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要去?”
在她用事实证明高茵琦并非他所想象的柔弱无依,而且颇有手段和心机后,他居然只是默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哭得伤心欲绝的前女友扶起,拧了条湿毛巾让她擦脸。
虽然两人并未逗留,眼眶因哭太多而红肿的高茵琦也未开口留人,只用楚楚可怜的不舍眼神看着他,祈求他给予抚慰。
幸好他没那么做,沉默的跟着自己离开,否则她肯定忍不住暴打他一顿,叫他去死。
经过此事后,的确平静了几日,半夜不再有剌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终于可以安安稳稳一觉到天明。
但是短暂的平和是昙花一现,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不肯罢休的高茵琦还有后招,而且仍是针对祈煜翔的弱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认为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图谋,可是你扪心自问,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什么不测,你的良心能安吗?”
祈煜翔对高茵琦的愧疚不仅仅是她被强暴,而是他不爱她,因为不爱导致之后的忽略,才会害得她日后一连串不幸,连个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没有,得处处依靠别人。
表面上说是为了孩子,其实也有弥补意味,他希望她往后的日子能过得顺顺利利,衣食无虞,母子均安,这样他心里的愧意才能减轻些。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做不说的个性往往让人误解,私底下他已着手为高茵琦安排一份能自食其力的工作,能同时照顾到孩子,也有稳定的收入,不用事事依赖他人。
他不是苗秀芝口中的傻瓜,只是耳根子软,太容易相信人,而且高茵琦编的种种假话又太真实,无从查证的他姑且信之,他想只要胎象一稳便完全放手,女友的一时误解是过渡时期,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等熬过这几个月就能雨过天青。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有些事是不等人的,纵使他计划得再周全,总有所谓的变量产生,他自己的内疚感却要毫不知情的女友承担,对她何其公平。
“即使是她一手自导自演,哄骗你这个笨蛋你仍然要去,丝毫不顾及我的想法?”她这女友当得像摆饰,可有可无,在他眼中她是不会受伤的铁人,所以尽避伤害她无妨。
“芝芝,她是怀孕的人,你就体谅她一下,孕妇的情绪不稳会直接影响到孩子,何况这通电话不是她打的,而是医院打来通知她有小产的可能性。”
若高茵琦没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医护人员,他哪能知晓她“又”出状况了?“如果我说你今天若出了这道门我们就分手,你还会走得毅然决然吗?”
她不是意气用事,用爱逼他做抉择,而是她厌倦了等待和争执,想让爱情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不要闹到最后情人当不成成了彼此憎恶的仇人。
分手的话一出,面露震惊的祈煜翔静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用分手这一招来逼迫他就范。“你考虑清楚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你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不要意气用事。”
祈煜翔以为苗秀芝只是在赌气,恼他没将她摆在第一位,而赶着去医院的他也有几分恼意,希望她能大度点,收回任性的话,不要拿两人的感情当赌注。
“原来我在你眼中还有优点,不过面对爱情,再洒月兑的人也无法理智,这是你、我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等你了,祈煜翔,我不要再为你委屈自己。”人心是肉做的,她也会痛。
祈煜翔的回答是甩门而去,没再回头多看一眼,他以为他还有时间求得女友的谅解,她的分手不过是一句气话。
但是他若回过头,便会看见他心里坚强得像一面墙,什么也打不倒的铁人女友泪流满面,脆弱无依的靠在墙上,一脸痛楚和心碎的目送他远去的背影。
他亲手斩断了和苗秀芝这一段感情,而他毫不自知。
失去,是这么轻而易举,若要挽回难如登天。
*
“……你确定你是苗秀芝吗?我认识的那个会把捷运打个半死的霸王花?为什么我视力二点零的眼睛看见的是动物园里的大明星,还是最近最风靡的那一只。”熊猫。
苗秀芝幽幽叹气,苦笑。“想笑就笑吧!我给你十分钟,笑过了就把生吞恐龙蛋的表情给我收起来,我不想失手打死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她罪有应得。”
“你……你这副死样子我还笑得出来吗?真当我是没心没肺的李莫愁,用尽一生也要追杀负心情人的后人,不抄家灭门死得一个不剩绝不罢休。”李文雅气到全身发抖,指着好友的手指像中风患者般直颤。
“还算说句人话,没让我一脚将你踢出门外,李魔头,好朋友一个就够了,多了占位置。”良朋益友难寻,吐吐苦水的垃圾桶倒是少不了,能静心聆听你说废话的就是好朋友。
她一听,嘴角微微抽搐。“苗小霸,你喝的是从我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吃的是我炒得色香味俱全、拿来当晚餐的蛋炒饭,肥大的笨下是我花了三万买来的缇花沙发,你踩我的地、顶我家的屋顶还敢大言不惭?!这里是我李文雅的家——”拉长音,甚至因为气不足而岔音。
“一点小事也这么讦较,大不了我把我阿公留给我的那块地送给你。”一句无心之语,谁也没料到日后竟成真。
李文雅忿然的一拍桌面,但是一想到桌子是她花钱买的,手劲就轻了些。“谁稀罕你那块破地,连信义路十坪大的停车位也买不起,我要来踮脚跟吗?”
“听说市价飙到三亿。”所以那群亲戚又不淡定了。
“三、三亿?!”她蓦地睁大眼,咋舌不已。
“你要吗?我给你。”不能卖,但总能送吧,苗秀芝已经被贪婪的至亲逼到走投无路,灵光一闪想到法律漏洞。
祖父的遗嘱上明白注明五十年内不得买卖,否则失去继承权。可之后呢?并未写明由谁继承,除非还有另一份遗嘱,否则就是五房各自厮杀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很想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三亿耶!谁会跟钱过不去?!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像苗小霸一样大无畏,将坐了三年的秘书椅往大老板脸上砸去。“不了,我怕死。”
“没用。”她耻笑。
“是很没用呀!我不像你说分手就分手,一点余地也不留,快得让人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痛也不会有感觉,行囊一背走得洒月兑。”她不痛她都替她心痛了。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是她见过最相配的一对,她想最慢到了年底就可以喝到他俩的喜酒,她算是牵成两人的媒人,在婚宴上肯定是大出风头,红包厚厚一包做为答谢。
可是在她为两人高兴之际竟传来分手的消息,晴天霹雳的震惊让她久久无法回神,愚人节已经过了很久,这种闹心的玩笑话开不得,她玻璃做的心脏负荷不了呀!
不过最心疼的是那三亿,迭得比人高的钞票她还真不敢拿,一来怕黑道来分一杯羹,索讨跑路费,二来是苗家那票豺狼般的亲戚,不把跑来抢走肥肉的她撕成碎片才有鬼。
有命拿,没命花钱,她何苦来哉?李文雅有些怨慰的瞪了好友一眼,拿了根红萝卜吊在驴子鼻子前让他吃不到,居心叵测,良心何在呀。
“我哭了一夜。”人家是借酒浇愁,她是一口气喝了三、四罐易拉罐汽泡饮料当“庆祝”月兑离苦海。
酒是苦的,可乐是甜的,离开了苦涩当然要欢喜迎甜,她无须为某人挂心的快乐生活正要展开。
李文雅撇嘴嘲笑。“看得出来,不过我不想说你活该,你这张脸也够惨了,用不着我落井下石。”
本来就不美了还肿成一张猪头脸,她七月半最好不要出门,免得被人当成冤死的孤魂野鬼给收了。
苗秀芝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她不常哭的原因是因为她只要一哭就会脸部浮肿,尤其眼睛更是吓人。
大家都以为她强大得如穿了护身铁甲,刀枪不入,事实上是她没有表现懦弱的权利,一旦她又不小心流泪,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严重,她曾长达七天不敢出门见人,脸肿得要用纸袋罩面。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知晓的人并不多,李文雅也是两人聚在一起看一部感人肺腑的电视影集时才晓得,当时李文雅笑得牙都快掉光了,被她泄愤似的吃光刚买的三盒瑞士巧克力。
“在消肿前我不走了,你这里借我窝几天。”她要当被包养的小猪,只管吃和睡。
李文雅没好气的斜眼一睨。“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蝗虫过境也没你这般张狂,尽避把我家当你家吧。”
李文雅的家人都移居美国,她念旧舍不得离开从小到大的家,所以一个人留在台湾,偶尔有连假才飞去看他们。
“口气好尖酸,我都要反胃了。”她一说完真呕了一口酸水,好友当她在吐槽自己,故意装出恶心的模样。
“再酸也没你心酸,你真的决定要和大老板分,不再考虑考虑?”本来想开骂的,可是话到嘴边心口一紧,关心的话语滑出唇瓣。
“孩子是他过不去的关卡,他为难,我也辛苦,还不如回归原本的最初,各过各的生活。”她的心里还是有点痛,毕竟真心付出过,哪能如草木一般无动于衷。
李文雅啐骂,很足生气。“又不是他的孩户他为难个什么劲儿?他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他的女朋友?!”
为了一朵烂到不行的烂花而忘了浇灌无人照顾也生长良好的矢车菊,与幸福擦身而过,根本是本末倒置。
同样的话她也说过,但是那个男人听不进去。“主要是他待人处事的态度,不能说他过于偏执而识人不清,把心机狡狯的高茵琦看得过于单纯,而是个性使然,就算没有怀孕的学妹,若是再有带着孩子找上门的单亲妈妈’他还是拒绝不了。”
祈煜翔是八个月不到的早产儿,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产后大失血,母子俩差点一度都救不活。
所以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祈妈妈不断告诉儿子生命是可贵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肉,不能割舍的心头肉,让他要懂得尊重生命、爱护生命,把孩子当成未来的希望。
长期的熏陶和洗脑下,他是听进去了,但也误解生命的真正意义,他对猫狗有偏爱,也把小孩子当可爱动物来疼宠,他觉得若多他一分力量便能少一条生命的殡落,为什么不做。
“那个高茵琦真不是东西,居然跑到公司给大老板送爱心午餐,那副虚伪做作的表情真令人作呕,有人狗腿的叫她老板娘她竟然敢应。”她当下走到对方身后,凉凉的丢下几句话——
哟!怀着前男友的孩子的前女友,这顶大绿帽要谁给戴?人品糟糕不要紧,但也不要丢人现眼的跑出来现,让人晓得你究竟有多不要脸,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气不过的高茵琦本想反将她一军,语带暗示大老板该换个称职的秘书,不过大老板只沉默的瞄了她一眼,让高茵琦将爱心午餐带回去,拒收。
她还到公司?!
心口一抽的苗秀芝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放下。“对了!我好像怀孕了。”
“怀、怀孕?!”李文雅吓得不轻。
“只是可能,还不确定,你不用一副公鸡也能下蛋的模样看我,我也有子宫。”她笑着,眼中充满母性光辉。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好友纤弱的身体有一天会胀成两、三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