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回信回得七荤八素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话筒,将它夹在肩膀上。“我是关丽敏,你好。”
就像薇薇安说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磁性,饶有男人味。“你好,关小姐。”
“房华伦!”她管不住自己惊讶的嗓音。“你有什么事?”
“和昨天一样的事。”他愉快地说,“晚上一起吃饭?”
“我的答复也和昨天一样。”
“不要这样嘛。”他拖长语调。“你总要吃饭吧。”
“谁不吃饭,又不是神仙。”奇怪了,跟他说话,她的火气总是特别大。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赏光?”
“你怎么做都没用,不要再来烦我了。”说完,她用力挂上电话,希望此举能震聋他的耳朵。
“什么嘛,以话用电话就可以追上我——”她咕哝着,把手中的笔往办公室的一角扔去。“用喷射机也追不上!”
接下来关丽敏根本无心回信,房华伦的笑容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还有他低沉、性感的声音。
信可以回家再看再回,可是半小时后她得进录音室,她不能再被房华伦困扰、分心。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男人令她心神不宁,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关丽敏走出办公室,到盥洗室洗脸。
半小时后,关丽敏进了录音室。
“现在社会上流行不伦的恋情……”她念着桌上的稿子,“接下来我们来接叩应……台北的王小姐,你在线上了,请说。”
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我也不想做第三者,可是第一眼看到他,天啊,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我拉了过去,等爱上他,我才知道原来他结婚了。”
“你等着吧!王小姐,那个男的一定会说要跟太太分手,然后和你在一起,还要和你结婚,只要你愿意等他。”
“你怎么知道……他说他对他老婆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但要等小孩长大……”
“可是他老婆却怀孕了,对不对?”男人啊,要真没感情,早就离婚了。
“为——为什么你全都知道?”
“外遇公式嘛,相信我,最后那男人会回到老婆的身边,你赶快死心吧。”
说到不伦,有不少的叩应。大老婆打来的,一致骂第三者不要脸、狐狸精;小老婆呢,有的说自己也是受害者,也有的理直气壮,叫大老婆惦惦,去吃斋念佛。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真正该骂的是男人。”关丽敏在节目尾声时做了一个结论。
拿下耳机,关丽敏走出录音室。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一星期的工作也结束了。
“关姐,你打算怎么过周末假期?”薇薇安问。
“在家回信。”关丽敏回答。
“这么可怜,我跟我男朋友周末要去看电影,一起去?”
“我才不做电灯泡。”关丽敏意兴阑珊。“我走了,拜拜。”
她搭电梯到一楼大厅,然后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向她停在路旁的小童美,坐进,方向盘一打,把车驶出停车位。
电台主持的工作是琐碎的、多方面的,因此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忙碌,又杂乱无章。她的每一天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听别人说话,再不然便是在回信,可是,她却发现她累得很愉快。
但到了晚上,那又是另一番景象。她的夜晚是无聊的、空虚的、寂寞的,尤其是闵乐琪和阙幼玲结婚后。
她打开车内收音机,正在气象报导,下雨的消息看来不像骗人的。她探头一看,满天乌云,风也大了起来,刮起路上干枯的树叶。
她一边开车,一边懊恼地发现,有个男人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吸引她?她自问。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不是吗?
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又不是没看过英俊的男人,好吧,她承认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非同一般地英俊……
你是我的,宝贝。
他的话又在她脑海中回荡,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那些话很令她悸动。
她今天挂他电话,他会不会不来追她了?
老天!她在想什么啊!她怎会希望房华伦来追她……理智冒出头,她很快地甩月兑这个念头。
不怕死他就再来,她一样不会给他好脸色!
好冷!必丽敏搓着自己的双臂。每当寒流来袭,全台最低温的纪录非淡水莫属。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雨下着,但只是微微地下着,所以地上还没湿透。
当少女的祈祷的音乐响起时,关丽敏想起今天该倒垃圾了。她从后阳台提出一袋垃圾,抓起桌上的钥匙,然后出门去垃圾车固定停的地点丢垃圾。
丢完垃圾后,关丽敏一个转身,差点和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个满怀。
“你有没长眼……”她惊悸地瞪着她差点撞到的男人。
房华伦给她一个致命的微笑。“惊喜吗?”
懊死的性感笑容!“惊讶是有一点,但完全没有喜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仍在微笑。“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缘你的头,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
“我不仅知道你住的地方,也知道你未婚,一个人住,是个大女人主义者,你的个性急躁,也在设法控制中,还有,你对男人非常排斥,想追你的男人全部阵亡。”
“你调查过我!”
“我不否认。”他微笑着眨眼。“我知道你很难追,但等着吧,我会使你成为我的俘虏。”追她这种女人,一定要越过海洋、跳过火圈、杀死几只恐龙,才能让她对你敞开心房。
“你只会跟其他男人一样——阵亡。”她说完从他身旁经过。
突然,她感觉到有样冰冰凉凉的东西扣住她的手腕。低下头一看,是手铐。“房华伦,你在做什么?”
他把手铐的另一边铐住自己的一只手。“带你去吃饭呀,下午我不是打电话告诉你了?”
“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她大叫,“你快把手铐打开。”
“只是吃顿饭。”他的口吻一派温和、优雅。
“我不要和你吃饭!”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你现在、马上打开。”
“不可能,宝贝。”他在她耳边呢喃,“好不容易逮到你,怎可轻易放你走?”
“不要叫我宝贝!我不是你的宝贝!”关丽敏暴跳了起来。
“好歹你也是电台名主持人,不要这样大吼大叫,别人在看。”他泰然自若地瞥了眼不远处两名瞪大了眼睛的欧巴桑。
“我数到三,你再不放开我,我叫非礼了。”那两名欧巴桑听见后一定会报警,然后她就可以跟穿制服的人闲聊了。
“一,二,二又二分之一……”他反而替她数起来。
“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非——”
房华伦出其不意地吻了她,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这动人心魄的吻就结束了。
他脸上有胜利的微笑。“你现在可以叫非礼了。”
“你、你——可恶!没人性!”她狠狠地瞪着他,像要与他拼命似的。
啊,没人性都出来了。“别瞪了,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比你更坚持的人。”他威胁地说,“如果你不去吃饭,我会再吻你,一直吻到你答应为止。”
她从齿缝中迸出。“流氓!恶霸!”
“看样子,你是意犹未尽,还要我吻你——”他的脸向她凑近。
“我去!我去吃饭!”她的声音里涨满气愤。
“真可惜。”他嘴角带着挑逗的微笑。“我还真想再吻你呢。”
“你想早点死的话,可以再试试看。”她一副恨不得捅他一刀的表情。
他拉着她走过了街,他的车是法拉利,她从没有坐过这么昂贵的跑车。这辆法拉利的线条完美,车身低到不行。
“你得爬过去。”
“这太荒谬了。”她瞪大眼睛,“你不能那样开车!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的技术很好,不会让你缺角的,坐过去。”
必丽敏倔强地在驾驶座坐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甘愿地爬到隔壁的座椅。因为房华伦的眼神告诉她,她再不坐过去,他就要吻她了。
她系上安全带后,稳稳地坐在低矮的黑色皮椅上。他坐进驾驶座,一边轰隆隆地发动引擎,一边打开音响,放着法兰克辛屈那的情歌,接着车子驶出停车位。
“你打算什么时候打开它?”她拉长脸问他。
“吃饭的时候。”他轻快地回答。
“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他转过头来,对她诡异地笑了笑。“我家牛排……呃,希望你不是吃素的,我应该先问清楚。”
我家牛排!没想到他这么小气。“我什么都吃,内脏除外。哪里的我家牛排?”
“就是我家啊!”
鸡同鸭讲。关丽敏撇撇嘴,扭头看向窗外。雨依旧下着。
“喂喂,你超过了,刚刚有我家牛排——”她突然叫起来。
“我们不是要去那里的我家牛排。”
“拜托,每个地方的我家牛排还不都一样。”
“我们要去的我家牛排不一样,保证你吃了以后,每天都会跑去。”
“有这么好吃啊——”老实说,她不怎么相信。而且千里迢迢从淡水开到台北,只为了吃我家牛排,告诉薇薇安,她不笑她才怪!
房华伦非常专心地开车,她用眼角余光偷瞄他,再次发现,他的确是她所看过的男人中最出众的一位,也是最自大的,毫无疑问也是最厚颜无耻的男人。
她突然想到那个强吻。
小偷!他偷走了她的初吻,有一天,她会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必丽敏收回心神,发现车子正行驶在仰德大道上。“阳明山上也有我家牛排?”
“有啊,就在文化大学附近。”他忍住心里的笑意。
车子继续向前驶着,雨像是已小了一点,路上的积水在车头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目的光彩来。车子在转了一个变之后,开始驶上山坡路,已可以看见一幢大屋子在山坡上。
“这里根本不可能有我家牛排——你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我一直都在说的‘我家’啊。”
她这才恍然大悟。“我只答应你吃饭,又没答应去你家。”
“去我家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我会吃人吗?”他淡淡的笑意,带着嘲弄。
“你比食人族还可怕一百倍。”她悻悻地说。“食人族还不会骗人咧。”
“我没骗你,是你自己搞错了。”他的表情像个无辜的小男孩。
她一点也不会因他的表情而上当。这男人极厚颜无耻,这点她很确定。
“我家到了。”
车子已经来到了大门口,房华伦按了按摇控器,铁铸大门缓缓打了开来,车子直驶了进去。进了大门之后,放眼望去,是台湾少见的园林,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是何林种,只知道树林很密,而且占地很大,有两个天母足球场那么大。
车子直驶到一幢两层楼的房屋前才停下。这栋房屋是都铎王朝风格的建筑,有陡峭的木瓦屋顶,半木材质的山形墙,和图案美观的门柱。
“我不会下车的。”她仍表示与他势不两立。
房华伦压根不理她,连拖带拉地把关丽敏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