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敏妤拉了椅子靠窗而坐,三面环山的医院提供绝佳的美景,下过雨的天空灰濛濛的,远处山岚氤氲,感觉天空好像离地面更近了。
她从来不晓得台北也有这种景致,生活的步调紧凑,让她回来两年,都不曾好好看过居住的环境。
“怎么还坐在窗边,坐这么久好吗?”推开门的IRIS手里提着保温盅。
惠敏妤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医生说我身体好多了,可以下床。”
“妳要喝点人参鸡汤吗?这人参是罗夫人昨天来看妳时送来的,听说是大陆那家同安堂的特级货。早上伯母就要汤管家炖了,她说妳需要多补充点营养。”IRIS不管惠敏妤要不要,迳自将汤倒在碗里。开玩笑,她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耶!
当猪养也是应该的。
“我爹地临时接手我的工作,一定忙坏了!”惠敏妤有些歉意,幸好还有母亲陪在身边。
“妳就别担心了,董事长出马,一切水到渠成。”
“我很不孝,都这么大,还让他们操心。”
“妳就别想太──”
叩叩!
敲门声阻断了IRIS的话,两人同时回头,刚好来访的客人推开门。
失踪多时的男主角终于现身了!
IRIS嘲讽的撇撇嘴,“罗大少,怎么突然有空?”
罗仲南不理会IRIS,连靠近也不愿,只是站在离门口约几尺的地方就停下脚步,对上惠敏妤的视线。“下月初八,我会准时出现在订婚宴现场,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屈服,结婚只是为了孩子的权宜之策,我会跟我妈讲,要她别太铺张,免得到时候丢脸,希望妳也是!”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丢脸不丢脸?你这是……喂!你站住!”门被大力甩上。“可恶!这家伙以为他是谁啊?!”
“IRIS,妳觉得我嫁给他,下半辈子会有幸福的日子吗?”
啊?!半张着嘴,这问题她真的无法作答。
“别告诉我爹地和妈咪,他们为了我,已经够担心了。”惠敏妤转头,继续对着窗外。
☆☆☆
订婚宴的筹备如火如荼的展开,只是当事人却变成局外人,惠敏妤有着身孕,不适合太劳累,这可以体谅,但是罗仲南呢?故意似的,连试礼服都恶意缺席,甚至排了议程到加拿大。
他一直到订婚宴前一个礼拜才施施然出现,要拍婚纱照也来不及了。
惠敏妤对他的行为一直保持缄默,连戒指大小都是罗妈妈亲自来量,她也没有不满。只是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他们刻意把八卦杂志收起来,但在做脸部保养时,会馆就有,供人消磨时间,所以她看见了。
杂志角度拍得很好,好到她一看就知道女主角是谁,偎在他的肩上,十足小鸟依人模样;这不就是那天出现在餐厅的女人?商场金童除了玉女,还有其他选择?婚前最后的狂欢?还没有结婚就出现第三者?种种猜臆都不对,她是他的初恋情人,如果以先来后到论谁是第三者,她才是吧!
她想起当时美容师尴尬的表情,手指着那篇报导,直说是假的,杂志写得耸动才有销路嘛!很好笑,八成是有人央她把杂志收好,结果漏了!
惠敏妤忘记当时回答什么,只是觉得……心痛得麻痹了,眼泪也掉不下来。如果问她还有什么感觉,就是不甘愿吧!
所以她在午后一点半出现在这里,对面是罗仲南的办公大楼,她知道他会陪那女人吃完午餐,然后她则陪他走回办公室。这消息很容易获得,看不惯她过得太如意的大有人在,只要问,她们很乐意提供八卦。
这不就出现了?两人在街的另一头,走得非常近,虽然没有勾肩搭背,但笑意盎然的样子就是讨厌。她算准时间,走出咖啡店。
“又是妳,妳又来纠缠我老公吗?”
罗仲南戴着墨镜,看不出任何情绪,“妳怎么在这里?”紧绷的声音听得出来,对她的出现非常不悦。
“我们下礼拜都要订婚了,结果却传出狐狸精在勾引你,我能不来瞧瞧吗?”
“惠敏妤,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和妳吵,也不想变成丑闻焦点,妳最好明白我的容忍极限。何况我们根本没有结婚,妳管得太多。”
“好,那我就等我们结婚,如果你还跟她继续来往,最好别让我捉到奸,否则我一定告她妨碍家庭,好好行使为人妻的法律权利。”将发顶的墨镜戴回,遮住眼睛,她转身离开。
“SHIT!”他恨死这种无力感。
“你别气,她说不定是故意要惹你!”
“故意?她根本是有恃无恐,仗着孩子,吃定我不敢不娶她。该死!”偏偏最该死的人是他,是他双手奉上把柄。
这么想嫁他是吗?依她的高傲气焰,嫁进来以为可以当少女乃女乃吗?不会的,他从不让错待他的人有好日子过,不管是商场敌人,或曾是枕边人的她……没人可以这么做。
“仲南?”
“妳想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我在想等会儿要开会的公事,没事妳先回去吧!”
☆☆☆
好快,明天就是初八,订婚的大喜日子了。
惠敏妤轻模着套在假人模特儿身上的白纱,雪白的蕾丝,无比柔软的触感,这袭象征纯洁的婚纱曾是她日思夜梦的,只是现在……
“敏敏,妳还没睡啊!怎么妈咪刚刚敲门妳都没有回应?”
惠敏妤抬起头,微笑的抱住母亲,“妈咪,人家在欣赏这件婚纱嘛!它好美。”
“妳这傻孩子,现在都几点了,妳明天一早就要起来梳妆,早点休息,肚子里还有宝宝,太劳累不好。”拉着女儿坐在床沿。
“好,知道,我等会儿会乖乖躺在床上,马上闭上眼睛睡着。妈咪,妳也早点休息吧!”
惠王晓芬抚着女儿乌亮的秀发,“孩子,妈咪知道妳很爱仲南。爱应该是件快乐的事,嫁过去别太倔,要听妈咪的话,柔才能克刚。对仲南,别抱着好胜心态,他以后是妳老公,不是敌人。”
“我知道!”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夫妻要扶持才能走得远,妈咪希望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幸福,妳知道吗?”
“我会的。”对不起!
“那妳早点睡吧,妈咪也要去休息了。”
待惠王晓芬阖上门离开,惠敏妤便从床上起来,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打开梳妆台的灯,低头疾笔,书写时,泪水不听使唤的滑落,湿了信纸,她抹干了又湿……
好不容易,她将信都写好,分别放进不同的信封,属好名字。她打开深蓝色的戒盒,钻石的萤光流转,折射出七彩光芒。这订婚戒不是他挑的,她知道!没有任何留恋,她再阖上戒盒,将其中一封信压在下面。
惠敏妤迅速的换好轻便运动服,再次环顾四周。没有遗漏吧!再看了一眼假人模特儿,美丽的白纱……她知道这辈子真的只能日思夜想了。
这样也好,爱过一次,她怕了!
她悄悄关上门,不想吵醒住在隔壁准备明天当伴娘的IRIS。经过她房门时,无声息的说声:“SORRY。”明天一早的混乱可能要由她来收拾。
呼!转过回廊。
“妳……”没有心理准备下,心脏差点停止。“妳怎么……”
“妳果然想离开。”她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久到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我们认识太久,妳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IRIS,我……”
“我开车送妳吧!”甩着指间的钥匙。
“谢谢!”没有任何的言语就是最好的支持。
车子平顺的行驶在前往桃园中正机场的路上。
“妳打理好住的地方要马上拨电话通知我,我去看妳。”
“不,在风声鹤戾的状况下,我会等久一点再说。”
“那就用MAIL。”
在她坚持的眸光下,惠敏妤只好点头。“妳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因为妳太笨了!”
“笨?”
“如果无法让爱持续,妳希望他用恨来永远记住妳。如果要让他永远恨妳,为什么不干脆嫁给他,岂不更容易达到妳要的目的?我猜妳不甘心,却又不肯放手,可是不想委屈自己,把事情弄拧弄乱,让自己没有回头的机会,这是妳最后放纵自己的作法。让他对妳又爱又恨,爱妳总算肯放手,却恨妳让他丢脸。”
“最懂我的人是妳!”惠敏妤轻叹,当全世界的人都误会她,有这种知己的感觉真好。
“台语有句谚语,『心歹没人知,嘴歹尚厉害。』妳不笨,怎么会不懂这道理?”
“只是接下来真的要麻烦妳了。”
“我赞成妳离开,嫁给不爱妳的人不会幸福。我会处理,也会安抚董事长他们的,妳就安心吧!但在外地要好好保重身体,如果有任何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通知我。”
“我知道!”
“我会舍不得妳!”讨厌,眼睛湿润,一定红起来了。
“我又不是刘先生,有什么好舍不得?”
“妳……妳怎么知道……”
她一直不想说,就是怕勾起IRIS的情伤。
“秘密。”转头看向车窗外,故意不理她的追问。
看着小学妹难得酡红的双颊,忍不住也扬起笑。
上高速公路了,好快。台北地标“圆山饭店”的红瓦愈来愈远,再见了!我爱过的人,我会努力忘记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