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博霓开著车子回家,结果习惯使然,差点就开回了原来的住处,她慌乱地掉头,这才回了至今还有点陌生的家。
鲍寓里安安静静的,一片黑暗,她打开灯光,走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身后喀嚓一声,她转过头,是刚回来的魏楚学正关上了门。
方博霓喝光了水,往书房走去,公寓有两个书房,一个是她的,一个是魏楚学的,魏楚学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到自己的书房里,他们两个就宛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连招呼也不打,各过各的生活。
方博霓回来之前就吃过饭了,她不会煮饭做菜,而魏楚学也没有要求她做一个贤妻良母,那她就继续维持原来的生活。
她坐在书房里认真地看文件、打报告,三个小时之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站了起来,扭了扭腰,看一眼时钟,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她将文件整理放好,接著她关了灯走出书房,客厅暗暗的,可以看见魏楚学书房门边透出的光,她并不意外。
魏楚学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且也肯付出努力,她之前就听别人说过他是工作狂,当时她自诩工作狂,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但现在她佩服他了。
新婚之夜去书房工作这种事情她做不到,结婚那天繁琐的程序弄得她快累死了,而他却一脸镇定,可见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工作狂,再说她有时会因为爱美去做美容、逛街,她却不曾见过他有什么休闲活动。
方博霓洗了澡后出来,卧室仍是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被折成条状,放在大床的中间,起到了完美的隔离作用。
“哼,这样看你有什么话说。”她忿忿不平地自言自语,早上他神情自如,可她仍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不屑,当她是瞎子吗。
她躺在床上时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黄脸婆,她很少会到十二点才睡,她关了灯,唯有落地灯散发著温暖的灯光伫立在角落,默默地守护著。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著了,今天她睡得很浅,所以魏楚学一躺下来她就醒了过来,她沙哑地说:“动作轻点,你吵醒我了。”
罢躺下的魏楚学一愣,“嗯。”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一点了,她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每天都这么晚睡吗?”
魏楚学睁开双眼,晶亮的黑眸在黑夜中不含疲惫,反而显得很精神,“嗯,不算晚。”
不算晚,是指这个时间睡不算晚还是说今天他睡得还算早?
方博霓闷哼一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不看看你现在的睡姿吗?”
她现在的睡姿……她抬高头,待看清情况之后脸一下子红了,她睡前规规矩矩地正仰躺在床上,而现在她侧趴著睡觉,一腿还跨越了她原先自己用来划清界线的那条薄被。
“你自己认为你的睡姿如何呢,嗯?”魏楚学的语气没有讽刺,淡得像白开水似的,却激起了方博霓的怒火。
“你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跟我讨论睡姿吗?”方博霓气呼呼地说。
魏楚学却以一种惊疑的目光看著她,“你弄错了,我是因为工作到现在才睡。”
方博霓瞬间无语,很直接地转过身,忽略他就对了,过了半晌,她没有睡意,轻轻地转过身,发现身边的魏楚学已经睡著了,他闭著眼睛,呼吸平稳,她突然幼稚地想,难道只有她睡姿不好,他就不会打呼、不会磨牙之类的吗。
基于这种不服输的心态,她认真地盯著他看,昏暗的灯光之下,因距离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地观察他的五官,直挺的鼻梁,有型的薄唇,麦色的肌肤,闭著的眼睛在睁开时锋利无比,此刻则蕴含著沉静之雅。
这是一张怎么看都妖孽的脸,方博霓想著魏楚学的风流事迹,却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印象,高三那年,她除了学校的课业还要学习公司事务,所以那时候的她不像同龄的女生将目光放在帅气的男生身上,相反的,她的眼睛辨别不出帅与丑。
那时候的她太过早熟,看那一群像猴子似的男生只觉得他们幼稚无聊,每天不是想著耍帅把妹就是打架逞凶。
对魏楚学的印象就是一个负责的班长,他们说话的次数不多,渐渐地认识到他这个人是在跟魏氏集团有接触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几把刷子,将魏氏集团经营得蒸蒸日上。
其实就现在而言,她还是对他陌生得很,即便他们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夫妻,她仍是不了解他,她认识的是身为班长的他,身为魏氏集团总裁的他,而私下的他……他们也没有私下时间去了解对方。
他们的婚姻是一份合约,而她一点也不憧憬婚姻生活,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模式她还满适应的,什么都没变,生活没变,她自己也没有变。
她不懂妈妈梁冰的忧郁症,如果是她,她会选择离婚,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把命搭进去呢?也许她铁石心肠,就像此刻,她面对著什么都好的魏楚学,她也仅是觉得他长得不错,配自己还不错。
她就这么盯著他的脸,脑海的想法在静谧的深夜里如雨后竹笋似的冒了出来,渐渐忘记了她是要抓他打呼、磨牙的恶劣行径……
饼了几天后的星期五晚上,魏楚学和方博霓走出方家门口,两人并肩走向轿车,今天方田特意要他们过去吃顿饭,如果不是他提起的话,方博霓是想不到的,她认为这些都是虚礼,跟魏楚学结婚时她恨不得就只是去登记一下就好了,结婚宴什么的太麻烦了。
两人坐上车,车子开到一半,方博霓喊了停,下车去药局买了一瓶胃药,魏楚学扬眉看了她一眼,“哪里不舒服?”
“最近早上咖啡好像喝太多了,胃有些不舒服。”方博霓揉了揉肚子。
“去医院看了再吃药。”魏楚学云淡风轻地说。
“之前也有过几次。”方博霓不以为意地说,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小病小痛不需要去医院。”
魏楚学也不多话,两人保持最高品质的沉默,一路开回了家,方博霓一走进公寓,直接把鞋子一蹬,随意地穿上拖鞋走了进去。
她身后响起了魏楚学的声音,“你就这样进去了?”
方博霓停了下来半转过头,看了看黑著脸的魏楚学,顺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她看到了玄关处她月兑下的鞋子,一只在左,一只倒著靠在墙边。
她挑了挑眉,“有问题?”
“你一向都这样。”魏楚学忽然恍悟,肯定地说。
“对啊。”
“没有人跟你说你的睡姿差,也没有人跟你说你月兑鞋方式很特别?”他淡淡地反讽。
方博霓脸色微红,“在家里干嘛要这么讲究。”什么叫家,家就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不会令人觉得约束。
魏楚学扫了一眼她死不悔改的模样,冷硬地命令道:“把鞋子放进柜子里。”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鞋子以这么凄惨的方式摆放,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月兑鞋能月兑得这么潇洒。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种语气。”方博霓冷下了脸,“你有强迫症,我没有,不要把你的强迫症放在我的身上,也不要摆出一副总裁的模样命令我。”
“方博霓,你不会觉得你的生活太乱了吗?”
方博霓一脸惊奇地看向他,“开玩笑,昨天晚上你去参加什么宴会,我可是勤勤劳劳地在家里把浴白擦得很干净。”
魏楚学微微眯著眼,“那请问你为什么不把窗户也擦一下?”
方博霓半恼地说:“浴白、洗澡要用欸,当然要保持干净,窗户清洁人员会擦的啦,你娶我回来就是为了替你擦窗户?”
魏楚学就此打住,觉得他们的话题越扯越远了,他放轻声音,“你鞋子没放好,我进来没看到,有可能会因此摔倒。”
方博霓呵呵一笑,“挺好的呀。”她幸灾乐祸地说,突然脸色一变,慌张地弯下了腰,将鞋子放回了柜子里,接著她严肃地看著魏楚学,“魏楚学,我知道你有钱,但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想要买的东西。”她手一挥,指著鞋柜,很认真地说:“我这双Prada是限量版的,你绝对不能踩坏。”
她前面那段话让人产生一种她注重精神而非物质的错觉,后面那一段话瞬间让他啼笑皆非了。
“嗯,那你要好好爱惜。”他忍著笑意,缓缓地走回了卧室。
方博霓白了他一眼,跟在他的身后走回了卧室,看他月兑下外套,似要洗澡,她开口问道:“你今天不去书房工作?”
魏楚学点了点头,“嗯。”
方博霓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么早就睡?”
魏楚学解衬衫扣子的动作一顿,儒雅一笑,“你是在暗示我……”
方博霓差点骂出口,他胡思乱想什么,“我才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轻笑著。
她双手环胸,冷言冷语,“没有,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睡觉,你要是体力过剩的话,可以出去跑几圈。”
魏楚学没有说话,转身往浴室去,方博霓后知后觉地想,他是在跟她开黄腔吗?她一时间有一种凌乱的感觉。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她转过头,瞬间尖叫,“魏楚学,你干嘛不穿衣服?”
魏楚学站在浴室门口,看著站在房中的方博霓,镇定地解释道:“我没带换洗衣服进去。”
“你不会叫我帮你拿啊?”她双手捂著眼睛,就算两人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她还做不到落落大方地直视他的程度。
魏楚学走了出来,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平静地说:“我习惯了,”话音一转,“不过你都模过了,看几眼我不介意。”
习惯了……是啊,他们两个人都习惯了之前的生活,仍是觉得生活中多的那个人无足轻重,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们反射性地延续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方博霓没有反驳,因为她有时也会忘记他的存在,他们明明就生活在同一个空间,知道彼此的存在,可就是会忽略。
买家庭用品的时候,她考虑的都是单人份,往往是付帐的时候才想起他,但她也不会多此一举地重新回去再买,因为他也会自己去买。
等魏楚学进浴室了她才放下手,俏脸红彤彤地低语了一句,“模是模,看是看,视觉和触觉又不一样。”
她红著脸拿了换洗衣服,到客房的浴室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