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立堇从书房出来，看到的就是她站在流理台前，两手分别抓着菜刀跟青菜，却一脸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鸡？”他轻轻唤道。

姬诉语呆呆的回眸，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翟立堇走近她，先抽走她手中的菜刀跟青菜，搁回流理台上，接着他伸手想抱她，却被她给躲开了，他不禁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她对于躲避他的举动没有多作解释，反问道。

他的眉头先是轻皱了一下，随即松开，但她已经捕捉到了。

“没事啊。”翟立堇企图粉饰太平。“我肚子有些饿了，你陪我到外头吃宵夜吧。”他故意转开话题。

姬诉语摇摇头。“我有事想问你，林洁熙……你认识吗？”

闻言，他瞬间脸色丕变。“你怎么会知道她？”

今天他跟林伯义都是关门密谈，没有第三者在场，他也封锁了这项消息，绝不可能走漏。

“你果然知道，还想骗我？”她笑得有点苦，旋即转过身不想面对他，抓起青菜，扭开水龙头，边洗菜边说：“其实要结婚是好事啊，那个林洁熙感觉起来是个好女人，以后肯定会是个好老婆……”说这话时，她的胸口又闷痛了一下。“我今天是在公司茶水间外头遇到她的，一听到我是你的远房亲戚，她马上就抓着我东问西问，她还说虽是第一次见到你，但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她父亲还很欣赏你，直说嫁给你肯定会很幸福……”

姬诉语说着说着，眼眶不自觉红了，但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应该要快乐开心的大笑才是，因为照这个情况看来，她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任务返回天界，这一次肯定能毕得了业，不必再让学弟学妹变成学长学姊，就连作梦也会笑的，可是怎么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一直滑落脸庞呢？她赶紧用手拭去那不该流下的眼泪。

就在此时，翟立堇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手中的青菜往水槽里一丢，扳过她的双肩让她面对他。

“够了！林伯义是想把他女儿塞给我没错，可是我还没答应。”翟立堇有点烦闷的说，她的眼泪让他心都乱了。

一听，姬诉语猛地抬头。“为什么不答应？洁熙人很好的，说话轻声细语的，个性又温柔体贴，肯定会是个好老婆……”

他狠瞪她一眼，终于让她住了嘴。

“你才认识那个林洁熙多久，怎么就知道她个性温柔体贴，怎么就知道她是个好老婆？万一她又像许筠芸一样，是个外表无害却满肚子心机的女人，那我该怎么办？！”

翟立堇很气。这个姬诉语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应该知道谁才是他心底的人，还偏把别的女人往他身上推。

对，他还记得她对他的感情事可是非常有意见的，若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难道她还想替他作媒？

扁想就一肚子火！

姬诉语顿时语塞。“不、不会的，我有感觉，林洁熙不是许筠芸哪种女人。”

“很抱歉，我的‘感觉’没你敏感，我对林洁熙没‘感觉’。”翟立堇刻意强调，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不爽。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小小雀跃了一下，她不想承认，却也否认不了，但基于职业道德，她必须压下对他的心意，想再劝道：“可是……”

“别再说了，你再说什么我跟林洁熙适合的话，休怪我翻脸！”

“喔。”于是姬诉语乖乖的住了口。

“走，跟我去吃宵夜。”

翟立堇的口气是有点坏啦，但瞧见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紧紧的不肯放，她感觉整个人稍稍地飞扬起来。

他们没开车，而是手牵着手走到巷弄的转角吃永和豆浆。

一路上他们也没说话，但手紧牵着，望着两人大手牵小手，感觉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姬诉语承认，自己真的没救了，她是真真切切爱上他了，她不想把他让给任何女人，也不想要再帮他牵红线。

她想要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即使会丧失天界小仙的资格也无所谓，即使会被打落凡间从此进入轮回之道也无所谓，她就是想留在翟立堇的身旁，陪他哭、陪他笑、陪他走过生老病死、陪他一辈子……

只是事与愿违，在永远这样的誓言面前，他们还有一项考验得面对……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姬诉语送咖啡要给翟立堇，来到书房前，发现门只是轻掩上，她正要推门进去，却瞬间顿住了步伐。

“林伯义，我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要挟……”

翟立堇是用扩音，他跟林伯义的对话，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林伯义这只商场老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打断道：“就算你出再多的钱，我都不会将翟氏百货的股份卖你，我说过，只要娶我女儿，股份我双手奉上，除此之外，你开任何条件我都不会接受。”

“该死！”翟立堇握紧双拳，也不在意林伯义听见他这声咒骂。“很好，你就不怕我不答应，也不出钱买下股份，到头来你两头空？”

林伯义在电话彼端大笑。“我当然不怕！立堇啊，我可是你爸的好友，也算打小看你长大的，我岂会不知道你对翟家的怨跟恨？你一心想报复，一心想要拿下翟氏百货，让翟道成尝尝翟家事业落入他压根不愿承认的小儿子手中的痛苦，要不然你也不会一回国就找上我，想要说服我，还偷偷放了好几年的长线，就是要等翟道成上钩。

“你是个不受威胁的人没错，但就是因为这样，你若完全没有想娶洁熙的心，你老早就拒绝我，要我死了这条心，把我轰出门了，哪会允许我三番两次的烦你，呵呵。”

姜还是老的辣，翟立堇有几秒钟的哑口无言。

他爱的是姬诉语没错，可是在报仇一事上，他已经筹划了多年，却在即将收网之际发现阻碍，他不想功亏一篑。

他承认，的确是动了娶林洁熙的念头。

“好啦，我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林伯义说完，径自挂了电话。

翟立堇瞪着发出嘟嘟长音的电话许久，才伸手按掉，下一秒，他彷佛感觉到什么，一转头便瞧见站在门边、显然什么都听见的姬诉语，连忙慌乱的从椅上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小鸡，你听我解释……”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多少也有个底了，不免心一揪。“不用解释，我都听到了，也理解了。”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神情复杂的瞅了她一眼，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从我可以独当一面以来，我最想要做的事便是报复，我放长了线，而且尽可能的做到不着痕迹，不让翟道成那只老狐狸发现任何不对劲，没想到我却着了林伯义的道，被他要挟……”

姬诉语静静听他娓娓道出事情始末和盘算。

坦白说，凡界这地方她本来就不熟悉，更何况是利益至上、毫无情义的商场，在她以为，感情是不能衡量换算的，可若是站在他的立场，她却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她也知道他是真的有考虑过要娶林洁熙好达成他复仇的目标，虽然他爱的人是她，所以他瞒着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思及此，姬诉语感到心痛，痛楚像涟漪般，一波一波的蔓延开来，直到四肢百骸。

“你是认真的？”她涩涩的问。

翟立堇的大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别多想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好，都听你的。”姬诉语竟然乖乖的听话了。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弯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她的唇微微弯起，表面上看起来是笑了，但其实……

“谢谢你的咖啡，不早了，你先去睡吧。”翟立堇接过她手中的咖啡，又不舍地模模她的头，这才催促道。

从书房到她的房间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难得以她总是犹豫的心做了决定，而且是当机立断。

很不舍得，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她回眸深深瞅了书房一眼，眸光充满悲痛。

今夜一走，从此是诀别啊。

“小鸡，该起床了，该去公司了。”翟立堇已经穿戴好准备上班，却没见到姬诉语，他去敲她的房门，却没有回应。

看来今天姬诉语是赖床了，这可真难得啊，平常她总是比他早起并弄好早餐，他的小鸡啊，是个作息很规律、没什么坏习惯的人呢。

“别再赖床了……”他又再喊道，但依旧没有得到响应。

他心忖小鸡该不会是人不舒服吧？他一惊，连忙开门进入，可她的房间空荡荡的，床上也无人，棉被工整的迭好放在床尾，那张床看起来像是一整夜没人躺过。

“小鸡？姬诉语？”翟立堇下意识皱起眉。“你别闹了，快出来！”

说是这样说，但客房也没大到可以躲一个人不被发现，而且她也不可能挑这个时候跟他玩躲猫猫。

一股不祥的预感突地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将之压制下去。

不可能的，姬诉语不可能离开，昨晚还好好的啊……

不，昨晚哪有好好的，昨晚她听到了他跟林伯义的对话，虽然她接受了他的安抚……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确定，她的平静是否只是伪装出来的。

“小鸡？你别躲了，快出来！”

翟立堇像是疯了似的，开始翻找房里的每个角落，就连衣柜也不放过，接着扩大范围到整间房子，阳台、浴室、厨房……却都没有她的人。

“姬诉语！你别闹了，快给我出来！”

他已经失去了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他看着双手，竟然微微的颤抖。

他怕……失去……

不行，他得冷静下来，或许小鸡只是太早起床，出门散步去买早点而已，可是这样的想法马上被他给推翻了，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就在这个时候，翟立堇才发现，他对她一无所知，她没有使用手机，平常除了跟着他，也很少自己一个人外出，就是因为如此，他已经习惯她总是待在他身旁，而他竟然天真的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他轻忽了，没有去追问她的家庭，她莫名其妙倒在他的车前，莫名其妙被他捡了回来赖着不走，也不见她跟家人联络，也不见有朋友来找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姬诉语一如当初突然出现般，又突然平空消失了。

“小鸡……”翟立堇喃喃喊着，压抑住心头像是被扯碎的痛。

不，就算把整个台湾翻过来，他也会把她给找出来的！他捏紧了拳，对自己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