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颖熙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扣住手持式摄影机,眼神专注地盯着萤幕并紧紧跟随着被摄影的人。
萤幕里,是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黑亮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跳跃出美丽的律动;而她手上舞动的刀则屡屡反射出太阳光,将现场弄得闪光处处。
她的体态优美、动作流畅,气力的拿捏与出手的时机都是那样地恰到好处,怪不得像个发光体,吸引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哇,这个女孩好厉害。”现场有人忍不住称赞着。“还是国中生吧。”
“还好她是国中组的,不然我儿子肯定被比下去了。”另一人放心地拍拍胸口,替也参加比赛的儿子松一口气。
“古映雪?”看着比赛名单的某位家长突然念出这个名字。“我记得……之前国小组的武术冠军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咦!”
“年年都来参加,还一年比一年厉害,再这样厉害下去就可以代表国家出国比赛了。”
“是啊,一个女孩子竟然对武术这么热中,真是难能可贵。”
“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父母。”
“说得是……说得是,哈哈……”
入耳的话让一旁的关颖熙淡淡扬唇。
他们说对了,难能可贵的确实是她的父母。
突然,萤幕里的人做了一个大跃翻,扬手、收刀、顿身、摆头,为这场武术比赛划下句点。
如雷掌声响起,她弯腰九十度回礼,视线不曾离开萤幕的他当然没漏看方才她透过镜头对他投来的一眼。
那是充满自信的眼神。
当然还包括了他人无法读出的深意——我很厉害吧!
停止录影键,他等着向他飞奔而来的她。
“录到没?”人未到,声先到。“从头到尾都有录到吗?没有漏掉的吧?这可是要给老爸看的耶。”
“颖熙做事你还不放心?”妈妈将手上的毛巾递给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微笑。
“没有不放心啦。”接过毛巾胡乱抹过额际。“我看看。”她接过摄影机,又圆又亮的大眼盯着萤幕不放。
“你拿好。”他放开握着摄影机的手,改拿起她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细心地替她擦汗。
这是一个开放性的舞台,天气不错,也有太阳露脸,但起风了,不先将汗擦干怕会感冒。
“哇,我超厉害的。”看着萤幕里的自己,她忍不住夸赞着。
“先别把话说满。”妈妈摇着头。“若冠军不是你,看你怎么下台。”
“舍我其谁。”
“这么多成语,你就只有这句记得最熟。”
“哪有!我记的可多了。”她不服气地反驳。“像是鹤立鸡群、马首是瞻、虎虎生风、龙飞凤舞、鸡兔同笼……”
最后一个让关颖熙看了她一眼,她则心虚地吐吐舌头,还好老妈根本没在听。
“真搞不懂你,什么不学偏偏要学武术。”妈妈皱了下眉。“干么不学颖熙把书念好,一个女孩子整天习武,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不娶我是对方的损失。”她根本不在意。“不娶我没关系,真爱上了要我娶他也行。”
闻言,关颖熙替她擦汗的手停了下。
“讲那什么话!”妈妈被她逗笑了。“你就只会比手划脚,其它什么事都不会,谁要嫁你?”
“比手划脚?”她瞪大了眼,一脸无法置信。“妈,中国武术博大精深,竟然被你说成‘比手划脚’?真不敢相信!”
“来,喝点运动饮料。”关颖熙将饮料插了吸管放到她嘴边,平淡自持的中音一如往常,不见情绪起伏。
“熙,你评评理。”她一手抓住他拿着饮料的手腕。
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柔女敕掌心,但那带着暖度与薄茧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跳快了下。
“你别为难颖熙。”
“我哪里……咦!谁叫我?”她四处张望了下。
“冠军得主古映雪,请到台上来。”
“雪。”关颖熙推了下古映雪的肩膀。“快上台。”
“看吧。”她得意地笑了。“舍我其谁!”
看着她跑上台,他赶忙再将摄影机打开,另一只手则悄悄握上方才被她握暖的腕上。
“请问你习武多少年了?会不会觉得很辛苦?”主持人在台上访问着。
“六年。”台上的她眸中闪着灿亮光采。“这是我的兴趣,不会辛苦。”
“听说你小时候是学芭蕾舞的,后来怎么会改学武术?”
抬眸,他望着台上的她。关于这点,他也很想知道。
至今,他仍然清楚记得那双粉红色的芭蕾舞鞋。
“小时候看过警匪片,里面的警察都会把坏人打跑,保护好人。”
她的回答让现场响起一阵笑声
“所以你习武是想以后当警察吗?”主持人理所当然地联想。
“不是。”
“不是?”这答案令主持人意外。“那是为什么?”
微侧过头,她的视线越过众人,停在此时也抬眼望她的关颖熙身上。
“我想保护一个人。”弯唇,她笑了,让站在远处的他彷佛听见了当年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因为……”她停顿了下,他的心也莫名地跟着提了下。“他叫我姊姊。”
*
“医生,他不会死吧?”
是古映雪的声音。
怎么了?谁要死了吗?
“医生,请您再帮他看看,真的没事了吗?”
“医生,他怎么还没醒?”
“医生,您保证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
必颖熙真正清醒时,脑海中还不断重复着之前听到的话。
睁眸,他吓了一跳,为了古映雪那肿得像核桃的眼。
“你醒了?!”古映雪开心地叫了起来,而后立即倾身向他,原本紧握住他的手改模向他的额。“终于退烧了,太好了。”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核桃眼,他有些昏眩地闭了闭眼。“你哭了?”
闻言,她呆了下。“才没有。”她胡乱用手指抹过眼下。“谁哭了!我只是照顾你太累,刚刚打了一个呵欠。”
扁打呵欠可以打到鼻子红、眼睛肿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不过,他没有揭穿她,至少,不是现在。
“我怎么会在医院?”他转了转疼痛的眼珠,重得像铅的头加上酸软无力的身体让他连动一下都觉得累。
医院急诊室旁的走道上排满了病床,有头破血流的,有申吟哭泣的,还有断手断脚……等等的,也挤身其中一个病床的他算是情况中最好的了。
他只记得他的身体发寒且有点头重脚轻,正打算好好睡一觉,好让自己逼出一身汗来,怎么睡醒后就在医院了?
“我背你来的。”
“背我?”就凭她那娇小的身体?
“你少看不起我。”她很清楚他此时心里所想,八、九年的朝夕相处可不是白混的。“从小习武的我,力气可大了,别说是你,连老爸我都背得动。”
她那一副他若是不相信就要马上背起他证明给他看的模样,让他不禁弯起了唇。
“我没事,只要睡一觉……”
“州官。”古映雪不悦地哼了声。
“什么?”他没听清楚。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典故没念过吗?亏你还是公认的高材生。”
哇,有人吃了炸药了。
“我怎么了?”
“怎么了?”古映雪瞪着眼、插着腰。“高烧到四十度,一度昏迷不省人事,还好我力气大,硬是将你背下楼坐计程车赶来医院急诊。医生说只要再晚一点点……”她用食指跟拇指比出那一点点的距离。“就可能引发肺炎感染了。”
“是吗?”有这么严重?
应该是他淋了一点雨,加上连续熬夜好几天,抵抗力变差的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