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瑞在楼下耐心的等待了片刻,那娇小身影才姗姗的搭电梯下来。
他回过头,望着她一步一步挨过来,显然不太愿意的样子。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钟熙纭有点不安,奇怪,他有什么话非得找她私下讲?该不会是他发现她一把年纪还是“原装货”,起了歪念吧?
可是望着那双毫无邪念的眼神,她非但不觉得自己会被骚扰,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更强烈了。
她从刚开始就觉得,他说话的口吻、走路的姿态,特别是稍微垂着浓密睫毛睥睨人的模样,勾起她某种遥远朦胧的怀念感……而他,从刚开始就是这样看她的吗?墨黑的眼瞳,带着绝对专注的凝视,看得她有点紧张。
“……你还是没认出我吗?”看她依旧一脸陌生样,姜泰瑞有无力感。
“认出你什么?”她会不过意来的愣着。
““儒文”补习班,星期二、星期五补码学,三楼的教室,课后一对一教学……”他沈声提醒她,他们共有的记忆。
她久远的记忆终于被挑醒,傻傻望着他。“……姜……学长?”
“看来你不只长相没变,脑子也没什么成长嘛,记性还是这么坏。”姜泰瑞撇唇,略带挖苦的语气,几乎让人忽视了他眼中灼亮的喜悦。
这熟悉的、嫌弃她笨的口吻!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钟熙耘发出惊喜的尖叫。“真的是你!”她激动的奔到他面前,拉着他的双手,仔细瞧他。“你变好多!苞以前完全不一样!”
“是吗?你倒是完全没变。”在大集团待久了,他在外的言行一向拘谨,虽然被她拉着又叫又跳,将他双臂当面条似的乱甩,他只觉好笑,她还是老样子,开心起来就毫无形象。
“你长高好多,你以前发型不是这样,还有,你以前不喜欢穿浅色衣服,今天却穿米白色……”她细数着他今昔的改变,天啊,真没想过会再遇到他!她兴奋地说个不停。“而且,你改名了!看到“姜泰瑞”这名字,我完全没想到会是你耶!”
“我刚去美国时水土不服,大病好几场,我母亲带我去算命,说是我的名字在异国不利,就改了。”他耸肩。““姜”又不是常见的姓氏,既然知道我从美国回来,难道你一点联想都没有?”
“第一,我没想到你会回来;第二,你用这么“豪华”的身份出现,我哪敢想象大总裁居然是我以前的学长?那不是联想,是妄想好不好。”她笑着吐了吐舌。
“不过你刚才要是说声:“喂,笨蛋”,说不定我马上就认出你来了。”
他挑眉。“你以为我出国深造十多年,词汇还是这么贫乏吗?”
“怎么会,你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大的进步,至少“笨蛋”会变成“大笨蛋”
吧?”反正她对他毫不指望啦,毕竟他连吻过她的隔天,都还是“笨蛋”、“笨蛋”的喊她,一点柔情都没有——对了,他吻过她……
她迟钝的想起,他不只是多年不见的学长,也是她的初恋……
心口怦怦跳了两记,她忽地意识到自己还紧握着他的手,连忙放开。
他对她的举动不以为意,又道:“我曾试着联络你,你却转学了。”
“我搬家了,就在你出国两个月后,我父母很仓促的决定要搬,转学手续很快办好,我都没来得及和同学朋友说再见。”她面带微笑的解释着,一面暗暗深呼吸,放轻松、自然点就对了,没必要大惊小敝,谁跟初恋情人乍然相逢都会有点小鹿乱撞嘛。“你怎么会想找我?”
“我不能找你吗?”他反问。
“呃……当然可以。”可是,当年他绝情的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远走异国,又为何回头来找她?她很茫然。“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深想过为什么,但他就是这样做了,而个中原因只要稍加厘清,其实昭然若揭。
因为他想念她。
倘若只是对一般朋友的思念,他早就坦然热络的打招呼,跟她相谈甚欢了,但现在他只能拘谨的与她保持距离,用压抑的眼神注视着她久违的一切,她闪亮的眼眸、她甜美的容颜,在她微笑的阵光下,他心跳微促,表情无甚变化的俊脸隐隐泛热起来。
他最喜欢她的笑靥,舒心讨喜,完全反映她温纯简单的性格,虽然过去常念她笨,但她就是这点吸引他;但……也就是她这种玻璃般透明好懂的个性,往往对明摆在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就像他吻过了她,她还追问他为何吻她;然后彷佛连彼此有过的暧昧都忘光光似的,现在又问他为什么想找她……
还能为什么!她以为他是团购缺人的主购,找她凑人头吗?!
怀着不被了解的悲愤,他口是心非的冷冷道:“反正,才不是因为我想见你。”
“我想也是。”她勉强笑了笑,想也知道嘛,不说一声就走掉的他,哪里会对她有什么留恋?这么理所当然、一目了然的事,她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要对早就明白的答案,感到失落呢?
他冷淡的态度让她不自在,只想赶快离开这种气氛。“我得上楼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等等——”他唤住她。“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她想了想。“你请客?”
“为什么要我请你?”他挑眉睨着她。照理说,他远从美国回来,该是由她尽地主之谊作东才对吧!
“因为我请客的话,最好也只能吃麦当劳,你才负担得起五星级餐厅嘛。”她是都无所谓啦,由他决定。
他无言。“……看来你混得不怎么样。”
“不是混得不怎么样,根本是混得很烂好不好。”她笑着,很大方的承认自己的微薄收入。
他再度无言的看她一眼。“……今晚?”视线瞥向对街,他的司机把车开过来了。
“今晚不行,我要去补习……”忽见他脸色大变,怎么啦?
她纳闷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马路对面有辆黑色豪华轿车驶近,越来越近、速度越快,竟是笔直向他们冲来。
她骇然瞪大双阵,吓得僵在原地,尽避意识到危险,可是身体却因为过度的惊骇而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姜泰瑞一把将她推开,此举虽然保护了她,却让他自己来不及闪避——
下一秒,“砰”!车祸发生,路人皆惊叫。
抱着一篮橘子,钟熙耘风尘仆仆的在午餐时间赶回电台。橘子好重,她提着它搭公交车、坐电梯,手快断了,一进电台大门,她立刻搁下它,稍微喘着,按摩酸疼的臂膀。呼,好累。
“小钟,吃午饭喽!”另一个助理将她的便当送过来,同时神秘道:“刚才姜总裁打电话找你。”
“咦?他打来过?他说什么?”刚打开便当的钟熙耘愣住,扼腕极了。枉费她特地请假两小时,去他的病房外等,因为护士说他一直在睡觉,她请假的时间即将用完,只好先回电台来,早知道就再多等几分钟。
“他问你昨天有没有被车子擦撞到,有没有受伤,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了好多好多,最后他问——”吊足所有竖直耳朵偷听同事们的胃口,助理才戏剧化的高声宣布:“你有没有男朋友!”
众人怪叫:“哟,姜总裁果然对小钟有意思!”
“小钟快上啊!总裁夫人的宝座还空着,快去卡位!”
“姜总裁真聪明,昨天英雄救美,从失控的车子前救了你,今天马上来约你,这招苦肉计用得真好啊。”
“别乱讲好不好,昨天的情况真的很危险,才不是什么苦肉计……”钟熙耘薄弱的抗辩马上被同事们的滔滔八卦声淹没。
“那你说,昨天他干么约你下楼谈话?为什么单独找你一个?”
“我说过啦,我跟他以前念同一所国中,他找我聊聊而已。”这番话,钟熙耘已经无力的解释十几遍了,没人相信。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你,这证明了什么?这证明他对你旧情难忘、旧爱难了啊!”
“那是因为我的长相都没变好不好?”
“那也要他对你的心意都没变才认得出来呀!”
“……”算了,还是省点解释的口水吧。钟熙纭闷闷的低头扒饭。
她没想到媒体对姜泰瑞的新闻这么热衷,昨天的车祸,今天居然上报,还把他描绘成英雄救美的男子汉,导致她这个被救的“美”,从一大早就被同事亏到现在。
他舍身相救,她不是不感激,但是想到他昨天的态度,现在被大家开这种玩笑,她只觉得郁闷,非常的郁闷。
同事们都没发现她的哀怨,还不放过她。“小钟啊,凭良心说,你长得虽然可爱,但是跟酆畋姐一比,简直是那个……咳咳,XX比鸡腿,等级差太远了,姜总裁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干么不约酆畋姐而去约你?”
“是啊,哪个男人会舍红玫瑰而选择红面龟呢?当然是因为看中你嘛。”这话让众人狂笑。
“我不红也不是面更不是龟啦!”钟熙纭抗议,说得好像她很没魅力似的,过分!
正在看报纸的酆畋闻言,貌似同感的轻叹一声:“说得也是,我第一次被人这么彻底忽视呢。”
“酆畋姐,拜托你不要跟着起哄。”钟熙纭哀怨的向对方投去一眼,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可惜酆畋今天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背叛她。“昨天姜总裁来时,就特别留意小钟,他居然在大家自我介绍之前,就知道小钟的名字——”
“你们知道吗!”钟熙纭猛地站起来嚷嚷:“前阵子酆畋姐收到九十九朵玫瑰,连收了半个月,送花的人其实是被酆畋姐访问过的食品厂黄老板!”
震惊的三秒寂静过去,众人的八卦魂爆了。“靠,我听说那老头子的婚姻是烟幕弹,他其实是个零号,难道他想对酆畋……”
“他是不是打一鱼两吃的主意?他到底把酆畋当男人还是女人?喂酆畋,他有没有约你?你快说……”
哼哼,转移焦点她也会啦。钟熙纭毫无罪恶感的把好友送出去当牺牲品,总算换来几分钟清静,赶快低头扒便当。
听说姜学长并无大碍,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回想当时状况,她是有足够时间反应闪避的,却呆站在原地,才连累他受伤,她很内疚,一面盘算着,下午还是得请假,再去一趟医院,无论如何总该跟他当面道谢。
她边吃便当边想,直到两分钟后,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回神的看过去,是成功从鲨鱼般的同事中月兑身的酆畋,正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你居然拖我下水,这个仇我不会忘的。”
“干么这么爱记仇,你偷戳我一刀,我也偷刺你一下,扯平就算了嘛。”钟熙耘嘿嘿一笑。
“哪里算扯平?你跟姜总裁有暧昧,却连我也瞒,真不够意思,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酆畋感叹着。
“我不是瞒你,我跟他真的不是那回事啦。”钟熙纭讨饶的举双手发誓。“拜托别再提这件事了,我觉得好烦。”
“为什么烦?”察觉到她是真的困扰,酆畋收起嬉闹态度。“是烦恼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却喜欢他吗?”
“不是,那是以前的事了……”
“所以你以前的确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