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初香连同春荷一起端着托盘鱼贯进到房里,邹定睿才回过神,掩下心中的震惊,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配方。
江初香笑盈盈的看着他,将托盘上一碟碟的菜搁上桌,他顺着看去,嘴角缓缓上扬。
只听她自信满满地细数,“金丝南瓜卷,红豆八宝粥,清蒸肉泥拌豆乳,三鲜酥饼,然后是沁心开脾的冰镇菊花莲子茶。”
听罢,邹定睿好笑的挑高眉。这些菜式全是昨晚他在她的“拷问”之下一一道出的,想不到今天她就全变了出来。
“这些菜全是你做的?”他笑问。
“当然——不是。”她眯着眼睛笑呵呵。“我可没这么好的手艺,今天呢,我是先让厨子帮我示范一回,回头我再慢慢练习,等抓到你的口味之后,就算卖相再怎么不济,你还是会捧我的场吧。”
邹定睿笑说:“你可真是老实,换成是其他女人早把这一桌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无功不受禄,我才不会去抢别人的功劳。”她哼了一声,颇为自豪。
春荷在旁边看他们小两口拌嘴,只是一个劲儿的偷笑,实在忍不住了才趁机插嘴说:“世子爷,您别看世子妃说得这么轻松,其实她天还没亮就窝在厨房,手里拿着笔纸,紧跟着厨子将每个步骤记下来,记得满头大汗也没看世子妃抱怨半句。”
“春荷!”江初香脸儿臊红,瞪了老爱出卖自己的丫鬟一眼。
“世子妃生气了,那奴婢不说了,这就退下去,别在这儿碍眼。”春荷掩着嘴退出了房间,还不忘带上门。
瞥见妻子既羞窘又懊恼,邹定睿笑了,他走上前伸手抹去她额上的汗水,目光泛着醉人的温柔。
“这汗水可不会骗人。”他叹息,然后俯给了她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若不是江初香够理智,急急忙忙的推开他,恐怕又要擦枪走火,连早膳都省了,直接滚上床去厮混半天。
“你天不用进宫吗?”她娇赧的转移话题。
“太子随皇上一同去狩猎,今明两天我都不必进宫。”他轻捏她的下巴,目光都舍不得离开这张娇俏的花颜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灿烂一笑,拉着他一同坐下,然后将南瓜卷推到他手边,嘴里催促道:“你快点用早膳。”
“怎么了?知道我这两天清闲了,想要我多陪陪你?”他凑近她的脸旁,欲一亲芳泽。
她却伸出两手及时捧住他的脸颊,主动凑上前啄吻了两下,然后笑咪咪的说:“正好这两天我的店铺要开张,正是用人之际,怎能少了你这样的帮手。”
闻言,邹定睿忍不住炳哈大笑。昨晚她还嫌两人相处时间太少,不够好好了解彼此,结果今天一转眼又专心顾起她的生意,女人心还真是善变。
不过,看她这么看重生意,反倒是他这个大男人吃起味来。
看着尝起满桌小菜、一脸新奇又津津有味的江初香,邹定睿忽又想起方才在纸上看见的那字迹,不禁微微出神。
“怎么了?没胃口吗?”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沉默,江初香手里捏着酥饼,嘴边还沾着饼屑,纳闷的停下来。
他眨眨眼,不让她发觉自己的眼神有异,伸手替她抹去嘴边的残屑,此举引来她一阵脸红娇嗔。
他笑了笑,将那些疑惑压回心底,一如往常那般模模她的脸颊。“吃吧。”
她不疑有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嗯!”
两天后,闹市最精华的地段、玉盘街上堪称数一数二的金店面——“苏记”中药铺正式开张。
开张的头一天免费招待一小杯补身药酒,此药酒药性温和,酒性不烈更不易醉,上至七十岁高龄,下至十岁稚童都能喝得。
中药行里更卖有各式以补药揉蜜制成的糖饼,巧妙盖去了中药的苦涩味,能够让气血虚却害怕药味的孩子一吃便爱上,如此神奇的糖饼一下子就成了许多心疼孩子的爹娘购买的目标。
“免费招待?”邹定睿听了添旺的转述,只是摇头直笑。
“是啊,真的是完全不用钱,少爷您看,世子妃会不会做赔本生意啊?”添旺不明白主子在笑什么,着急得不得了。
“她的能力,我信得。”邹定睿笑道。
见状,添旺也只能乖乖闭上嘴,自己在心中穷担心。
后来事实证明,这等前无古人的宣传手法大大见效,许多人用过免费招待的药酒之后纷纷上门回购。
不出半个月,玉盘街上的“苏记”中药铺打响了名号,每日一开张门庭若市,人潮如流水。
原先没人知道老板是谁,直到近日江初香现身“苏记”,在店铺里忙里忙外才真相大白。
“什么?老板是个女的?!还是前江相的女儿,那个恶女江初香!”消息一出,震惊了整座皇都。
有过几日的时间,“苏记”中药铺的好生意消失了,没人愿意上门,见状店里的伙计都苦着张脸,欲哭无泪了。
江初香却是笑笑的,不曾皱过一次眉,她每日照样开张照样泡她的药酒,而且干脆将泡制药酒的过程搬到店铺前的空地上,当成实境秀似的制给来往的百姓看。
日子久了,客人又渐渐回潮,她不欺不贪,愿意回铺子消费的客人,她免费致赠一包中药与药糖,外加真挚的问候与关怀。
渐渐地,“苏记”中药铺的生意又回来了,而且比起刚开张那时来得更好。
“少爷真是知人善用,天纵之才啊!您早就看出世子妃过人的能耐,小的却还在那边穷操心,真是丢人。”
添旺固定三五天就向主子回报中药铺的情形,在最近一次报告“苏记”中药铺生意好得令人咋舌时,不忘心悦诚服的高赞主子。
“她的能耐远远超出我所想的。”邹定睿只是笑着简单回了这句。
那个女人是一个奇迹。那当下,邹定睿在心中如是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苏记”中药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江初香的恶女之名正逐步洗刷当中。
外人开始议论起江初香与将军府的关系,许多人都说她已经被邹家休了,又有人信誓旦旦说“苏记”的生意之所以能这么好是因为有将军府的势力在背后撑腰。
包有人说亲眼看过将军府的轿子来“苏记”接走了江初香,总之众说纷耘,而江初香与邹家没人证实过传言,就这么任由众人猜测去。
也有很多人问过江初香,为什么中药铺不叫“江记”,为什么会取名作“苏记”?
面对这些询问,江初香都是打哈哈几句带过,答案她自己很清楚,但是不能对任何人说,她之所以会取作“苏记”,是为了纪念她原来的身份以及在二十一世纪的爸妈。
随着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逐渐融入这里的一切,虽然思想和观念还是不太相同,但像食衣住行这些事她几乎已经习惯,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陌生不上手。
而且,她发现自从爱上邹定睿之后,就不曾再有过想回到原来世界的念头。
现在她心中所思所想全是怎么在这里好好生活,要怎么跟邹定睿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说来好笑,有时她太乐在其中,猛一回过神才会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
“世子妃,天色不早了,咱们要回兰园吗?”春荷打点完铺子里的杂事,转过身就看见主子正对着算盘发呆。
江初香回过神,一边将账簿锁进柜子里,一边说:“今天晚膳回将军府吃,夫人昨天差人来说了,今晚会准备我们的饭菜。”
春荷喜道:“夫人真是越来越疼世子妃了。”
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模着脸。“大概是我的药铺在皇都里打出名号给他们老人家长脸了,所以侯爷跟夫人对我好像没那么不喜了。”
主仆俩一边走出药铺,一边闲扯,浑然没发现对街有几个男子隐身在暗处,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江初香。
“江家都已经倒台,江丰也流放边疆,可是他的女儿居然还这般逍遥。”其中一个男子愤恨地说道。
“想当初,江丰是怎么对我们赶尽杀绝又是怎么作威作福的,正所谓父债子还,没道理我们过得这么凄惨,江家人却过着好日子。”一名脸上带着伤疤的男子,咬牙切齿的附和道。
两人互看一眼,复仇的计划同时在心中萌生。
今天非特殊节庆,将军府用膳的花厅里邹家人却难得齐聚同堂,邹昆阳与周氏坐在主位,邹定睿与江初香坐其左侧,两个姨娘与庶妹依序入坐。
自从江初香洗刷了恶女之名,皇都里许多人都转了风向说江家是歹竹出好笋,江丰虽然是阴险奸臣,却有一个良善热情的好女儿。
周氏多少听说了这些市井传言也颇感骄傲,加上这段时日江初香虽然没住在府里,但是对她的关怀可一点没少,经常过来请安问好,经常亲自送药酒或补药过来。
现在府里上下,包括外头的人都说将军府有着极大的好福气,就连恶媳都能被这福气庇荫而转性成f良媳,这些绘声绘影的传言虽然没根据,却也让周氏等人感受到莫大的虚荣。
“香儿,你每天忙着药铺的生意肯定没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得多吃点。”
席间就见周氏不停替江初香夹菜,不时的惦念,弄得江初香都尴尬起来,只能端着手里那座小饭碗,边笑边吃。
邹定睿跟父亲聊了几句,总会转过头来看她,小两口之间的感情好得藏也藏不住,周氏见广心中很是欢喜。
膳后,周氏端过江初香奉上的凉茶,笑着说:“睿儿,我看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看我就作主让初香再进门一次,堵住外边那些好事者的碎嘴。”
江初香惊了下,虽然婆媳关系已经大有进展,不过她没想过周氏竟然会这么干脆,主动提议让她再进门一次。
这对一个差点沦为下堂妻,又因为父亲之过被冠上罪臣之女的恶名的女子来说,是何等的荣宠。
明白周氏是真的将自己当半个女儿在疼,江初香心中一暖,不禁红了眼眶。
“夫人……您对我真的太好了。”
周氏笑骂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喊夫人。”
江初香破涕为笑,低低的喊上一声,“娘。”想不到真有盼到这刻的时候,她心中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才是我的好儿媳。”周氏一脸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江初香热泪盈眶的转头望向丈夫,邹定睿回了她一抹宠溺的笑,一旁的邹昆阳看了只是沉思着,始终没表示任何看法。
入夜,邹定睿亲自送江初香回兰园,周氏还特地又分拨了一批下人,让他们到兰园置办嫁娶之事。
依周氏的意思是打算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昭告世人邹家没有不要江初香这个儿媳,只是先前江家出事,为了避过此祸,所以江初香自愿离府免得牵连邹家。
此时,夫妻俩一同走在往前门的小径上,下人们都候在前门,离得远远的,好让主子们有独处的空间。
邹定睿握着江初香的手,两人肩并肩,放慢了脚步。
他垂眸望着靠在身侧的她。“母亲这会是真心想接你进府,你可高兴?”
“嗯,高兴得想哭。”只不过……
“我知道你担心回府之后就不容易照料药铺的生意,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会跟母亲说这事,相信依她现在对你的喜爱,应当不会阻止才对。”
江初香闻言心中大受感动,不禁抬眼望向她俊美又贴心的良人。
他总是这么体贴,凡事为她设想周到,从不让人欺负她半分。其实她也明白“苏记”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做生意,多半是他隐身在幕后帮忙打点。
“睿,我能喜欢上你,真是太好了。”她对他的凝视投以一抹灿烂的笑。
邹定睿笑着,俯欲吻她,此时前门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小心,有刺客!”总管在门外高声大喊。
江初香一楞,还没缓过神,刚抬起眼就看见一帮黑衣人掠过门墙,手中挥舞着冷光凛凛的刀剑。
这是她穿越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与死亡这么接近!包是第一次见识到从前在书中读过的刀剑无眼。
“江家余孽,给我乖乖受死吧!”带头的黑衣人一眨眼就来到两人面前,举起手中的长剑往江初香刺去。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江初香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实在太震撼了,她完全呆在原地,根本无法反应,更别说是逃走。
那剑落下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臂挥了过去,及时挡住这一剑。“香儿,快逃!”
邹定睿催促的声音响起,江初香才被震醒,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替自己挡了一剑。
暗底青花的衣袖被刀锋划开,鲜血喷了出来,有的还溅到她脸上,即使不愿意也能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定睿受伤了!为了救她,他被砍伤了!她不能再傻在这里,她要救他!
然而下一刻,她才想动作两眼就忽然发黑,膝盖一软,就这么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