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萧薇尽情地扭动著妖娆的身体,一头黑色的长发在射灯下如舞动的丝绸。在众多金发碧眼的西方美女中间,她的媚惑仍然是众多男人目光的焦点。
跳得累了,萧薇坐在吧台前,端起剩下的半杯白兰地抿了一口,纤长的手指滑动著杯壁。以一种落寞的姿态去等待愿意陪伴她的男人。她喜欢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性感,越是痛苦越要让自己性感,因为美貌是她唯一可以打发寂寞的东西。
许多目光投向她,这些充斥著性趣的眼神让她无比的厌恶,同时也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悲哀。
“一个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说话的是一个澳洲男人,身材高大,棕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瞳孔,算不上什么帅哥,但也不丑。
顺眼就行了,看来今晚她不会无趣了。
她眼神斜斜一挑,笑著说。“当然可以!”
男人欣欣然坐下,陪她聊天。
没聊几句,男人的身体倾向她,手不老实地在她的大腿上流连。
萧薇仍然笑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流过食道,暂时麻痹了由心底迸发的厌恶感。
这些年,她经历过无数的男人,形形色色,有的为她一掷千金,有的让她在床上醉生梦死,唯独再没遇到过那一种——喜欢和她坐在公园的石阶上,一起看城市的夜景。
她又喝了一口酒,白兰地清冽的香气流动著,就像他们的第一次,他身上的味道……
棕发男人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她刚想说好。
一群男人吵吵嚷嚷走进来,他们都是中国人,言语中带著潮州腔调。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矮矮瘦瘦,其貌不扬,但只要见过他的人,一定不会忘记他那双精明得发光的眼睛。
萧薇认识他,大家都叫他平哥。他是澳洲潮州帮的一个小头目,专门做走私生意,前几年“走私”劳工发了财,最近又在做走私海鲜的生意。
自从几年前澳洲两大帮派因为仇杀相互对峙,致使两败俱伤,其他的小帮派全部认清了形势,不再因为琐碎的小事争一时长短,尽其所能相互联合疯狂敛财。尤其是华人的黑帮,他们不遗余力的巴结著财力雄厚的华裔商人,已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个平哥最近“生意”越做越红火,据说就是攀上了某个大老板。
“你就是萧薇?”平哥用中文问她,很客气。
“是啊。”她坐在原处没动,仍在保持著她认为最美的姿态。
“有人想见你。”
“见我?是谁啊?”
“安诺寒。”
听见这个名字,萧薇由内向外地发寒。
平哥没等她回答,直接跟手下说:“带她走!”
萧薇有点害怕,想要反抗,转念想想,怕也没用。一来逃不掉,二来躲不掉,不如配合一点,惹恼那些手脚粗重的男人,反倒自讨苦吃。
几个人将她带到一辆货车上,车行驶了一段路,停下来。
当萧薇看到记忆中最幽静的公园,自以为早已好无知觉的心渐渐收紧。
她走下车,一步步走在无数次走过的林荫道上,许多零零碎碎的美好画面重新拼凑起来。
石阶上,她又看到那个背影,那个她以为再不会看见的背影。
她暗暗握住拳头,妩媚地笑声在静夜里凄凉无比:“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见我吗?怎么?这么快想我了?”
安诺寒转过身,他仍然和以前一样的帅。
惨白的月色下,他的眉宇拢了一层阴郁,那么让人心悸。
“好久没来这里看夜景了,还是那么美!”
她闭上眼睛,眼泪悄悄落下来。如果时间能回到从前,她早知道男人一个比一个龌龊,她一定会好好抱紧眼前的人,不让他离开。
他缓缓开口。“薇……我承认我对你很残忍,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有我推卸不掉的责任。你想我怎么补偿你,说吧。”
什么补偿都不能让时间倒流,让她找回那颗为爱情砰然心动的心。
“我只想知道,你爱过我吗?”
“爱过!我们坐在这里看夜景的时候,那时候的你……真的很美。”
“安。”她的心里燃起了希望,几步跑到他面前,扑到他的怀里:“你能原谅我吗?”
安诺寒冷冷地笑笑,慢慢推开她。“你做的事,是任何男人都没法原谅的。”
城市的灯火模糊了,萧薇踉跄著退后两步。
“为什么你只能看到我的背叛,却看不到你对我的伤害。你为了家庭的压力不得不答应娶她,我可以理解。可你不是,她一个电话,你马上坐立不安,她一哭,你什么都不管,把我丢在商场里……今天,你要不是为了韩沫,会来低声下气跟我道歉?!”
安诺寒看向山下灯火辉煌的城市。“沫沫是在我怀里长大的,我教她说话,教她走路,教她写字……你不会明白我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或者女儿……”
“她并没有把你当成哥哥,当成父亲。她爱你!”
“她是个孩子!小女孩儿七岁时爱布女圭女圭,二十七岁还会爱吗?”
萧薇不再说话。
“薇,我曾经非常恨你,恨到不想跟你解释任何事,也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牵扯。所以这些年,你心里积累了很多的怨恨,无从发泄。”安诺寒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真诚。“你想报复,可以冲著我来,我们的事情与沫沫无关。”
没有关系?!说的简单,没有韩沫,安诺寒不会背负上婚约,她也不会因为一时喝醉了酒和Jack发生关系,她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她像一朵凋谢的花,任人践踏,凭什么韩沫能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不甘心,她得不到安诺寒,她也不会让韩沫得到。
心里怨恨,萧薇表面上还在媚笑:“你太高估我了,她有钱有势,出门都有人保护,我哪有那个本事报复她?”
“你做不到,有人能做到。”安诺寒嘲弄地笑笑:“薇,你有个好弟弟,有才华,也真心对你好。不过,我劝你做事别做的太绝,适可而止。”
“很抱歉,我可以阻止诚接近韩沫,我阻止不了韩沫来纠缠诚。”
“我没说让萧诚离开沫沫,其实,我当沫沫是我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嫁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回去帮我告诉萧诚,他如果骗沫沫,就一骗到底,要让我知道他伤害沫沫,别说唱歌,我让他以后连话都讲不出来……”
“你!”
“还有,听说你今天差点出车祸。”他温柔地对她说:“从明天起我会让人保护你,免得你出了什么意外,沫沫怨恨我!”
“为什么?!”听见安诺寒这么说,萧薇更加嫉妒,更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公平,她大声质问:“同样是背叛,你为什么没办法原谅我,却对韩沫这么宽容?你当初对我有对韩沫一半的细心,我怎么会跟Jack……”
“上床?”安诺寒冷冷地为她补充完整。
“我……”萧薇看向远方,灯火在她眼中模糊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比起你和Jack上床……”安诺寒平静地说:“我更不能原谅你不相信我。当初我把一切都和你说的很清楚,也告诉你我和沫沫的关系,你非但不相信我,还认为我想要沫沫的家产……”
安诺寒嘲讽地笑笑:“口口声声爱我,在你的思维了,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萧薇觉得自己除了离开,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她转过身,沿著来时的林荫路走回去。
不是每个女孩儿都像沫沫一样幸运,生活在天堂里,流著天使的血液。
至少萧薇不是,在她来澳洲之前,她和继父生活在一起。她的继父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商人,表面上对她温柔疼爱,内心里要多龌龊又多龌龊。从继父和他的生意伙伴身上,萧薇看过太多世事的丑恶,见识过太多男人的虚情假意。
所以当初安诺寒告诉她一切,讲了一番责任与亲情的无奈之后,提出跟她分手,她根本不信,她发疯一样骂他,打他。
他没有躲避,无言地看著,任由她打到累了。
后来,尽避她多疑,她恨他,她认为安诺寒和其他男人一样,只会用甜言蜜语哄骗她……可爱和恨的矛盾中,她又压抑不住对安诺寒的想念,求他回到她身边……
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看见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而自己总要躲在暗处悄悄看著,那一刻,萧薇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幸福的小三……她不明白世界为什么对她如此残忍。她什么都没错,是韩沫介入他们之间,抢走了她的恋人,是安诺寒不够坚定,总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
为什么痛苦的却是她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安诺寒彻彻底底抛弃了她,她一个人在天堂&地狱买醉,无意间看见两个男人从一个包厢走出来,其中一个好像是安诺寒,她追过去。
“安!你听我解释。”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一张酷似安诺寒的脸,却比安诺寒冷峻得多。
“你?”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男人冷眼打量她一番,摇摇头,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
男人用中文和他身边的男人说:“唉!我儿子的审美观实在太差劲了!”
萧薇立刻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萧薇受不了这种侮辱,想要发火,当她对上男人凌厉的眼神,忽然脊背发冷,什么火气都吓没了。
当萧薇看见两个男人被一群人前呼后拥著离开,看见天堂&地狱的总经理毕恭毕敬的神情,她才知道安诺寒没有骗他,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拳师,可惜已经太迟了。
路可以往回走,人生不会。
看见自己遇人不淑,沫沫却被安诺寒捧在手心里呵护,萧薇心有不甘,想尽一切办法让沫沫和安诺寒分开了,以为看著他们痛苦,她心里会好受些。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原来痛苦的还是她一个人。
沫沫和安诺寒仍然平静地生活著,没有天翻地覆的仇恨,也没有痛不欲生的心碎。
她错了!
费尽心机拆散了一对根本没有相爱过的人!
看著萧薇的背影越走越远,安诺寒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晚,安诺寒在天堂&地狱喝了很多酒,清冽的白兰地倒映出他眼底清晰的痛苦。
他手机屏幕上播放著一个短片,看效果是有人用针孔摄录机在医院拍的很多片段的剪辑。
有沫沫和萧诚一起听音乐,一起哼著歌。
也有她为他削苹果,再切成一块一块,耐心细致。
其中还有一段……
萧诚对沫沫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沫沫捧著一碗飘著热气的中药,笑著端给他:“你再试试,说不定会有用!”
萧诚一把打飞了药碗,药汁溅在沫沫细女敕的脸上。“走!我让你走,你听见没有。”
她还在笑著,眼睛里都是泪光:“诚,我不会走的!没人能让我离开你!”
他紧紧抱住她。“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这个短片,有人匿名寄到英国,那时他刚做完手术,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他的朋友把片子拿来给他。
一个人在医院的日子很寂寞,幸好有沫沫的“笑脸”陪著他度过!
那段日子,安诺寒想通了很多事。他和沫沫虽然形影不离的长大,可是他们之间有著无法跨越的距离和沟通的障碍,他无法理解沫沫的想法,就像沫沫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一样。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代沟吧。
十岁,无法跨越的鸿沟。
错过,不是他们不能相爱,而是他们的思想无法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