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见到她们,连忙从马厩里出来,上前跪下,“皇后娘娘、公主万福金安。”
这是个生面孔,徐嘉佟没见过。
“起来吧,福伯。”夏彤希对徐嘉佟介绍道:“皇嫂,这是跟着五皇叔多年的总管,对马特别有一套,这次还多亏了他,才顺顺利利的将这匹千里马给平安送进京里。”
“公主言重了。”福伯露出浅浅的笑,“太子方才命人来,要老奴给马上鞍,看来是想要跑个几圈。”
“这孩子胆子倒大,也不想想这是匹什么马。”夏彤希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我皇兄的儿子,胆识过人,我皇兄在十岁时就曾驯服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五皇叔还夸他不简单,到现在提起这事,还会称赞这才是君王该有的样子。”
“公主,询儿不过才要七岁,这孩子是不知天高地厚,回头得说他几句才行。”
“这倒不用,让他试试也好,有福伯在一旁,就牵着走个几圈。”夏彤希多交代了几句,“福伯,这马初来乍到,还不能适应环境,凡事小心,可别伤了太子。”
“回公主,老奴明白。”
见夏彤希又吩咐福伯诸多事宜,徐嘉侈便一人走入马厩,一眼就看到被绑在最内侧的黑马,忍不住上前想要触碰,不过她才拉了下缰绳,马儿立刻撞向她,幸好有木栅挡着才没撞着,她一惊,下意识退了一步。
埃伯从外头进来,连忙上前拉着马安抚。
“娘娘可要试试?”福伯问。
徐嘉佟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的吵杂声,目光一柔,看了过去,就见以夏宏询为首,跟着几个皇族世子走了过来。
“这孩子看来是迫不及待了。”她笑了笑。
夏宏询在福伯的协助下上了马,徐嘉佟与夏彤希退到远处看着。
只是才走没几步,马儿突然变得焦躁不安,福伯眉头一皱,连忙拉住缰绳,停下了马。
“老奴斗胆请太子下马,让老奴瞧瞧,这畜生似乎有些不对劲。”
夏宏询觉得扫兴,但徐嘉佟在一旁使了个眼色,他也只好点头。
埃伯伸手要扶,他摆了摆手,“福伯,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夏宏询重心才放在左侧的马上,马鞍却突然往一边倾斜,他重心不稳,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福伯虽然眼明手快的拦着,但还是让夏宏询给摔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徐嘉佟的心跳都快停了,一马当先的冲上去。
夏彤希也急着向前,肚子却忽然一痛,忍不住申吟出声。
徐嘉佟跑到夏宏询身旁跪坐下来,就看他痛得一脸苍白,转头正要叫人,看到夏彤希被几个宫女、嬷嬷紧张的围住,这一幕几乎让她慌了手脚。
“立刻宣太医,禀报皇上,通知将军!”她急急的下了命令。
夏宏询的贴身太监才将他抱起,一个在清思殿伺候的太监便急忙跑过来,跪在徐嘉佟的面前,“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吃了娘娘送来的糕点,晕过去了!”
徐嘉佟顿觉一阵晕眩,兰儿连忙扶住她,她颤抖的吸了口气,“送太子、公主回宫,宣太医!本宫去一趟清思殿。”
她一脸苍白的坐在銮驾上,手脚都在发抖,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她脑子一片混乱,没有头绪。
她担忧的来到清思殿,等不及兰儿扶她,自己便快步走了进去。
“来人啊!”徐嘉佟的脚才踏入殿内,李墨芸的声音便响起,“把人给本宫押下!”
徐嘉佟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脸色一沉,“大胆!放开本宫!”
李墨芸抹了下脸上的泪,身旁还站着自己的父亲李全利,“皇后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毒害圣上!”
徐嘉佟一心记挂着夏涣然的安危,根本没心思跟李墨芸争执,“静贵妃不要血口喷人,立刻放了本宫。”
“皇后娘娘,”李全利上前,冷冷的提了一句,“皇上可是吃了你呈上的糕点后才晕过去的,太医说是中了毒,而这毒就在皇后呈的糕点里。”
徐嘉佟瞪了李全利一眼,她真是受够这对父女了,“李大人可知,诬陷本宫可是死罪一条。”
“臣惶恐。”李全利嘴巴上这么说,但依然满脸高傲,“但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娘娘狡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斥了一声,“把我放开!若本宫有罪,等皇上醒了自会定夺。”
“本宫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危害圣上,”李墨芸突然大声哭了出来,那副样子像是多痛心夏涣然受到了伤害,“把她给我拖出去,直接杀了这可怕的女人!”
“闭上你的嘴!你这样子真是令人恶心,”徐嘉佟动了怒,用力的一脚踩向抓住自己侍卫的脚,趁他一时不留心挣月兑开来,一把抽了侍卫的刀,直指李墨芸,“谁敢拦本宫,本宫便拿这把刀砍了谁!今天本宫豁出这条命,跟你奉陪到底!”
李墨芸看着眼前亮晃晃的刀,眼泪蓦然停了,抓着自己父亲的手,惊恐的退了一步,“以前传闻皇后疯癫,没想到真是疯了——”
“闭上你的嘴!”徐嘉佟一心挂念着夏涣然的安危,恼怒的啐道:“给我滚开!”
“真是反了!”李墨芸下意识又退了一步,“你竟意图谋反,本宫今天一定要你的命!”
徐嘉佟才懒得理会,她直接冲进内殿,目光看向床上紧闭双眼的夏涣然,心头一酸,眼里含着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乱了分寸,只知道就算这条命不要也要护着他。
她眼角察觉有人影晃动,刀立刻不留情的挥了过去,李全利虽闪过,刀却划过了手臂,当场血流如注。
李墨芸忍不住尖叫,侍卫立刻一拥而上。
“不准动!”徐嘉佟脸色苍白,这么多年来,纵使有人因她而丢了命,但没有一个是她亲口下旨,她从未想要杀害任何人,而今她却气得想要一刀杀了这对阴狠的父女。
“一定是你们下的毒,你们该死,我要杀了你们!”
“你疯了!”李墨芸惊声尖叫,“你们还傻着做什么,立刻给我杀了她!”
“住手!”这时韩依风大如洪钟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令乱成一团的宫殿静了下来。
他大步走进殿内,冷眼一扫,斥道:“这是在做什么?”
“将军,皇后意图谋害皇上,”李墨芸扶着自己的父亲,“还伤了剌史大人,罪大恶极。”
韩依风冷冷的看着李墨芸,又看着立在一旁的李全利,他的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
“皇后是否图谋不轨,皇上醒了自有公断。”韩依风一哼,“贵妃娘娘别以为暂掌六宫事务,就可以无法无天,别忘了皇后娘娘还是后宫之首,娘娘要看皇上,你这么一个小小斌妃竟敢拦着,纵使我这么个没读过几天书的武将都知道不合规矩。”
李墨芸的身子有些僵,一时哑口无言。
“可将军……”对韩依风,李全利向来敬畏几分,但在这个节骨眼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声音有些气弱,“皇后伤了臣,难不成就这么放了吗?”
“这更可笑,你拦着皇后探视皇上,娘娘没杀了你,你已该感激涕零,还敢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韩依风,你大胆!”李墨芸忍不住斥道:“难不成连你也要反了吗?亏你还口口声声忠心护主!”
“末将有今日是一步步出生入死走来,对皇上的心天地可证,论不到娘娘说一字半句,若贵妃娘娘认为臣言行不当,不如就到慈云宫去请太后出来主持公道如何?”
提到太后,李家父女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李墨芸这才心有不甘的道:“就算不追究皇后伤了剌史大人一事,但皇上吃了皇后呈上糕点昏死过去是事实,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韩依风看向一脸倔强的徐嘉侈,一个向来柔弱的女子今日竟拿刀杀人,看来真是气急了。
“娘娘,”他柔声对徐嘉佟说道:“把刀放下吧!”
徐嘉佟一震,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韩依风,有他在,夏涣然不会有事,她的手一松,刀子应声落地。
“来人,”韩依风下了令,“把皇后请回清碧阁,派人牢牢守着,不准闲杂人等进出,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一切就等皇上醒了之后再行处置。”
“走吧,娘娘。”韩依风上前,低声说道。
“将军,”徐嘉佟看着韩依风的目光十分清澈,“不是我。”
“末将明白。”韩依风柔声劝着,“娘娘就在清碧阁里待个几日,等皇上醒来,自会还娘娘公道。”
“公主和太子现在可好?”徐嘉佟想起了夏搭希和夏宏询。
“谢娘娘关心,公主该是看太子突然坠马,一时心急所以动了些胎气,现在已经没事。至于太子因为有福伯在一旁拉了一把,加上之前下了场大雨,地面松软,所以纵使摔下了马也无大碍。”
徐嘉佟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突然,她感到手掌心被暗暗塞进了一样东西。
韩依风没有多言,她也默默的紧握在手上,被人送回清碧阁。
看着韩依风亲自将人送到了殿外,李墨芸只能用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
“爹!”
“沉住气。”李全利也是心有不快,让一旁的太医包扎伤口。
韩依风没再进去,亲率着人马守在清思殿内外,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应变。
这风雨欲来的情况令李全利的眉头深锁,就只差最后一步便能除了皇后,谁知道竟跑出韩依风这个程咬金,“真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召此人回京。”
“该是看长平公主有孕在身,所以才会叫回他们夫妇俩。”李墨芸倒没有想得太多,“父亲的伤可有大碍?”
“没事。”李全利忍着痛,叫太医退到殿外后才开口,“刚才太监来报,太子跌下了马,情况似乎不乐观,我得派人再去打探打探,若他出事……我还记得当年皇上下了旨,太子养在皇后名下,若有个万一,皇后可得提项上人头来见,太子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怕无法治皇后的罪。”
“这次倒谢了长平公主的自以为是,送给太子爷什么名贵的千里马,现在太子跟那匹畜生都得死。”李墨芸冷笑。
“娘娘!”李全利震惊的看着她。“难道太子爷今日坠马不是意外,是你的主意?”
李墨芸脸上一点都不在乎,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过是在他的马蹬上割了一刀,那小子早该死了,当年要不是徐嘉佟出现,他一出生就该让徐尚允派去的稳婆弄死了,现在也不会搞到他占着明明属于陆郡王的太子之位。”
“娘娘就别再说了。”李全利的目光慌忙看看四周,庆幸已经下令让周遭的人全都退下。
“爹,你在怕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娘娘,之前咱们收买的太医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后,我担心皇上对咱们起了疑心,不是要你暂时安分些时日,怎么娘娘还是任性妄为的要危害太子,还在皇后娘娘呈给皇上的糕点下毒?皇后现在正得恩宠,皇上醒来可未必会信她会毒害于他。”
李墨芸冷冷一哼,“爹,太子之事是本宫做的,但这毒可不是本宫下的。”
李全利的身子一僵,脸色一变,“什么?!”
“毒确确实实不是本宫下的,”李墨芸的头微侧,李全利立刻上前几步,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事与本宫无关,真是那女人呈上的糕点有问题,这次我就不信还不能把她从后位上拉下来。”
李全利皱起了眉头,隐约觉得有事不对,徐嘉佟向来不忮不求,虽说传言甚嚣尘上,说什么她挟着年幼的太子好维护将来的权势,但在她将虎狼符交给夏涣然那一刻,他就看出这个女人爱这夏家父子更甚于自己的命,只是夏涣然因为厌恶徐丞相而盲目的未看出这一点。
这些年来,她安分守己,他原想等过些时日再给压力,拿太子爷的命逼她出面,跟夏涣然提及改立太子一事,谁知道他还没开口,她竟然一夕之间备受夏涣然恩宠,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就连自己的女儿也遭受冷落,改立太子一事也变得困难重重。这么一个已经稳操胜券的女人,没道理会毒害夏涣然,而如果不是徐嘉佟和李墨芸下的毒,这毒又是谁下的?
他眯眼看着夏涣然,不知为何有股不安从心底生起。“娘娘,我看这些日子,娘娘就好生照料着皇上,其余就别做他想。”
“只要那女人和太子一死,我的陆郡王将来得天下,本宫自然不做他想。放心吧,爹,不到最后,女儿不会冒险行事,你现在立刻出宫,集结咱们的势力,若宫中一有变,”
她看着夏涣然的目光一冷,“本宫便会下令开宫门,将这些非我族类全都一网打尽!”
李全利阵光一敛,心中虽有迟疑,但还是领命退出了清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