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露出小女人的娇羞,邹定睿胸中蓦然一动,立刻僵硬的别开脸,阻止自己继续注视着她。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用从前那样的心态去厌恶排斥她这个人。
“你不说话代表你并不讨厌吗?”她不死心,继续追问。
“你问这些做什么?”像是被问急了,他不耐烦地转回脸瞪了她一眼。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讨厌我。”她一脸委屈。
那双水润的大眼清澈又无辜,看得邹定睿胸口发紧。
曾经他恨不能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这一刻他竟然因为她一个眼神,心底掀起无数波澜,甚至还觉得她委屈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我知道以前的江初香是个人见人厌的恶女,不过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永远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做出那些可怕又惹人厌的事。”
她目光盈盈像浸了两泓清泉,那是心地纯良之人才会有的双眼。
对望着这一双眼,邹定睿的心动摇得更厉害,因为她而起的波澜更是汹涌难挡。
他想狠下心撇开眼,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
“我很感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答应让我留在府里,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做出让你讨厌的事。”
邹定睿静静的凝视着她,始终没有说话,教她一颗心怦怦直跳,乱得厉害。
片刻,他才淡淡开口,“你不是也帮我制了药酒?”
这话题岔得太快,她一时之间回不了神,楞了许久才胡乱的点着头。“是呀。可是那些药酒全被下人挡下了,所以……”
“你在药酒里下了毒?”
闻言,她急得直跳脚。“这怎么可能!天地良心,我可以发誓,如果我真在酒里下毒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台词很八股的毒誓才刚讲完,江初香马上瞄见邹定睿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懵了,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是在跟自己说笑。
当下一张俏脸火辣辣的涨红,她抿着小嘴,自己甚觉怪不好意思的羞笑。
“准备给我的药酒可还有剩下?”邹定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有有有!”她猛点头,水润的大眼眨呀眨。
“晚点送过来吧,我倒想尝尝看你泡制的药酒味道如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豪迈地拍拍胸口,发觉他因为这个动作而皱起眉头,又赶紧将胸前的纤手缩到身后。
唉,要当个古代姑娘真是不容易,要遵守一大堆规矩,还得随时注意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止。
察觉他还盯着她瞧,她赶紧眯起眼儿,尴尬的笑了笑,像只猫儿似的。
邹定睿只是挑了挑嘴角,没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南园,那挺拔的身影在绿荫扶疏的青石小径上走着,更显得英姿飒爽,浑身透出不凡的气宇。
“糟了……这个人放在现代一定是万人迷,在这里就更别说了,偏偏他这么讨厌江初香,这样我还有机会吗?”她气馁的直叹气,不过只维持一下下,很快又重整旗鼓。“管他的,他讨厌的是之前的江初香可不是我,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这么快就举白旗。”
她拍拍双颊替自己加油打气。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越来这里,想必一定有其道理。
她要在这里活得好好的,才不枉穿越重生这一回!
当晚,已过用膳的时候,江初香走在前往云朗居的路上,一脸宝贝的抱紧了怀中的小瓮,时不时低头确认,嘴角还挂着喜不自胜的笑。
自从上次她在厨房里吃了亏后,邹定睿不再限制她的行动自由,不过她觉得没事还是待在南园好,才不会被邹府的下人找事故意欺负。
这次会拿药酒来云朗居可不是她热脸贴冷,而是邹定睿亲口向她讨的,她心情当然忒好。
“站住。”前方守门的小厮一看见她,立刻板起脸孔喝止。
“我是给世子爷送酒来的。”她不卑不亢的抬高脸蛋。
“我的姑女乃女乃,你上回已经差人送过一次被退回了,怎么还是不死心?”那小厮不耐的说。
江初香投井未死,醒来之后性情大改的事早在府里传得风风火火,刚开始江初香跟下人接触时,大多数的人碍于传闻尚未证实,对她依然抱着几分畏惧。
然而毕竞她已经是有名无实的世子妃,时间一长,下人们也开始对她趾高气昂,加上经过厨房受气一事,她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些下人都是些势利的,因此也学会了虚张声势好自保。
懊说是人的通病吗?不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人,大多数的人都是欺善怕恶、逢高踩低的,她若是礼让谦和,那些人恐怕会直接踩到她头上来,因此除非她不出门,要不也学会针对对方的弱点下手,好让白己不受欺辱。
“我不是来闹事,我真是来替世子爷送酒的。”她理直气壮的挺着胸□。
“夫人说过了,云朗居绝对不能让你接近,你别再来自讨没趣了。”小厮对她挥了挥手,当苍蝇似的驱赶。
这是什么态度嘛!真是太污辱人了!
她着实被小厮惹恼了,想了想说:“怎么说我现在还算是这个府的世子妃,你拿这种态度对我未免太过失礼,你主子若是知道自己的下人如此不得体,肯定会好好教训你。”
“世子妃?我看是颗随便人搓扁捏圆的柿子还差不多。”小厮重重的哼了一声,相当嗤之以鼻。
“谁说她是颗柿子?”蓦地,一声不悦的低沉嗓音从一扇红木门后响起。
江初香抬目望去,看见邹定睿一身墨水青的常服,白玉般的俊脸笼罩着一层冷漠。
“世子爷。”小厮吓白了脸,立刻弯腰垂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江初香咬了咬唇,不太自在的福了福身。刚才被羞辱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江初香还没踏出将军府也没接到休书,名义上她仍是世子妃。”邹定睿冷冷的扫了小厮一眼,口气听不出是替江初香出气,还是纯粹告知这个事实。
“小的知错。”无论是何者,小厮还是听出少主子语气中的不悦。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好。”江初香赶紧出声。虽对这小厮不满,但她不想节外生枝。
“是我要你送酒过来,怎么会是你的错?”邹定睿瞟了她一眼,脸上的不悦更浓。
这个女人虽然改邪归正,彻底换了个人,但是因为从前那些事情的缘故,在府里似乎经常受到下人刁难,若是日后真的离开了将军府,没人在后头帮着撑腰,不晓得她有没有办法应付……慢着,她能不能应付那也是她自个儿的事,他又何必管这么多?
心中有道声音如是说着,邹定睿慢慢皱拢了俊眉。
“世子爷,我把酒放这儿吧,你若是想喝就让人拿进去,若是不想再让人送回南园,或是我明早再过来取回。”江初香把酒瓮往地上放。
看见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颜充满了期待,他胸口紧了紧,又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江初香一直等着他开口,无奈他始终不言语,似乎也没要请她进去的意思,只好沮丧地转过身,准备循原路回去。
“站住。”邹定睿喊住了那道转过身就想走的娇影。
她垂着脸儿,非常缓慢的转回来,嘴角抿得死紧,目光也低掩着,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既然送来了,就进来吧。”忽然冒出这一句,就连邹定睿自己也一楞。
自从大婚之后他就迁至云朗居住下,期间这个被称为世子妃的女人从来不曾踏进这里,一步也没有。
而现在,他却主动要她进来。
江初香的小脸瞬间转亮。“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别说是她,就连一旁的小厮也楞住了,满脸的震撼。世子爷明明下过令,绝对不让江初香踏进此地半步,眼下居然亲口邀她进去?!
邹定睿没理会她,径自往回走,见状,江初香赶紧捧起地上的酒瓮,小碎步跟进飞花落絮的别致院落。
这一路上碰见不少下人,所有人看见她都瞪大了眼,如同撞鬼似的,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她只能假装镇定一路尾随邹定睿,忍住嘴边那抹傻笑,欣赏着他挺拔好看的背影,跟进了正房。
“把酒放这儿。”邹定睿在一张太师椅坐定,修长的指头往桌面敲了敲。
她听话放下,想了想又自行开了封口,拿起桌上干净的茶盏倒了两杯药酒。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所以我先喝一口好证明我没在酒里下毒。”说来有点心酸,想她在原来的世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来到这里却处处遭人怀疑,被想成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见她端起茶盏一口气就干了,邹定睿不禁挑高眉梢,目光闪了一闪_。
老实说,他心中对她确实还没完全信任,毕竟过去她的恶行恶状磬竹难书,但眼前看她用这种方式以证清白,他竟然心生不舍。
他的目光移到了另一杯药酒,闻着那浓厚的药味,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心。
他一向讨厌这些药味,但是一想到那药酒是出自她双手,出于好奇与一种莫名不忍的心态,他竟然不那么排斥了。
于是他伸出手取饼那杯药酒,在她屏息以待的注视中利落地一口饮尽。
她见状大喜,兴奋得胸口快涨开。他喝了!这是否代表他信得过她?
是吧,一定是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毫不犹豫就喝下。
“这药酒是强身健体的,我用糯米酒为基酒,还放了当归、黄耆等药材,不仅可以益气补脾,还能健胃活血,最重要的是我加了山珍猴头菇,不但味道鲜甜,而且利五脏、助消化,是极好的食材,非常的养身。”
说起来有趣,在她的认知里猴头菇是极上等的食材,不过在这里却成了众人不屑一顾的东西,这里的人似乎不清楚它的妙用,因此她乐得用低廉的价格买入。
听着她如数家珍,似乎真对这方面有深入的研究,表情又是那样神采飞扬,邹定睿看着,心神微微乱了。
忽然她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看着他的唇,他还没回过神,她已经从袖口抽出罗帕靠过来。
“你的嘴角沾上了,我帮你擦擦。”她想也不想的说,大刺刺的抬手探向他的脸。
他一窒,感觉鼻间充满了她身上的馨香,那张秀致的脸蛋近在眼前,长长睫毛像两排黑色羽扇,掩不去眼中的盈盈水光,小嘴扬得高高的,笑容煞是甜美可人。
等到替他擦好了嘴角,江初香一扬眼才迟钝的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主动,又是多么的暧昧。
他阗深不见底的眼瞳倒映出她的身影,里头似乎还多了些什么,她怔了怔——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
火热得让人浑身发烫,脸儿发臊,却又无法将双眼移开。
她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捏着绣帕的柔荑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俏脸抹上了胭脂似的,水女敕的肌肤透着一层红晕。
对一个血气正盛的男子来说,这模样无疑是世上最诱人的画面。
她紧张得猛舌忝嘴唇,悄悄地想收回纤手,冷不防的却被他一把握住。
她心口一跳,整个人僵住,水灵灵的眼儿瞪大,怔怔的与他对望。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他眼神深黯,嗓音听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比平常的声调来得低沉沙哑。
她又舌忝了舌忝唇,觉得喉咙干痒难耐,良久出不了声,只能猛摇头。
天地良心啊!她这动作完全是不经大脑,现下想想都悔得肠子青了,想不到还得被扣上恶意诱惑的罪名。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下子不就全毁了?
“世、世子爷,我是无心的,你千万别想歪。”她心急得结巴。
“所以你说喜欢我,全是假的?”邹定睿忽然弯起嘴角,笑了。
那一笑当真是百媚生,看得她心儿乱颤,星眸瞪得更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他?!
莫不是那时跟邹家姊妹闲扯淡时,那些话全被他听去?
思及此,江初香一张小脸如同盛开的红花,满面托红,心慌得更厉害。
“我……我……”心一急,她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那握住她手腕的妖孽美男又对她勾魂一笑,登时她觉得魂魄全飞了,耳边只听得见胸口的怦跳声作响。
然后就见那张俊脸凑过来,唇瓣贴近她,她才想眨眼看仔细,下一刻,他已经结结实实的吻住她。
再然后,她彻彻底底的傻掉了。
这人、这人不是极讨厌她吗?!怎么会……亲她!
待到这蜻蜓点水似的一吻结束,江初香的眼眸仍旧呈现瞪圆状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活似被什么噎住了。
见她傻成这样,邹定睿被逗笑了,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恢复冷面。
就连这一吻,她的反应也跟过去不一样,看来他渐渐感兴趣的这个江初香是真的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段日子住在南园还习惯吗?”他的口吻听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却少,一点冷淡。
“啊?”话题岔太快,她傻住了。刚才那一吻,他不打算解释吗?
“没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什么叫做不寻常的事?”
邹定睿扬起了眉,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她脸上的红霞,眼中升起一抹促狭。
“南园过去死了一个姨娘,后来那里老是不太平静,为免下人们多心闹出事情,所以才会将那边空下。”
“啊!”江初香顿觉方才笼罩心头的暧昧瞬间消散无踪,她一向最怕鬼了,听他这么一说,背后开始发凉,心中发毛。
邹定睿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却若无其事,“如果夜里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记得别随便出房,若是真碰上怪事也别多管,尽避做你自己的事便好。”
一想到这段期间自己居然住在闹鬼的院落,江初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双腿开始发软。
“别担心,有事就来找我。”见她怕得脸色发白,他笑笑的说。
看来,焕然一新的江初香不仅良善好欺,就连性子也变胆小了。
这样的她,说实话在他看来可爱得紧,更忍不住想逗逗她。
想不到曾经被他避如蛇蝎的心头大患,今日此时竟然勾起他的满月复兴趣,往后的日子似乎会越来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