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玦万万没想到庄子仪会听见刚才那番话,来自左胸的心跳声愈跳愈快,使他焦躁、难以呼吸。
他清楚看见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蛋,那悬在唇角悲凉的笑更让他的心像被什么刨着,难受不已,此时的他眼底带有几分挣扎,心中天人交战。
殿下,我……我都听到了,我很愿意帮忙,我说过,我会让殿下尽情利用我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让殿下你满意的。
他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她说的话,但下一刻,凤玦的挣扎全数消失,薄唇一掀,语气冷淡无起伏地道:“很好,既然你心甘情愿,那么就好办了。”
选择复仇的他内心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眸底一片冰冷。
太子的生辰日很快就到了。
当天,凤玦带着庄子仪进宫,凤泽也随行。
由于是花魁出身,是以宫内多数人都以为她会盛装打扮,但她却着一袭白衣,清丽绝伦,宛如仙女下凡,颠覆了他们的主观,而且她和潇洒俊美的凤玦站在一起匹配得很,可谓是金童玉女。
庄子仪第一次进宫,免不了震慑于它的金碧辉煌,但她性子沉稳,情绪不显露于外,表现得落落大方,让接待的太监、宫女们对她赞许有加。
进了大殿,她早事先学习好宫中礼仪,一见到皇上、皇后也不慌张,举止得宜,回话时分寸拿捏得很好。
在她的印象中,皇上的相貌和凤玦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大了,添了白发,也有几分福态。
皇后是个美丽又雍容华贵的人,纵然有点年纪,但保养得很好,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她笑起来也很温柔,实在看不出来是心狠手辣之人,但皇后那双温柔的眼眸偶尔会迸出犀利精光来,让她直觉知道皇后不好对付。
一落坐,庄子仪立即感受到凤琩的视线,脸蛋略显僵硬。
打从第一次见到太子,她就对此人深感厌恶,要她假意和他共度一夜、独处一室,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既然都做好决定了,她就只能按照计划完成任务,不能退缩。
他会保护她吗?
望着坐在身边的凤玦,此时他正不停地为她布菜,表现出和她很恩爱的样子,她却看不出他有几分真心。
都是在演戏吧,她对他来说只是颗棋子,他怎么可能会担心她。
席间气氛诡异,先是凤琩为凤玦说话,想缓和皇上和凤玦的关系,皇后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但看得出来对儿子的行为很是不满。
再来是凤玦和凤淳这对父子,凤玦说话不知收敛,再度惹恼凤淳,这之后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
庄子仪看到了太子得意洋洋的嘴脸,以及皇后表面上温柔,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眼神,她默默用着精致的膳食,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一行人来到凤玦的寝宫,她披上一件黑色披风,帽兜罩下遮住她大半张脸,准备秘密将她送到太子寝宫内。
听说太子妃身子虚弱,住在宫里最清幽的地方疗养,不常露面,可事实上是因为太子太过花心,两人长期感情不睦,也因此太子才敢这么大胆,完全不顾忌太子妃的颜面,打算将庄子仪带入东宫。
庄子仪知道她并没有要真的陪寝,可是她光想象可能被太子用手碰触,或是用嘴亲吻,她就觉得恶心,无法忍受。
“庄姑娘,你放心,只要照着计划来就不会有事。”凤泽看她脸色不佳,还带了点惶恐,轻声安抚道。
至今他仍然不认为要她去色诱太子一事,凤玦真的无所谓,但头都洗到一半,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让她完成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皇子妃,你要尽量拖延时间,时间一到,我们就会赶去救你的。”柯正在知道主子要皇子妃涉险时,完全不敢置信,太子害死了那么多宫女,主子怎么敢将皇子妃推入虎口?
他本以为主子是喜爱皇子妃的,现在他却不明白了。
“好了,太子的人在外头等了,不好让太子等太久,这事得在皇上、皇后就寝前搞定,要是晚了就不够精采了。”凤玦说道。
庄子仪朝他望去,就见他双手环胸,勾唇冷笑,眼底毫无温度,比起其他人对她的关心,他的态度简直让她心寒。
这几天她待在房里学习宫中礼仪时,他对她也是这么冷淡,毫无感情,让她清楚明白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工具。
这个时候,庄子里的下人们都以为她是要来皇宫里玩呢。庄子仪讽刺地想。
“子仪绝不会辜负殿下期待。”她听见自己用着冷淡的口吻说道。
凤玦望着她,表情高深莫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掀起薄唇道:“去吧。”
她一定要成功。庄子仪握紧袖下的拳头,头也不回的踏出凤玦的寝宫。
她跟着等在外面的太监、侍卫一行人走往捷径,就算真被瞧见了也无所谓,反正这种事在宫里见怪不怪,聪明的人都不会多嘴。
庄子仪顺利的来到太子寝宫,接着被带进内室。
“二弟妹,你来了。”
她一踏入,凤琩就迎面而来,步伐急促,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庄子仪全身绷紧,竭力保持冷静的朝他行礼,“太子殿下。”
“别拘礼,先坐下吧。”他露出微笑,拉过她的手想走向桌椅。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抽回手。
凤琩有些不悦,“二弟妹就那么讨厌我吗?连根手指头都不让我碰。”
庄子仪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放轻语调,委婉地道:“太子殿下仪表堂堂,子仪怎会讨厌,子仪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闻言,凤琩又笑了,“是我唐突了,你对我确实还不够熟悉,我们先来喝一杯吧。”说完,他拿起酒壶想倒酒。
“太子,我不能喝酒。”庄子仪连忙阻止,就怕酒里被下了迷药,在时间还没到之前就昏过去。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保持清醒。
“不能喝酒?”凤琩顿了一下,望向她。
看到他质疑的眼神,她不疾不徐回道:“实不相瞒,虽然我曾是花魁,可是我酒量不好,很容易醉。”
凤琩听了笑了笑,“要真醉倒了也不好,那喝茶吧,你不会连喝茶都不行吧?这可是最好的春井茶。”说着,他马上命宫女拿出茶叶,煮起茶来。
喝茶也不行。但庄子仪说不出口,就怕惹恼太子,反正茶是当她的面泡的,应该没问题,再说太子已经认定自己今晚会是他的人,也以为她是心甘情愿的,没道理将她弄晕。
这茶得喝下,接下来,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至少得拖上半个时辰。
思及此,她主动提议道:“太子,我们来下棋吧,这样可以彼此熟悉。”
“下棋?”凤琩有些意外,就在庄子仪以为他会拒绝时,他轻笑出声。“好,就来下棋。”
等宫女拿来棋盘,两人便厮杀起来,庄子仪跟凤玦学过,有自信可以撑上一阵子,但凤琩显然不怎么专心,的本性展露无遗,一边下一边色眯眯的盯着她瞧,甚至开始模起她的小手。
庄子仪只觉得一阵恶心,却得忍耐着不拔出手。
“二弟妹……不,子仪,你得习惯我才行。”
接连下了几局,两人各有输赢,庄子仪也无法专心下棋了,因为凤琩一直对她毛手毛脚,且不知何时开始,寝宫的人都被他撤出去了。
庄子仪心惊胆颤的忍受着他的碰触,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她觉得好委屈,但是为了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她甘愿。
“这次我赢了。”
“太子,再一盘……”
凤琩可不容许她再拖下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退去了文质彬彬的假面具,像头的野兽急道:“子仪,你这是欲擒故纵还是在装矜持?别装了,你都可以大白天和凤玦在床上干荒唐事了,还记得你那天头上戴着小白花发钗,又端庄又放荡的模样真是让我心痒痒的……”说着,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庄子仪愈听脸色愈白,全身打起哆嗦,当凤琩朝她耳边吹气时,她更是差点把今晚吃的晚膳吐光光。
天啊,真的好恶心!
“子仪,记住,是凤玦将你送到我床上的,今晚你是属于我的。”凤琩在她耳边说道,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向那足以躺上五、六个人的大床。
庄子仪眼露惊恐,他力气好大,她根本挣月兑不了。
怎么办?她无法拖延时间了……
就在这时,寝宫外传来了一记鸟鸣,一个长音加三个短音,这是暗号。
庄子仪听了,立刻张开唇,放声尖叫。
“啊——”她叫得惊天动地,估计整个皇宫都能听见。
凤琩傻眼,直到他耳膜都快震破了,才赶紧捂住她的嘴,愤怒的骂道:“你疯了!你现在想向谁求救?是凤玦把你送来的,你不能反侮。”
她用力拔开他的手,大声喊道:“救命啊!太子要强暴我!救命啊!”
见她没有停止的打算,凤琩伸手打了她一巴掌,“还不给我安静!”
庄子仪因为这强劲的力道摔倒在地上,也没空管脸颊有多疼痛,开始将头发弄乱,自己月兑起衣服来。
“你……”凤琩傻住了,她不是不愿意吗?怎么又……
庄子仪露出了半个白晰的肩膀,继续大叫,还指着凤琚道:“太子,你背后有鬼啊,有好多好多鬼,太子寝宫里有鬼啊!”
凤琩听得脸色铁青,面上泛着心虚,随即打了她一巴掌,“给我住口!你再胡说八道下去……”
突然外头传来吵闹声,好像有什么人闯入,守在寝房外的太监仓皇奔进来。
他知道太子向来最讨厌被人打扰好事,但这事非同小可,他不能不进来通报。
“殿下,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和十王爷,还有好几个大臣都来了,说您强掳了二皇子妃,带了好多侍卫闯进来,我们的人根本挡不住啊。”
什么?!凤琩满脸惊骇,无法想象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此,这与他和凤玦达成的协议不同啊。
凤玦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一看到庄子仪跌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立刻高喊出声,“子仪!”
庄子仪听到他的声音,马上扑到他怀里嘤嘤哭泣,演起戏来,“殿下,太子他、他对我……”
凤玦这才见到她红肿的双颊,没想到凤琩竟会打她,一时气愤到忘了说话。
“殿下,太子想污辱我,我不从他就打我……”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提醒他接话。
凤玦回过神,马上卸上的外袍罩住她,将她护在身后,此时他无须演戏,就能完美表现出对凤琩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地道:“离开大殿后,臣弟的皇子妃就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太子的人将她掳去时,臣弟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太子实在太过分了!”
“凤玦,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愿意……”凤琩止住话,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协议不能说出来。
可恶!为什么五弟、八弟、十王爷还有大臣们会来?他被设计了吗?
难道今晚的一切都是凤玦的陷阱?!
“太子,你曾经染指我的皇子妃,如今还对二哥的皇子妃下手,真是不可原谅!”凤瑄早对凤琩怀恨在心,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报一箭之仇,当然要联合凤玦和凤瑛扳倒他。
“太子,请你好好说明一下,二皇子和五皇子的指控是真有此事吗?”凤泽以长辈之姿质问他。
“天啊,德性出众,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太子殿下竟会做出夺人妻之事,夺的还是弟弟的妻子,这可是啊。”臣子们议论纷纷。
凤琩脸色刷白,整个人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庄子仪见时机差不多,从凤玦背后露出脸来,惊慌喊道:“殿下,太子的背后有好多鬼,有个叫春花的,还有个叫菊儿的宫女,都说她们死得好惨,她们一直哀求太子别打了,太子还是用鞭子活活打死她们,再将她们藏在那面墙后面的密室。”
凤琩被她的话恫吓得直张望背后,却什么都没瞧见,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心虚的指着庄子仪,“一派胡言,这个女人疯了!我的寝宫里才没有鬼,敢污蔑本太子,你该当何罪!”
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啊。
凤玦怒道:“子仪没有说谎,她有阴阳眼,她一定是看到了那些鬼魂,臣弟真没想到太子会是这样的人,臣弟对太子真是太失望了。”
“二皇子,这事可不能随便说,我们太子才不会做出这种抢夺弟妻、虐杀宫女之事。”太子的心月复太监为凤琩说话。
已经六神无主的凤琩赶忙顺着道:“对,你们没有证据。”
“确实,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说,这事牵连到一国太子,必得谨慎。”大臣们也觉得有理。
正当凤琩以为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时,他身边的另一个太监却跪了下去,“各位大人,真有其事啊。太子真的杀了那些宫女藏在墙后,小的良心不安,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他因不满太子杀了愿意和他结为对食的宫女,怨恨之下投诚于凤玦和凤泽,要助他们扳倒凤琩。
眼见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揭露,凤琩表情狰狞,大力踹了那名太监一脚,“混帐,你在乱说什么!”
见凤玦、凤泽等人都冷冷看着他,将他视为杀人凶手,凤琩极度恐慌,着急的朝心月复吼道:“还楞着做什么,快叫母后来!去把母后叫来。”现在只有母后能救他了。
凤玦心里很是不屑,真是个无用的太子,只能要他的母后帮他收拾烂摊子。
突然,他感觉到子仪朝他偎来,像猫咪般的磨蹭他的手臂,模样有些奇怪。
“子仪,不舒服吗?”他望向她。
“我没事!”庄子仪像是被自己的行径吓到,连忙往后退。
她模了模脸,天啊,她的脸怎会那么热?是被打肿的吗?更奇怪的是,她的身子也在发热,莫名的想贴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