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连忙喊停,“先停一下。”
“你累了?”他再度抱起她,坐回床上,让她跨坐在身上。
她圈抱住他,嘤嘤喘息。他这句话……很挑衅。
收紧双腿,察觉到他仍又沉又重,“你还没到?”
“还没,等你休息够了再继续。”他慢条斯理的说。“我以为,是你挑起的,你至少有力气撑到最后一刻,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她死瞪着他。可恶,费比较多力气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先投降的人是她?他呼吸急促了点,肌肉紧绷了点,除此之外,没被yu/望驱使到近乎疯狂的程度,不像她已经小死过两回。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很想要,他不过是还好而已?
羞愧的感觉顿时淹没了她,她讨厌一头热,尤其是这件事。
……
到蒂珐住处之前,范错为绕到超市一趟。
向来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他,在他们在一起之后,开始注意起生活小节,泰半原因是蒂珐太不会照顾自己。
饮食习惯本是承袭自原生家庭,范家对口月复之欲极为讲究,食必精细,而且养生,早已习惯了的他,原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但看过蒂珐喂养自己的方式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会照顾自己。
她租的住处没有厨房,炉具区是开放空间,也没有抽油烟机,使得她不买肉类回来料理。自行下厨的她,蛋白质来源只有两种:水煮蛋跟鲜女乃。
他简直傻眼,怪不得她那么瘦!
那种份量,或许能令她负荷起过去的工作量,但自从他们在一起,她的“活动量”遽增,要是不好好养着她,他怕她会消瘦得更快,所以,他养成了带熟食过去的习惯。
在楼下稍停了下,他抽出信箱中的邮件,才要将钥匙插入锁洞中,大门便已往后敞开,门上贴着“随手关门,小心窃盗”的纸条像个笑话。
他要尽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长腿跨过昨天半夜下雨的积水,他踏上阶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跑过他身边,手中抱着一个鞋盒,露出来的双臂上有好几道抓痕,看起来很惨。
这又是哪一户的人?蒂珐楼下那对夫妻经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坚定了说服她搬走的念头。
上了转角,到最后一段阶梯,他抬起头,看到大门开开。
浓眉蹙起。蒂珐早该去上班了,她谨慎门户,怎会让门开着?
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他看见屋里一片凌乱,东西被翻过了,地上满是酒瓶碎片。“什么鬼——”他骂出来,随即止住,见到蒂珐瑟缩在墙角。
她的衣衫有点不整,虽然穿得好好的,但明显有拉扯过的痕迹。
他抛下食物袋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眼神有点空。
他轻拍她的脸颊,“蒂珐,跟我说话!”
她回过神,“范错为,你来啦?”
“怎么回事?”他扶她起身,坐在床边。
“刚刚有小偷跑来……”她有些恍惚的说道:“我本来已经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又折回来,刚好撞见他在屋子里……”
“他伤了你?”他怒问,“你为什么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说到这,她忽然清醒的环顾左右,随即丧气,“被他拿走了!”
“什么鞋盒?”
“放钱的鞋盒,我的钱都放在那里面。”
一股怒气悄悄聚集,“你为了那个钱盒而不跑?”
她为自己辩护,“那里面放的是我的钱,可以还掉最后一笔债务,以及我的第一笔私房钱!”
她为了一个蠢鞋盒,罔顾自己的安全?他生气了!“当场撞破小偷很危险,你不知道人被撞见做坏事的时候,会变得更暴力吗?”
“所以他从小偷变成抢匪了啊。”她侧过脖子给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这样。”
“他为什么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为我有一度抢回了鞋盒,可是后来他又抢走了。”
他怒吼,“你还上前跟他抢?”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这样可以说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装钱的那一个,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随他拿走。”
“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伙不只想要钱,可能还想动你。”
“他有想过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抽,“但我马上打退他了。就是为了抓好衣服,才让他有机会带走鞋盒。”
他气到想拍烂桌子。“你可能被那个人……”气息一窒,他说不出那个充满暴力的字眼。“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
“我……”
“不准顶嘴!”他失控大吼,“没见过脑筋比你还硬的女人,你是哪里有问题?人家来偷钱,你偏要把他斗成抢匪,我在担心你,你却要一句句顶回来!你不硬碰硬,难道会死?”
她惶惶的看着他的眼,“你在……担心我?”
“不然我干嘛气急败坏?”他又凶一句。
的确,他此时的模样,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
这个时候,如果她会撒娇,哭一声“人家吓坏了,你干嘛凶人家?”,范错为应该就会心软收口,可她偏偏不会撒娇。
她别开脸去,隐藏突然漫入眼眶的泪水,可那泪水止不住,才冒出来,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来更多。
蒂珐被自己吓到了,她从来不哭的,怎么忽然一直掉眼泪?
范错为也愣了下,先是惊讶于自己骤发的脾气,他还以为自己不愠不火,冷眼看事,却没想到被她激起了这么大的怒气,后则是因为见到她的泪水。
她哭了?刚刚不是还在坚持她的盲勇之举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蒂珐伸手接住眼泪,盯着湿湿的手掌,错愕的抬眼与他相对。
他靠过去,她起身抽了两张面纸,藉此巧妙的躲开他。
她抹去眼泪,擤了擤鼻子,他听见她在低声咒骂,“该死!”
那声音是颤的,化解了他的怒气与惊讶,他叹口气,一把抱住那瘦削的身子。
她的身体是冷的,在瑟瑟发抖,他怪自己没有早点抱住她。
蒂珐挣月兑他的手,“滚开啦!”
他捞回她,重新环上,这次锁得很紧。
她试图用手肘重击他,“我叫你滚开,滚开!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你来担心!”
他低下头,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怀抱中,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热得让他心里疼。“为什么不马上打电话给我?”
她不说话,只是小声啜泣,那像是把他的心放在石磨中研碎。他知道她不完全信任他,不指盼他,因为在他怀里,她仍保持蜷曲缩起的姿态,充满了自我防卫。
她应该倚赖他!“蒂珐,请求我的帮忙,不是示弱。”
她怯怯解释,“我不是怕示弱。”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叫我赶过来,或滚过来,随你爱用哪个字。”他顿了一下,想起她求己的个性,又加了句,“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不来。”她终于说。
他太惊讶了,“什么?”
“你可能会跟我说你在忙,没空,就算我打了电话,你也可能不会赶来。”
惊讶已不足以形容,“我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但那是因为她从没主动打电话给他。每次出现,都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她没有勇气按下他的号码,因为她总是很害怕,她怕……
“在你心里,我的人品这么差?”
“不是,我只是……”踌躇片刻,心里的疑惑终于滚出舌尖,“你是我的谁?你又为什么会一叫就来?”
一阵头晕眼花,范错为已经将她旋了半圈,面对面瞪着她。
“我是跟你睡的男人,我当然会来!”他火大的说,“你有百分百的权利叫我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这女人真是让他气得牙痒痒。“蒂珐,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来。”
她迎上他的视线,不太敢放纵让自己相信,尽避很想。“真的吗?”
“真的。”他神情严肃,“但我不喜欢被质疑,这句话只说这么一次,如果你不相信,我不会再劝你,不信拉倒。”
她发出一声低叫,飞快的投入他的怀抱。“我信!”
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之前看到有小偷在屋里时,因为太过生气,她忘了害怕;跟那人打过一架之后,她整个呆掉了,来不及怕,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吓坏了。
范错为没有言语,只是搂着她的腰,让她尽情哭出每一分压抑在心里的惊恐。他将她按在颈窝,另一只手坚定的抚在她发上,唇不时给她细吻。
“我在这里,”他不厌其烦的重复,只说那句她最需要听到的话,“蒂珐,我在这里。”
洗过澡后,他帮她上了药,哄她去眯一下子。
她乖乖照做。
以前发生类似的状况,她得亲自处理,再怕、再慌、再不想,都得强打起精神,但这一次,是范错为扫掉地上的酒瓶碎片,是他把倒散的物品捡好收起,也是他叫人来修理坏掉的门锁。她不知道大半夜的,他怎么找到人过来,但他就是办到了。
她不管不问,不去关心,他处理得好好的。小睡片刻,醒来之后,他正站在门外低声向师傅道谢。
她去洗脸,从镜中看到脖子的伤痕,下午的记忆又回到脑中。虽然拉扯时间不长,但回想起那人落在她胸前的目光,仍然一阵恶寒。她一直在为失去鞋盒而难过,可差点被触碰的恐惧隐隐发酵,直到此刻才发作。
原来,男人心怀歹念时的眼神是那么恶心,手劲也变得可怕。
她掏水泼脸,告诉自己,除了被模几把,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她不能被无形的恐惧打败!
走出浴室,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他摆在桌上的食物。
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就什么也不怕了!她告诉自己,眼泪却扑蔌蔌的又掉下来,这次不是因为怕,而是安心。
安心的感觉好陌生,让她自己都有些心酸。躲在男人背后,感觉原来这么好,只要专心照顾自己,外面的事交给他去发落就行。
她闭了闭眼睛,又沉迷、又怕自己习惯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之前她说过,不要范错为的保护是因为怕自保技巧会生疏,但现在她才知道,那技巧可能连逐渐变得生疏的机会都没有,她会被惯得直接清空自保的能力,她可能再也无法失去他。
“好吃吗?”送走师傅后,范错为坐了下来。
“嗯。”她恐慌得猛啃鸡骨头。
“那块没肉了,吃别块。”他把鸡腿夹进她碗里。“吃,吃饱以后,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注意到,比之以前,他的姿势拘谨许多,神情若有所思。
她更慌了。根据以往经验,当人们想谈谈时,话题通常不是她想听到的,而她最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是什么?
“蒂珐……”
“不要说!”她再夹一块鸡肉,往嘴里塞。“如果你要离开,走就是了,不要对我预告,不要扯一堆虚实交错的话,天花乱坠半天,只为了说我多不适合你,不要用漂亮的话来遮掩你对我不再有兴趣的事实,只管走就是了——”
“闭嘴。”范错为把手放在她唇边,“把鸡骨头吐出来。”
她一脸防备,“你要干嘛?”
“我怕你不小心吞下去。快。”她遵从之后,他清掉鸡骨,擦擦她的嘴,擦擦自己的手,慢条斯理,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们结婚吧。”
她彻底傻掉。
“这几天,我们去办结婚登记。”
“……结婚?”话题为什么飞到这里来?她错过了什么?“为什么要结婚?”
“我们睡在一起,你希望有家人,我怕你一个人住会有危险,结婚能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我们也能理所当然的住在一起。”
话是没错,但好像哪里怪怪的,“这样有必要结婚吗?”
范错为看了一眼室内,“这里居住质量不好,环境复杂,我本来就要跟你提搬家同居的事,结婚是刚刚才闪过的念头,但我想,有何不可?结婚可以让我们变成一家人,本质上仍是搬家同居,只是多一层法律保障的关系。”
她傻住,“但,我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他实际的问,“你不想跟我结婚?”
“我是说,我才二十三岁,结婚还很遥远,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结婚,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你忽然提起,我……我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打断她的话,从紊乱中抽出一个线头,“你排斥吗?”
她想了想。其实她不排斥,当对象是他,她反而有点放松与安心。范错为很可靠,总是周到的照料一切,她信得过他的人品,也喜欢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
之前她没有勇气打电话给他,不敢约见他,是怕他拒绝,她不只难堪,还会伤心,但如果他们成了一家人,情况就不同了。家人是很特别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必须出现,不管是恨对方或爱对方,家人就是家人。
她想跟范错为拥有这种牢牢连结的关系。
想得半定了,她放松下来,“你呢?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我喜欢你。”他的答案出她意料的简洁与清晰,显示他早已想过了,“我们在床上是非常棒的一对,下了床,我也喜欢生活中的你,虽然认识还不够深,但我喜欢你的坚强——今天是有点生气,不过总的来说,喜欢与心疼的成分还是多一点。如果结婚能让我跟你在一起,让你拥有家人,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
“你不担心我们太年轻吗?”
他笑了,“我们过几年就老了,不会永远年轻。”
“可是,一辈子很长,难道你不怕做错选择?”
“我有足够的诚意,来确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事在人为。”
她骇然发现,这男人已经想妥当了,更骇异的是,她也在认真的考虑。
“如果你想跟我定下来,就得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要说我想要家人,或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保护我,这么平淡的理由。”
范错为拿出一根烟,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举起打火机。
“不行,这个时候不许你抽烟。”蒂珐快手抽走。“不许你隐身到烟雾里。”
两人看向桌面,同时意识到,他大可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就不用再谈下去了,蒂珐决定。在谈这么重要的事情时,她无法接受他笼罩在烟雾里,像在另一个世界,令她连他的眼睛都看不清。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赶去酒吧接下半场。”范错为耸耸肩,“我以前从不在周间驻唱,虽然爱音乐,但我尊重白天的正职,这是我不接的理由。”
他缓慢的放下打火机,双手交迭在胸前。
“但是那天,我心情很差,想要有人陪,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那是我赶过去的唯一理由。如果你没奉命找上我,我也会找个借口晃过去看你。”
她倾身向前,“看我能怎样?”
“不能,但我就是想见你。”他也往前对住她,眼底一片清澈,“只有你。”
她傻了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这个理由够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