
“Boss,上次那件案子办好了,是不是遵守承诺给我一年的假期?”坐在首座男子的身侧,一身银灰西装的男人清冷地说。
邢简恒依旧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女圭女圭脸有些动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是我的私事。”
邢简恒微眯着眸盯着身侧的男人,很想从记忆里搜索出他四年前的样子,认真、刻板,眼神里干净纯粹而充满隐忍的睿智,那是一个初出茅庐却暗含野心的年轻人;而现在,清冷、淡漠,眼神里的睿智不减,却多了很多复杂的忧愁,不再纯粹,是心,苍老了吗?
“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开口。”
“谢谢。”
盯着他准备离去的头长背影,邢简恒轻声地说道。
“遵守承诺,一年的假期,等你回来,恒简需要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Boss。”背对着邢简恒淡漠地回答。
僵硬的背影有些微颤,点点头,他迈着步伐离去。
又是春至,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沈斯乔像往常一样走进这家私人医院,春至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仍是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阴霾。
熟悉的走廊,他走过成千上万次,来到她的病房前,透过病房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沈斯乔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如古潭的深眸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痛彻心扉。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忘不了最初她咬着他,说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那一幕,他……
对她来说,竟是一个魔鬼。
女敕绿的枝哑散发着清香,几欲伸进窗内,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安咏心如白瓷般透明无瑕的肌肤上,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是一个活人,是一个拥有倾城容颜的绝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个死人,空拥有活生生却没有灵魂,毫无知觉的活死人。
现在的安咏心,安静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里没有焦距,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跑、不会跳。
沈斯乔还记得……
第一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疯狂如野兽,对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没有理智,只想把靠近她的人全部驱离,他从不反抗,即使遍体鳞伤,任由她怎么对他,他还是亲手照顾她。
第二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开始疯癫地傻笑,自言自语,有时候脸上挂着再幸福不过的甜蜜笑容,问他,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我们生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好不好?有时候袭上恶毒残忍的讽笑,说,我恨你,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是你、是你。
第三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开始步入了自己安静的世界,不再吵闹,只是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望着他,他前进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让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只失去刺的刺猬,防备着一切,或许她的潜意识永远觉得,他要伤害她。
第四年……
沈斯乔轻轻地走进病房,走到她的身边,执起一方薄毯披在安咏心身上,她毫无反应……
是的,第四年,安咏心没有了任何反应。
像一个真正的活死人。
不再给他任何反应,不抗拒他的任何行动,即使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他的心似乎也已经跟着她的,死去了。
年复一年,他的希望、他的爱,都磨碎、破损得残败不堪。
沈斯乔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冰凉的泪滑过俊颜、落至她温热滑腻的掌心。
他说,咏心,我们回家吧,不再住医院,你用你以后所有的时间来折磨我,直到我拥着你,一起慢慢死去。
上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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