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为兄见你气色甚好,病是痊愈了吧,看来我作主替你娶妻冲喜真是对极了。”左之佑坐在堂屋的主位,言笑晏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把弟弟的病能康复全都归功于自个儿。
他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锦袍,腰佩一条莹白的玉饰,头上用金环束起,一身华贵,面容与左之镇有几分肖似,但他较显粗犷,下颚蓄了一绺胡须。
文咏菁看着他那副得意的嘴脸,再想到他之前对左之镇所做的事,不禁很想狠狠朝他那张笑得很假的脸挥去一拳,再踩上一脚。
左之镇抑下对他的憎恶,语气冰冷的回道:“若不是娘在过世前嘱咐你,定要替我娶了妻后才能分家,还找了族中长辈为证,只怕大哥连替我娶妻都不愿,就急着把我撵出家门了吧。”
案亲过世后,卧病在床多年的母亲也跟着去了,母亲过世之前,他就身染重病,母亲一直放心不下他,且定是早就看出大哥容不下他,才会这么叮嘱。
左家本有三兄弟,只不过二哥早夭,他又与大哥相差了十岁,两人并不亲厚,但他从没想过大哥会在父母过世后,对他这般绝情,如今竟还有脸上门来邀功,他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左之佑倒也没发怒,反倒好似被误解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三弟,你这是在怨我将你送到这处庄子来吗?唉,大哥我可是用心良苦。”他抬眼打量了这处前两个月才翻修过的堂屋,续道:“这宅子虽然旧,但风水甚佳,极适合你养病,大哥才会将你送来此处,还将此庄子分给你,就是盼着你能早日痊愈,你瞧,才搬进来没多久,你这病不是全好了吗?”
他当初见他病成那样,还以为他撑不了几天就会病死,哪里想得到他竟会有痊愈的一天。
“那我还真要多谢大哥了。”左之镇咬着牙,脸色阴沉地道。
现下依他的能力还对付不了大哥,对他的不满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以期来日再报。
“我瞧你似乎很不满意我当初的苦心安排,不如这样吧,我收回这处庄子和先前分给你的那几块地,另外给你几间店铺和一处位于玉穗城中的大宅。”左之佑说出真正的来意。
闻言,左之镇再也忍不住动怒了。“你是听闻其中有一块能产盐,这才巴巴的赶来想换回去吧。大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怪不得父亲生前说担心你品性不端,一度不想把爵位交给你承袭。”
左之佑愀然变色。“你说什么?全是你仗着父亲生前偏宠你,在他跟前搬弄是非,他才会对我有所误解。”这件事在他心头一直是个疙瘩,因此他才会在父母过世后,不顾手足之情将他撵了出来。
“我从未在爹娘面前说过你一句不是,可你呢,在他们过世后,是怎么对待我的,你真是个好兄长啊!”
左之佑厉色反驳,“你既已成家就该搬出侯府,这有什么不对?至于你的病,难道是我害你染上的吗?你身为弟弟,不顾嫡亲的兄长,觊觎乐平侯爵之位,挑唆父亲将爵位传给你,幸亏父亲还不至于太胡涂,才没听信你的挑拨。”
文咏菁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出来维护左之镇。“从你怎么对待之镇,就看得出来你的品性有多恶劣,当初把几块贫瘠的土地分给他,说得好似自己有多好,如今发现有利可图,居然又找理由想收回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亏你还是个侯爷,还是之镇的大哥!”
那块地能产盐可是她第一个发现的,谁也不准来占便宜。
左之佑被她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是谁?胆敢胡言乱语诬蔑本侯,来人,将这贱妇拉下去掌嘴。”
随从一听到命令,就要上前把人架走。
左之镇立刻将她拉到身后,神色阴鸷的道:“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他不得好死!”
文咏菁看着左之镇的背影,不禁觉得她这个丈夫还不赖嘛,知道保护她,还撂下那么猛的话,但她从来就不是个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人,她从他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而立,对左之佑嘲讽道:“连你的弟媳都不认得,你还有脸叫人打我?!鲍公果然没有看错,你根本不配继承乐平侯的爵位。”
左之镇很想回头叫她别再火上添油,少说几句,大哥带来的随从就有六个,万一真要动起手来,要他一个人打六个委实很难,但想到她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心里不禁漾开一片暖意,也就随她去了,要是真闹到不可开交,大哥连脸面都不顾,大不了他豁出去拚了就是,总不能教自个儿的媳妇受了委屈。
左之佑怒目瞪着她,似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他阴狠的骂道:“原来你就是当日娶进门的新娘子,竟是如此没教养的泼妇,既然你父母没好好教教你做媳妇的规矩,就让本侯来教你!”他朝她走去,抬手就要掌她巴掌。
文咏菁没料到他竟会亲自动手,要躲开已是来不及,然而就在那巴掌即将要挥到她脸上时,左之镇及时抓住左之佑的手腕,制止了他。
“大哥,她是我的妻子,是好是坏都轮不到你来管教她。”
两人至此算是已撕破了脸面,左之佑也不再给他好脸色。“你让开,就算她是你的妻子,我身为她的大伯,也有权管教她这个不知礼数的贱妇。”他抬手想推开护着她的左之镇。
左之镇哪里肯让他伤到她,再次出手阻挡他,厉声道:“大哥请自重,以你的身分如此为难弟媳,不怕被人看笑话吗?”
左之佑盛怒的破口咒骂,“要笑话也是笑话这没教养的贱妇,还有你,纵容恶妻辱骂我这个大哥,传出去只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被他一口一句骂着贱妇,文咏菁心里很不爽,她刚才是一时没有防备才差点被他打到,见他与左之镇对骂,她又立刻挺身而出,连珠炮似的开骂,“像你这种不仁不孝不忠不义的人,才应该要被戳脊梁骨!你家亲戚和隔壁邻居知道你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吗?”
左之佑被她气得脸孔都扭曲了,一时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左之镇听了,真觉得痛快极了,故意在火上再添油,“大哥,你万般不好,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替我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冲着这一点,我愿意向你道声谢。”
左之佑这下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当初为了要同他分家,撵他出门,他只是随便让媒婆找了户人家就订下亲事,哪里晓得竟会替他娶进这样一个没规矩的贱妇。
“你们别得意,日后我会让你们为今日之辱付出代价。那块地我是要定了,你们不让出来,我有得是办法得到!”左之佑恶狠狠的撂下话后,拂袖而去。
一干随从见了,连忙跟上。
待人离开后,文咏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左之佑好歹是乐平侯,要是他使了什么阴招,硬是夺走那块地,以如今左之镇的能耐,根本斗不过他。
她紧蹙着眉,担心的扯着左之镇的衣袖。“那块地不会真被他给抢走吧?”
左之镇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安抚道:“你放心吧,他抢不走的。”
“可他是乐平侯,万一他拿权势来逼迫官府,让官府将地判给他呢?”
“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他信心满满。
她一脸狐疑。“难道这里的官府很清廉公正,威武不能屈?”
她的话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事跟官府无关。”
“那是为什么?”
左之镇得意的挑了挑眉。“我当初决意要找人一起做贩盐生意,不只是因为我们的银子不够,而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了这些人加入,大哥就别想动那块盐地。
文咏菁楞了下,接着猜测道:“难道你找来的朋友,官位比乐平侯还大?”
“这倒不是,不过也不是大哥能招惹得起的。”他微勾起嘴角,得意地道。他以前往来结交之人,泰半皆是出身权贵,若真要和大哥对抗,他绝不会落于下风。
她忽然觉得他此时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等着主人模头的大狗狗,便下意识的伸出手,结果发现他比她高半个头,模起来不太顺手,她只好改为拍着他的肩,赞许道:“干得好,真不愧是我相公。”
左之镇愉悦朗笑,他可是第一次听她亲口承认他是她的相公。
“娘子你也不差。”适才她把大哥骂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大快人心。
能娶到她为妻,他是真的该感谢大哥,是她治好了他的病,还发现了盐地,她简直是他的福妻。
想起方才两人同心对抗他大哥的情景,文咏菁骄傲的抬起下巴。“我刚才把你大哥骂得狗血淋头,是不是让你很爽快?”
左之镇委婉的表示,“你骂得很好。”不过确实泼辣了点。
她笑咪咪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刚才的表现也很威武。”经过这一次,她觉得一个能够那样保护她的人,够格当她的丈夫了,她凤心大悦地道:“好吧,今晚我就搬进你房里跟你一块儿睡。”
他不敢置信,说不出话来,只能呆楞楞的望着她。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文咏菁小脸一垮。“怎么,你不想吗?那就算了。”
左之镇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惊喜,忙不迭地道:“不不不,我想、我想,你今晚就搬过来一块睡。”话出口后,似乎觉得自己那语气太迫不及待了些,他略略收敛笑意,再补充道:“成亲那时我病重,未与你共度洞房花烛夜,委屈你了,今晚就权当补过吧。”
她此刻心情极好,倒也不介意他的忸怩,反而觉得他越看越顺眼,而她似乎也越来越喜欢这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