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飞来,擦过耳畔的手机,完全在苏宣崴的意料之外。
犹记得当初,父母在遴选秘书时,他人正在外地,与各家业主讨论上一季的货品销售情况,等他回到台北,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大事早就抵定,新秘书都来上班三天了。
他回台北的那天,当他经过秘书办公室,看到与前秘书坐在一块儿,手拿着公司文件交谈的简季珈时,他一双好看的浓眉直接在眉心堆积出个“川”字。
他二话不说快步冲进父亲办公室,质问,“新秘书是女的?”
打算生米煮成熟饭的苏董嘿嘿干笑,“这来应征的人中就她的条件最好。”没有放走人才的道理嘛。
“新秘书是女的?”苏宣崴音量更大,近乎咆哮。
鲍司的秘书在他服完兵役进入公司,开除了一名花痴秘书后,条件规格就订在“已婚”或“男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五年前,还是十分稚女敕,不知人间险恶的他,差点被大他六岁的秘书设计,幸亏他最终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保持冷静逃出才未被吃干抹净,从此后他再不准公司秘书挑选年轻的未婚女子。
他哪晓得,父母这次竟然违背他的意思,擅自挑了一个外貌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女子进来公司做事,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女人未婚。
“她没那么年轻,她已经三十,是轻熟女了。”苏董与儿子解释道。
“她结婚了没?”苏宣崴咄咄逼人。
“是还没啦……”苏董眼神游移。
“爸!”苏宣崴气结,“你知道我对秘书的要求是四十岁以上的已婚女子或男性!你在征人的时候没写清楚吗?”
“但是劳工局有规定,不可以设立条件的。”苏董有些无辜的耐心解释,“我看那女生长得五官端正、牙齿整齐,不是会动歪脑筋、乱讲话的人,而且这次征人,你妈每一个都有算过星盘资料,星座书上说季珈……新来的秘书叫简季珈,正直得很,连在路上捡到十元都不会据为己有,不是犯罪的材料。”
母亲什么时候成了星座专家了?
苏宣崴难以置信地望向寡言的母亲。
董娘笑了笑,点点头,“她有事业心,不会让情感蒙蔽理智。”
星座书上的东西百分之百正确吗?
苏宣崴真是要昏倒了。
真不知母亲从哪学来这一招。
“而且没人说已婚就代表安全。”苏董叹了口气,望着儿子那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等级的脸庞,语重心长道:“上上个秘书不也是已婚,她不是一直对你暗示明示,就只差没躺进你的办公室,要你知道人妻正夯?”
谁叫他老婆太会生,生出一个综合两人优点的混血儿?
这若是身材似他易胖不高,眼睛跟他一样小,鼻翼一样宽阔,嘴巴像老婆一样薄得几乎看不到嘴唇,颧骨十分突出,也许烂桃花会少一点。
没错,谁说已婚女子就不会心猿意马,一枝红杏出墙来?
苏宣崴只是想把机率减到最低。
“咱们看她表现吧。”董娘劝道,“面试的时候她表现得十分大方积极,而且她大学是读信息方面,还说要帮我们设立系统,写一套程序让秘书工作更上手,光是这点就值回票价了。”
与其他面试者相比,简季珈是有备而来的。
她虽然没什么秘书方面的实务经验,但她对他们公司做了功课,也自费上过秘书课程,信息系毕业更是一项利多,光是主动提出愿帮公司写套文书系统,两老就觉得这秘书薪水给得值得,若实际工作情形与她口中所述相同,试用期一过,立马加薪五千块。
“干得不好再想办法逼走她或找问题开除她吧。”面对儿子的坚持,苏董只好如此安抚。
苏宣崴才不相信有几个女人不会把歪脑筋动到他头上。
不是他对自己太有自信,而是从小到大,这张祸国殃民的俊颜替他惹来不少麻烦,少年时期还因此折损麻吉两名。
女孩争风吃醋,为他互扯头发打架更是时有所闻。
他真想问问这些自作多情的女生,他是看上了谁吗?
为他打架,有没有先问过他?
打赢了就可以得到他吗?
他可从来不屑当个毫无自主权的奖品。
他的烂桃花多到不可胜数,也不知为何,在他身边出现的从没个正经女生,那种端庄秀丽,拘谨有礼的,他见都没见过。
或许是因为他身边围了太多拐瓜劣枣,优质的女孩被隔离得远远的,远到近视两百度的他完全看不到,更别说是相遇进而相恋了。
由于可怕的经验太多,今年二十八岁的他,避女生唯恐不及,对于男人他更是没兴趣,父亲的公司里头阳盛阴衰,让他十分自在,虽然有时去外地谈业务时,难免会与女人接触,不过因为时间很短,构不成“人身安全”的直接威胁,大多电话骚扰而已。
现在回头来说说这位新秘书。
母亲信誓旦旦这人正直,不会对他有任何遐思或者不良企图,但是第一次见面,一双眼睛就直直盯着他,他头偏向右,她的视线也跟着偏右,他头偏向左,视线亦跟着向左,这要说她对他没意思,鬼才相信!
而且还是让人全身发毛的“一见钟情”。
所以他对她不假辞色,连与她对话都不愿意,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自动求去。
她只要一日不走,他脸上的寒冰程度就添上一分。
她越是对父母笑脸相迎,阿谀巴结谄媚,他对她的敌意就越深。
终于,她主动求去了。
虽然临去时的反应很是激烈,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那不过是仅存自尊的垂死挣扎罢了。
他捡起镜面已经破裂的手机,按下显示键,屏幕亮起,浮现输入密码的画面。
鲍司配给的手机密码都是一样的──二五七八。
没什么意义,每个月都会更新一次的随机数字。
解除密码锁定,他进入Line,打算把里头的内容删除。
Line进入好友画面,好友毫无意外的只有三个──苏董、董娘、骆驼。
骆驼?
谁是骆驼?
疑问形成的当下,答案同时浮上……
长指快速重点了一下,进入聊天画面。
宾!
那是他给简季珈最后一道讯息没错。
为什么他的好友名称叫“骆驼”?
苏宣崴改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输入讯息。
没一会儿,旁边桌上的手机响起“叮咚”提示声。
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他手机上的Line是公司的,非简季珈私人的。
他瞪着一旁浮现聊天窗口,名称亮着“骆驼”两字的手机。
避她为什么取了这个……绰号,那都不重要。
他将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简季珈一点回去复职的意愿都没有,但是因为苏董跟董娘对她很好,虽然不解为何正梁会生出苏宣崴那种莫名其妙的歪梁,不过事后冷静冷静,突然不干走人实在有失厚道,好歹也该给人家一点找新秘书的时间,而且她还在编写中的程序也应该删除——毕竟那是她的心血作品。
星期一下午两点,她来到了公司。
鲍司的办公楼有两层,一楼前方是会议兼会客室,后方是四间个人办公室的办公区域,二楼则是样本展示区。
前方的会议室是开放的,但是要进入办公室区则必须按下正确密码,大门才会打开,上二楼的楼梯同样在此区域内。
她推上密码键的盖子,按下熟悉的四个数字密码,机器发出代表错误的“哔——”,屏幕显示ERROR五个英文字。
简季珈微眯了眯浮现不悦的眸。
一定是苏宣崴那家伙故意换掉密码,不让她进来!
她真想一拳揍爆密码锁。
她转身来到会议桌,椭圆形的前端放置一台电话,她直接拨打内线到苏董的办公室。
“苏董,我是季珈。”对于和蔼的董事长,简季珈的嗓音轻柔甜美。“我已经到了,不过办公室的密码似乎有改,我在会客室等您。”
“密码有改?”苏董愣了一下后道:“没错没错,我今天到办公室的时候也是被锁在外头,哈哈哈……”
简季珈听出苏董的笑声有一丝丝尴尬。
鲍司习惯每个月一号换密码,不管手机或者门锁,都会统一一起发到Line上头通知,但是今天不是一号,苏董贵为公司老大也被锁在外头,显而易见又是苏宣崴那家伙干的好事。
这是把她当贼防吗?
想想就这样放过他,实在有那么点不甘心。
不过就是睫毛比一般人浓密纤长,有啥好拽的?
她去嫁接个六百根水貂毛也会有那样的效果啦!
须臾,苏董告知了最新设定的密码,“密码是五七八四,你直接进来我的办公室。”
苏董的办公室毫无疑问是占地最广的,约有十五坪,宽大的桧木办公室桌前方,是一组三件式沙发,黑色真皮,气派高贵,比较起来,外头会客室那套灰色塑胶皮沙发,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这也像苏家的风格。
明明年盈余数亿元,口袋极深,却十分低调,就连董娘身上的衣着都不见半项国际级名牌货,全身上下行头加起来不过一万出头,一般像她这样身家的董娘,光是一件上衣就不只这个价钱了。
外人看得见的,朴实无华,但自个儿用的,却是十分大方,所以苏董办公室的那套舒适柔软的沙发一坐下去,人就不想站起来了,墙上挂着六十寸3D大屏幕液晶电视,中午吃饭时边吃着一客两百元起跳的便当,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优闲的看着电视,就是这家人中午的休憩时光。
身为小秘书的她,很荣幸的同样享有这超级豪华大便当。
想到那便当,她又突然有点懊悔不该帅气走人了。
董事长两夫妻待她如家人,面试时便一见如故,即使相识时间并不长,而她也是个知福感恩的,所以一开始就发下豪语愿帮公司撰写程序,让内部作业更为简便。
还以为这里就是让她卖命一辈子的好公司了,只可惜福薄缘浅啊……
这一切都是苏宣崴那家伙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