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与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不过梨儿跟小斌却带来好几道佳肴跟点心,还给她沏了一壶好茶。
裴美乐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着她们两人叽哩呱啦的说了一些关于“岑语默”的事,企图帮助她恢复记忆。
只花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她就知道了岑语默的种种。
原来岑语默三岁便死了娘,父亲又长年征战在外,就算是平平时期也是戍守边疆,难得回家一趟,因此她几乎是兄长岑语浩带大的。
她从小苞着岑语浩读书习武,是个允文允武的姑娘家。十六岁那年,先帝将她许给西宫娘娘所生的邢天与,因为帝位之争,他们的婚期延后了三年,直到她十九岁那年才跟邢天与成了亲。
皇帝赐婚,不管是岑家还是邢天与,大概都没有说不的权利吧?裴美乐忍不住想,他们应该是在彼此都不熟识,也毫无感情的情况下成为夫妻的。
难怪了,她就觉得邢天与对她……喔不,对岑语默没有感情。
吃完了主菜,她继续吃着糕点,才咬了口,那甜而不腻的糕点便在口中化开,教她忍不住的想大叫一声“欧伊细”。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梨儿跟小斌一脸欣慰,眼眶都湿了。
“怎么了?”她疑惑的看着眼眶泛红的两人。
她们两人不过十七、八岁,据她们说,两人都是五岁上下便进到将军府伺候,这么算起来,她们跟岑语默在一起已经有十二、三年了。
“看王妃有这样的食欲跟食量,我们实在太开心了。”梨儿说。
“我本来就很爱吃啊。”此话一出,她心头一惊。
岑语默这么瘦不拉几的,搞不好一天吃不下半碗饭,哎呀,她这嘴巴真是太快了。
正心虚不安,梨儿一笑,怀念地说:“是啊,王妃从小就爱吃,还常常半夜叫我们去厨房偷拿东西回来呢。”
真假?岑语默也爱吃?她还真是误打误撞!“那我大概是吃不胖的体质吧?”
裴美乐傻笑问。
梨儿跟小斌互觑一眼,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让她以为自已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又该说的话吧?
“王妃从前身形丰腴,不知道多漂亮,可自从娇夫人住进拾翠苑后,王妃就鬰鬰寡欢,食不知味,一年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小斌说。
听她们的话,难不成这时代流行肉肉女?看着眼前体态也十分丰满的两人,她几乎快确定了这一点。
每个时代果然都有不同的审美观,她以前总幻想自己若是生在唐朝该有多好,没想到这一穿越,居然真让她来到一个“肉多便是美”的朝代。不过,她们口中的娇夫人是何许人也?
“娇夫人是谁啊?”她往嘴里塞了一块甜糕,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她是当今议政大臣之一,范汉新大人的掌上明珠,也是王爷的妾室。”说起范娇儿,梨儿脸上带着愠怒,“一年前,王爷娶她进府,她便向王爷要求住进拾翠苑,还非得住在王妃隔壁,她表面上敬您,可其实根本不把王妃当一回事。”
“梨儿说得一点都没错。”小斌也忿忿不平地说。“王爷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把她宠上了天,三天两头就往她那里窝,直把王妃给冷落了。”
喔,原来邢天与态度之所以那么淡漠,是因为他有新欢忘旧爱呀。
不过古代的女人也真是想不开,男人都移情别恋了,干么还念着他,甚至把自己饿成了纸片人。
见她不说话,梨儿跟小斌有点忧心,怕是她们说得太多,教她一时难以承受。“王妃,妳千万别胡思乱想,王爷对娇夫人可能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的。”梨儿安慰着她。
“是啊是啊,”小斌接着说道:“王妃跟王爷刚成亲的那一年,不知有多恩爱呢!”
“欸?”原来岑语默跟邢天与恩爱过,她还以为邢天与会因为这妻子是皇帝老子赐的,根本不爱呢。
“我跟他恩爱过?”她好奇极了。
“是啊。”梨儿说:“王妃可是盼了三年才终于嫁给王爷的呢!”
“妳的意思是……我爱他?”
梨儿点头如捣蒜,“王妃自从十四岁那年在御花园见过王爷后,一颗心就都在他身上了。”
“没错,先帝赐婚时,王妃不知道多开心呢!”
这么说来,是岑语默爱邢天与比较多。难怪他一不爱她,她便要死不活的。
“那王爷他爱我吗?”那个“我”字让她别扭极了。
“这个奴婢无从得知,”梨儿说:“王爷他向来七情不上面,我们也推敲不出个所以然,得看私下相处时,是否曾对王妃说过什么。”
“这个我也无从得知。”她咧嘴一笑,“妳们忘了?我失忆。”
看她笑得那么乐观、那么爽朗,梨儿跟小斌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失忆这件事并没有对王妃造成任何的打击。
“也许王妃什么都不意得了反而是件好事。”梨儿有感而发,“这两年,王妃真的过得很不开心,以前您是个爱笑的人,可是进了王府,奴婢就很少看到王妃笑了。”
“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是个爱笑又爱吃的人。”她说,“对了,我待会儿能洗个澡吗?”
“当然,奴婢立刻给王妃打盆水来。”
打盆水?一盆水就能洗澡?不是吧?她以后都得洗这种克难的战斗澡?
“没有大一点的,可以泡在里面的澡桶吗?”裴美乐试探地问。
“澡桶?”梨儿一笑,“王府有浴场呀。”
“欸?”她一怔,“既然有浴场,为什么我得在房里擦澡?”
梨儿跟小斌互觑了一眼,小斌怯怯地说:“这是王妃自己要求的,自从娇夫人来了不久,王妃就不上浴场了。
天啊,这个岑语默是怎么一回事?邢天与冷落她,她就糟蹋自己,让自个儿变成脏鬼吗?
“为什么?”她口气有点急地问。“我为什么不去浴场?这跟娇夫人有什么关系?”
“因为王妃不想跟她一起入浴呀。”梨儿说。
“一起入浴?”裴美乐惊讶不已。
“没错。”梨儿续道:“为了不浪费多余的人力物力,王爷规定所有女眷都一起入浴,所以王妃、娇夫人以及几位美人,都得在同一个时间沐浴包衣。
“王妃不想跟娇夫人共浴,所以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去浴场了。”小斌接着说:“况且王妃现在如此清瘦,去了一定会被娇夫人跟几位美人比下去。”
“妳刚才说的『美人』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她们是王爷的侍妾。”梨儿说,“六位美人是在王爷跟王妃婚后一年陆续进王府的。”
“六个加两个……哇噢。”裴美乐吐了吐舌,“王爷还真是好体力。”
听她逗趣的话,梨儿跟小斌忍不住失笑。
“不,王爷几乎没碰过几位美人。”梨儿说。
“咦?”几乎没碰过她们?难道他有不能说的隐疾吗?
“几位美人进门后便住在安乐苑,那儿王爷鲜少造访。”梨儿又说:“王爷事忙,回到王府后不是待在书斋,就是在娇夫人房里,几位美人早就被他冷落了。”
“不只这样,”小斌像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般,压低了声音透露,“我听说许美人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呢。”
“欸?”裴美乐十分讶异,“为什么?”
她是没见过什么许美人,不过王府内有六名侍妾,邢天与就算是三个月轮一次也早该轮完啦,他在想什么?把人家的黄大大闺女聚进门,却置之不理?
“许美人进府时只有十五,王爷觉得她还太小,一直没去找她,如今都已十七了呢。”
听着这些事,裴美乐觉得古代的女人实在太可怜了,嫁给王亲贵冑看似富贵荣华,但其实不过是只关在黄金鸟笼里的鸟,一辈子都逃月兑不了。
“真是太可怜了!”她幽幽地说。
“可怜?”梨儿有点生气,“王妃不必可怜她或是其他美人,她们表面上敬王妃,私底下却对王妃的遭遇幸灾乐祸,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是吗?”这么看来,这王府女眷虽然才八个,却也是一场混战呢。
不过,她对这种女人间的斗争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洗个舒服的澡。
※※※※
斑太医回宫后,邢天与也随即入宫觐见邢天修,向他察报发生在岑语默身上的怪事。
“天与,你快给朕说说,语默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他,邢天修疑惑地问。他们虽是兄弟,个性却大不相同。他较像母后,五官秀逸,身形清瘦,对武术没有兴趣,只爱钻研书籍,气质温文儒雅。
至于天与则较像父皇,有着粗犷的脸庞,体魄强健,自幼习武的他既有皇族的气质,也略带江湖儿女的侠气。
“高太医回来后朕问过他,他说那只是一场误会,语默还好好的活着。”邢天修语气笃定,“但你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尤其是拿生死开玩笑。”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误会。”邢天与神情凝肃,“我发现时,她确实已经没有呼吸,可是过了两个时辰,她又突然活了过来。”
闻言,邢天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高太医说她应该是身弱气息虚,我才会有此误判,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气虚身弱的她醒来后,竟能吃能喝,精神焕发。”邢天与说着这事时,脸上明显有着困惑。
邢天修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却又百思不解,“这事确实罕见也奇怪。”邢天修松了口气,露出微笑,“不过这是好事,否则语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如何跟岑将军交代?”
邢天与没答腔,邢天修睇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语带商量地说:“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倒也是一个警惕,天与,你不能再冷落她了。”
闻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皇兄,范娇儿想独占我。”
邢天修听了,眉头深锁,带着抱歉,“天与,为了朕,你委屈了。”
“皇兄何出此言?”邢天与神情淡然,“皇兄与我是亲兄弟,让皇兄无后顾之忧治国理政,本是臣弟的责任及义务。
“可你却赔上了自己的生活。”邢天修自责甚深,“岑将军父子俩当初在政争之时,不顾自身安危助朕登基,如今还得委屈他们的女儿及妹妹,只为一人而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这究竟是——”
“皇兄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邢天与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皇兄、臣弟或是岑将军一家人的是,而是天下人的事。”
“皇兄才德歉备,深瞭经世济民之道,皇兄登基乃是万民之福,为成全天下人之福,就算牺牲几个人的人生又如何?”
“可那是你的人生。”邢天修难掩难过的看着他,“你与语默成亲已三年,至今仍未有子嗣,朕内心难安啊。”
“有皇兄在,邢氏的血脉是不会断绝的。”他没有子嗣不打紧,皇兄跟皇后及几名妃子早已生下皇子及公主共八人。
“为兄希望你也能拥有完整的人生。”邢天修停顿了下,下了决定,“天与,休了范娇儿吧!”
“皇兄,此时休了范娇儿,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他神情及语气都很笃定,“她有其存在的必要,她是制衡范汉新最好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