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初香轻刮了自己两个耳光,要自己别胡思乱想之际,就见邹定睿仅着一件单薄的白丝中衣走了出来,如墨黑发散在身后,原就俊美的脸孔因为此时的慵懒更添一股蛊惑人心的妖魅。
她倒抽了一口气,一颗心在胸口怦怦直跳,就这么看懵了。
“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邹定睿走到她面前,嘴角上挑,目光戏谑。
对于判若两人的她,他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拿她怎么办,索性暂时将她摆在身边就近观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乔装成丫鬟夜探他房间。
“这么晚了,你特地打扮成丫鬟的模样,骗过外头的人来到我房里,莫非是想……”他的声音巧妙的停住,意有所指的眼神更在她涨红的脸上流连,那双美若宝玉的黑瞳用着男人对女人才有的深邃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面色羞红,一颗心都提到嗓子口,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一方面是无法招架他暧昧的暗示,一方面也是担心他真想歪了。
“你、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没想到他忽然往前靠近,她霎时深吸了一口大气,下意识的往后退。
结果一进一退之下,她被逼到花几边的屏风,整张背抵上冰冷的玉屏风,那张俊美的脸就在方寸之间,一双黑幽幽的眼瞳盯住了她。
“我真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大半夜的乔装混进我房里,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说着,高出她整整一颗头的他俯,一只手定住她的肩膀。
她整个人一僵,两眼发直,动也不动的呆望着他。
原本只是想试探她的意图,没想到她竟然吓呆了,见状,邹定睿心中的质疑淡了些,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这一笑倒是化解了江初香的局促。她眨了眨眼,见他眼带促狭,笑里全是戏谑才晓得自己被戏弄了,当场困窘得想挖洞将自己埋了。
“好了,看你浑身硬邦邦的像块木头似的,应该不是来勾引男人的。”
“我、我本来就不是来勾引你的!”
邹定睿笑着瞟了她一眼,看她脸色娇羞,高举着粉拳抗议,心中不禁一软。
眼前这女人既单纯又可爱,很多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忘记过去的她有多么惹人讨厌。
“那你特地打扮成这模样混进我房里是为了什么?”他侧过脸,瞟了身后黄梨木桌上的参汤一眼,勾唇道:“别跟我说你大费周章的乔装成丫鬟,就只为了送这碗参汤过来。”
“当然不是。”她赶紧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早再说,非要在大半夜闯进我房里?”他语带嘲讽的垂下眼看她,明显不信她的话。
见她紧张得抿了抿水女敕的唇,他嘴角微勾,他发现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小动作,不是咬唇便是抿唇。
望着那两片淡粉如花的唇瓣,他不禁回想先前吻住它们的触感,那柔软的滋味,花香似的甜味,教他难忘。
她迟钝的发现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的唇瓣不放,当下心跳鼓动如雷。
“这个。”就怕气氛又歪了,她赶紧垂下眼从衣襟夹层中拿出沐荣给的毒药。
“这是什么?”他语气有丝慵懒的问。
“是毒药。”她抬起眼直视着他。
邹定睿闻言一凛,眼底的戏谑一瞬间全撤下,脸色也严肃起来。
“你可知道我爹身边有一个叫做沐荣的人?”看见他眼中升起了警戒,她并不伤心,毕竟顶着这个身份,已经习惯了众人对她的猜忌与不喜。
“沐荣来自颖川的炼毒世家,此人多年前投入你父亲门下,自愿为你父亲所用。”
看来邹定睿对江家的事果真是了如指掌。江初香心中微讶,不过想起沐荣说过的话就不觉得奇怪了。
正因为清楚江家有些什么样的能人,他才能将江家扳倒,由此可见这几年他忍住心中的厌恶,委屈自己与江初香当夫妻,也是打着别的算盘。
思及此,她发现自己真是太低估这个男人了。
想来,邹定睿被迫迎娶江初香,在外人看来固然委屈,其实不然,或者这刚好是一个契机,江初香的痴心妄想正好给了他模透江家的机会。
假如当时江初香没缠上邹定睿,没非嫁进将军府不可,说不准今天江家又是另一种局面,不会沦落至此。
“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提起沐荣?”邹定睿看向她手中的那包药。
“就在刚才,他来找过我。”她始终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一丝隐瞒或心虚。
“他闯进将军府?”他的眉头皱紧,脸色冷了下去,语气有几分怀疑。
她不意外自己会招疑,无奈的说:“南园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人出入,守卫也没几个,我见识过他的轻功,依他那样的身手,要趁夜潜入我房间不是什么难事,更不需要有人接应。”
邹定睿似是信了她的说法,皱眉道:“当时治罪的圣旨一下,你父亲手下几个心月复早一步离开江家四处躲藏,如今他找上你,绝对与我月兑不了关系。”
这样听来,邹定睿似乎早料到这些人会找上他?
“那你知道沐荣为什么要来找我吗?”江初香好奇地瞅着他。
“差不多有个底。”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骤冷。“恐怕沐荣等人已经查出帮着皇上扳倒江家的人就是我。”
“他不只告诉我这些,还让我……”
“让你拿这包毒药对我下手。”
她吃惊的睁大眼睛。“你全猜到了?”
他笑笑地瞟了那包毒药一眼。“难不成沐荣会要你用那包毒药毒死自己?这毒药自然是要给你用来毒死仇敌的。”
“说的也是,我真呆。”她懊恼的轻敲额头一下。
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一举一动,他忽然问:“你不恨我吗?”
她惊讶的抬起眼。“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私下搜罗了江家的罪证,江家才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恨我?”
“嗯……说实话,我对以前的事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也许这样说你很难相信,但是江家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况且我爹是真的有罪,如今的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邹定睿试着从她的眼神或者表情找出造假虚伪的痕迹,然而无论他怎么审视,那张如玉娇颜看起来依然是无比诚恳,怎么也不像是演戏。
“也许你会怀疑我今晚来找你的用心,但是我问心无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沐荣来找过我还给了我这包毒药的事。”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猜忌,她不介意,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反正最要紧的是告知他江家余党想对他不利的事,其余的他要怎么怀疑,她都管不着。
“还有,沐荣说过,他跟我爹的手下们都在一个石大人的帮助下藏身在柳花江码头,不管你信不信,还是派人去查访一下,说不定真可以将那些恶人一网打尽。”
“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江家在皇都里当真一点势力也没有,这样你也无所谓?”他又问,眼中全是试探。
她无所谓的摇头。“我说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江家的一分子,我很清楚过去江家如何作威作福,我爹又是一代奸臣,会有今天不过是天理昭昭,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再与江家有任何牵扯。”
她抬起水亮清澈的双目,望进他充满防备的眼,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之我已经把话带到了,沐荣还说,假如十五日之后我下毒没有成功,他会另找法子对付你,你记得千万小心。”
语罢,她垂下脸等着他退开身好让她离开,没想到等了又等,堵住去路的那男人始终没动作。
她纳闷不解的抬头看他,发觉他正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细细地打量她。
那目光中不再有猜忌也不再有防备,反而充满了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意绪。
无论那是什么,都令她心慌意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没退开身,反而朝她凑近了。
江初香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整张背已经紧贴背后的玉屏风,仰着泛红的脸,神情局促的看着他。
“因为那些人要对付你。”她稍稍顺了口气,才有办法说话。
“然后呢?”他扬唇,笑着。
“什么然后?”她睁着一双水灵眼儿,煞是困惑。
“除此之外,你又有什么理由非告诉我不可?”
“当然是因为……”她紧张的眨眨眼,垂下长如羽扇的睫毛,舌忝了舌忝嘴唇。
“因为什么?”邹定睿步步进逼,俊脸贴在她的耳旁。
她只觉那温醇似酒的嗓音荡进心底,搔动她根根心弦。
“因为我担心你。”她嗫嚅道。倒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他的脸就快贴上她的,他的呼吸也严重扰乱了她的判断力,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颊躐上了两团艳火,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摆。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他含着笑意问。
“……嗯。”说到这她倒不扭捏,一脸认真的点头承认。
原以为她会迂回承认,想不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老实,邹定睿不禁想笑,心中对她的猜忌与提防也在这一笑中消匿无踪。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怀疑她了,对她的情愫不再混着猜疑,更可以放纵自己对她好。
“可是我这样对你,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点的恨我?”毕竟这段日子他对她谈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比起过去江初香……呃,我是说比起过去我们江家对你做的,你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我不会怨恨你。”她叹了口气,眼神单纯而诚恳。
邹定睿发现自己就是被这模样的她给不知不觉迷住了,久而久之,就这么对她上了心。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你会如何?”想起两人还没斩断夫妻名分,他忍不住想试探她的反应。
她闻言慌了一下,可见他眼神带着笑意,分明就是想逗她,她故意假装委屈地说:“那也没法子呀,当初是江家逼你不得不娶我为妻,眼下我又是罪臣之女,本来就该被休离,你肯收留我这一阵子我已经够感激了。不过呢,如果你真想休了我,那得先帮我买妥了我要的药材,日后我才能靠卖药酒养活自己。”
见她一脸落寞,嘴里说的这般通情达理,邹定睿不禁对她心生怜惜,倒没察觉她眼底那抹戏谑。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清楚自己对他的心意,当然不会傻到逆来顺受乖乖等着被休,她想留在他身边,让他接受她。
邹定睿当然不会明白江初香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说话恳切,性情爽朗可爱,是真真正正的月兑胎换骨,与过去的她再不一样了。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喜欢她,不必担心这个她是演出来的。
“江初香。”送走了眼中最后一抹猜疑,他的眼神温沉似水,像是夜空中的星辉,喊她名字的声音更是柔得让人双腿发软。
江初香的心跳越跳越快,没力气回应,只能张大着眼看他。
“我信你了,往后你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他笑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似上好的白玉雕成,轻轻抚过她的眉眼。
她打了一个颤,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身上躐过了一股强烈的悸动。
妖孽……这男人简直就是迷惑人心的妖孽,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调情动作,她全身就软得厉害,差一点就要瘫成一汪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知道这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要不是你力保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流落街头。”这不只是以退为进,而是对他除了仰慕之外,真的还有更多的感激。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是他屡次对她伸出援手,无论他是存着什么样的心,对她来说终归是帮了她。
“就凭你一个女子,还不至于替我添麻烦。”他笑笑地说,手指在她柔女敕的小脸流连不去,而被他抚模过的每一处肌肤就像嫣然绽放的花儿,逐渐染上了腮红。
“那你还想与我和离吗?”她假藉这问题想试探他的心意。
他笑了,“你是希望我快点与你和离,还是不想?”
她闻言羞红了脸。哎,这个妖孽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她在试探还故意将问题丢回来,反过来试探她。
哼,真是狡猾!江初香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只好四两拨千斤地说:“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毕竟我现在是有罪之身,如果我们继续保有夫妻名分,就怕外面的人会以为你故意包庇我。”
“就算我真要包庇你,那些人又能拿我怎么样?”他的口气狂妄,挑高眉头的表情更是自负霸气。
她看得懵了,心儿怦怦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愿意为了她承受外人的舆论与异样眼光?这是否代表他心中多少是在乎她的?
“谢谢你。”她心中感激又感动,眼眶竟然湿了。
“傻瓜,我根本没帮到你什么。”他笑了笑,看她眼儿鼻头红红,心中一动,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正巧,添旺偏选在这时推门进房,他前脚才刚跨进来,眼睛立刻瞪得比牛铃还大。“少爷?!”
外间只留了一盏灯,昏黄光线中,添旺看见邹定睿抱住了先前进房的花锦,心屮大惊,没想到少主子居然看中了花锦!
江初香一听见惊呼声,下意识从邹定睿怀中抬起布满红晕的脸,看向门口好生错愕的添旺。
“世、世子妃?!你怎么会在少爷的房里?!”这下添旺的大嗓门更响,在夜深人静中,传遍了整座将军府。
想来,住在将军府里的人也应当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