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诗生病了。
拜他那天带她上山看夜景所赐,她失眠了一整晚,隔天醒来整个人头重脚轻,发现自己发烧了。
她请了假,魏怀宇从老同学那知道她请病假,便放下工作来找她,送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得了流行性感冒要她多喝水、多休息,没事不要乱跑,以免传染给别人。
病魔纠缠了她整个礼拜,烧了又退、退了又烧,而他也陪了她整个礼拜。
她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那男人端来了水跟药,坐在床沿上,柔声开口,“把药吃了,再睡一下吧。”
她接过他手上的水和药丸,一并吞下肚后,难受的皱起眉。
“还很不舒服吗?”他满脸担忧的问。
她轻摇了下头,还没开口,他的手机哔哔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下。“我回封E-mail。”
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去,约隔了五分钟又走回来,正要开口之际,电话响了,他接起,再度起身走到窗边去。
音量很小,但小小的套房空间里还是听得到谈话内容。
她知道他是在说工作上的事情,对方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讲着讲着,她那个EQ超高、从不发脾气的前夫火气开始有点大。
二十分钟后他挂上了电话,转过身看见她坐在床上盯着他。
“怎么了?”他又坐到床边,担心的看着她。
她正想开口,喉咙却一阵搔痒,狂咳不止,他急忙倒来温水给她,轻拍着她的背。
咳完后,她又盯着他看。这几日他形影不离的陪着她,照顾她三餐,提醒她吃药,还亲自动手熬稀饭。
每隔一小时就帮她量一次体温,要是发现她又发烧了,他就会皱起眉头一脸担忧,见她退烧了,他又会松了口气的展露笑颜,就连睡梦中,她也感觉得到有人在帮她擦汗。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旁、注意她的状况。她差点就要产生他们根本就还没离婚的幻觉,好像她还是他深爱的老婆一样。
记得新婚时,有一次她也是生病币急诊,他怕她没胃口,跑了好远的路买了她爱吃的食物给她,她怕吃药苦,他又哄又骗的想办法给她补偿。夜夜抱着她、给她秀秀,那时候她心中涌起无数的感动,发誓一辈子都要像他照护她一样待在他身边。
不过,好景不常,在新婚的第五个月,他们公开身份,她搬进魏家后,这种他陪在她身边,给她抱抱、秀秀的事就没再发生过了。
以前他说过,他会给她幸福、他会很宝贝她,她真的相信,所以就算知道他们之问有很大的差距,她也不怕、不担心。他给过她的每一个承诺,她到现在都还记着,只是她已经没办法再深信不疑。
离婚后,虽然她还是时常想起他,但她也时常想起在魏家当媳妇那两年不愉快的日子。
可是,现在面对他那么温柔细心的照颅,她根本招架不住。
“你要不要回去工作?”她以沙哑的嗓音虚弱地说。
“小事而已。”他探出手模了模她的额头,柔声道。
“我是说真的,如果有事就回去处理,一下E-mail、一下接电话,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她太了解他了,很清楚这个男人责任心有多重,工作起来是属于六亲不认那种。
“真的没事,比起工作,我更担心你的身体。”
听他这么说,她心口一缩,心头一阵酸楚。
要是那两年,他肯花点时间给她一点点感动、一些些温暖跟拥抱,她想她会继续无怨无悔当他的隐形人妻子。
可是,已经太迟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在重新追求你。”
“我不想让你追。”她盯着他,很认真的重申,“我不想让你追。”她重重吐了口气,“现在才来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魏怀宇看着她好一会儿。
她现在身体不舒服,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可是她坚持地盯着他,似乎非要他给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他轻轻的叹息,然后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开口,“离婚是你提的,我同意,不代表我已经对你没感情,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没有信心了,可是我会努力让你再次对我有信心。”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给不给追,他都要再次侵入她的心。
“没用了。”她就算再笨再傻,也不会再次往无底洞里跳。“我再也不要回去那个鬼地方。”她话说得很硬,但她知道自己很动摇。
在魏家那两年,面对难讨好的公婆、对她充满敌意的小泵、忙到不见人影的丈夫,整个家的人把她当隐形人,其实不管再大的委屈和孤独她都可以忍耐,她唯一无法忍耐的是,他母亲说她是只生不出蛋的母鸡,而他居然没有帮她辩解半句。
真正让她彻底放弃了这段婚姻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和他父母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定。
对于她说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是个鬼地方,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的模模她的头,柔声道:“我知道,别说了,先休息吧。”
他入侵她的生活,入侵得很彻底。
病好后,她严禁他踏入她居住的地方半步,不过,他就住在她家对面,每天一开门就可以看到他帅帅的笑脸,手上捧着热腾腾的早点。中午他会来接她吃午餐,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言上钦都会直接把她送出去。晚上他会准时来接她下班,带她去看电影、喝咖啡、赏夜景。
她那个以前总是忙到只能一个礼拜见一次面的前夫,现在变得好闲、好有空,还会跟她聊天说心事。
他们之间好像重回了当年交往的情景,互相陪伴、互相倾诉,他说着未来,而她用崇拜迷恋的眼神看着他,可他们明明就已经离婚了啊!
柳若诗虽然一颗心被前夫搅得很乱,她仍感觉到一切的不寻常,她还是有头脑的,也不是真的笨得那么彻底。
扁看老板和魏怀宇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的样子,在配上老板从不阻挠某人擅自带走她这员工的举动,她仔仔细细想了一下,答案就很清楚了。
这个工作其实是魏怀宇帮她安排的吧!
否则她这只菜鸟怎么可能找得到这样薪水佳、福利好的简单工作,所以根本不是老板对她有意思,而是她的前夫对她有关照。她早该想到的,她这辈子的好运全都用在“认识魏怀宇”这件事上。
而她当然也没忘了当初帮她介绍这份工作的好友--
“如果他不帮你介绍工作,以你的能耐找得到工作吗?”被约到咖啡座的颜子苹喝着冰冰凉凉的饮料,斜睨着柳若诗说。
不是她看不起好友,而是她清楚若诗没学历、没潜力,也没有实力。
柳若诗皱起眉问:“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不是叫我要往前看、好好过新人生吗?现在这样,我要怎么过我的新人生?”
“我叫你过新的人生,是搬离魏家那座豪宅,不要再事事委曲求全,过你想过的日子,但你新的人生里,仍然可以有魏怀宇这个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都离婚了。”她脑袋里的思绪已经打结得乱七八糟。
“你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吗?不是还很迷恋他吗?”颜子苹挑着眉问。
“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当笼中鸟了嘛。”她噘着嘴,气势薄弱地说。
颜子苹白她一眼。“谁要你当笼中鸟了,那个男人不就为你搬出来了吗?”
讲真的,她真的是为了姊妹好,魏怀宇对若诗还是很有感情,不然有哪个男人会对已离异的前妻如此照顾,两天就打一次电话关心情况,帮她找工作、找房子。
而且,魏怀宇当时来求她帮忙时,看来还挺诚恳的,于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可以帮,他需要机会挽回前妻的心。
而事实上也不需要挽回啦,这个女人根本还是很爱他,郎有情、妹有意,也只有若诗这思考一直线的人看不清、还要考虑。
“我看你就回去他身边好了。”
“这样我离婚不就很没意义。”当初就是为了要摆月兑魏家媳妇的身份才离婚,到头来又跟魏怀宇在一起,这样她到底是在干嘛啊?
“不会啊,你离婚换回了和老公的爱情,怎么会没意义。”
“可是他爸妈不喜欢我,还说我是只生不出蛋的母鸡。”
颜子苹有抱头喊天啊的冲动,“你管他爸妈喜不喜欢你,只要魏怀宇爱你爱得要死就行了!他们说你生不出孩子,你就生给他们看,还要以魏怀宇前妻的身份孵出来,以魏家那种观念守旧的古板家庭,之后他妈肯定会抱着你的大腿,请八人大轿来抬你回去。”
“真的吗?”柳若诗眯起眼,有点怀疑。
她认真的点点头。“有统计资料说,女人在心情放松时较容易受孕。那两年你怀不了孕,八成是因为压力过大,你自己也说了,住在那里很不开心,在那么不开心的情况下,怎么生小孩?”
柳若诗还是很犹豫。
“好啦、好啦,少啰唆,你就回去他身边啦。”
好友虽然再三鼓励,她依然眉头皱得死紧,下不了决定。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最后,颜子苹口气不耐烦了。
“我怕重蹈覆辙。”
颜子苹想了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若诗会怕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于是出了个主意,“那就跟他约法三章,你是老大,你说的算。”
她眼睛瞪大。“要怎么个约法?”
翻了翻白眼,颜子苹当起了狗头军师,洋洋洒洒讲了一堆,柳若诗则像个乖学生,拿起纸笔认真记录。
当晚她主动拜访魏怀宇,但当她走进他的套房,眼前一览无遗的开放式空间设计,让她在看清室内布置后,有一瞬间看傻了眼。
这,完全是她的喜好,就像她梦想中的小窝。
客厅里,米白色的布面沙发下铺着看来质感很好的深色地毯,茶几上摆了束她最喜欢的夕雾花。窗帘布是她最爱的鹅黄色,窗台上还有几盆小巧可爱的小盆栽。
大床上放着她离开魏家时忘了带走的海豚抱枕,床头柜上有他们亲密的合照,还有当年蜜月旅行时买下的一对双手紧紧交握的老公老婆布女圭女圭。她记得当时他说--
“等到我们都老了,我也还是会一直牵着你的手,永远都不会放。”
那时她好开心,牵着他的手和他约定要相亲相爱地走完今生……
想到这里,记忆中的感动又满溢她心房。
视线落在电视墙旁边的柜子上,里头放了他们交往时历年的相本,那是她花了好多时间一张张整理出来的。
他们之间有好多、好多的回忆!
她十六岁认识他、十八岁跟他交往、二十六岁嫁给他,二十八岁跟他离婚,他们的关系缠绕了十二年之久,她对他的迷恋只有增加没有减少,所以当初就算知道彼此不适合、就算知道他爸妈难以接受她,她还是一头栽进去,以为有爱就足够,而事实证明,光有爱是不够的。
但她本以为离婚是明智的选择,能在他们之间做一个最好的结束,结果,根本不是嘛!
就算有痛苦,那一切的幸福与爱也不能因此抹煞掉。
看到他把住处布置成她梦想中的小窝,她整个心软,有股想要飞奔进他怀里的冲动。
“喜欢吗?”他笑瞅着她,这可是他精心为她打造的小城堡。
她转过头看他,没回答他的话。子苹告诉她,要摆出点大女人的架式,不要再一副笨笨呆呆、被吃得死死的模样,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她真的好喜欢。
今天她是来跟他谈条件的!
她看着他,很认真的开口,“你真的想要我回到你身边吗?”
魏怀宇用力点头。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