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宅邸的另一头,内院的女眷还在沸腾,其中一间交谊偏厅里,小姐们正在议论那些收到的见面礼,有人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也有人不甚满意,文杂出来的意见就十分混乱。
至于长辈们,则齐聚在茗茶厅里。
在老夫人开口之前,一干女眷全都安静的品茗,只是有幸在场的人全是老夫人平常就信任的,其它姨太或陪侍的人,早就打发回房去歇息。
“真是牙尖嘴利的丫头!”老夫人放下温杯。“拢络人的手段确实也高竿,你们怎么说?”
“咱们还要让嘉虹姑娘来吗?现在这情况不晓得会不会委屈她?”
嘉虹是锦氏的亲侄女,原本她就打着算盘让侄女来小住些时候,必要是,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要求宇文决娶她进门,届时亲上加亲,还怕大权不落入手里吗?
“真的没想到那丫头会是皇浩楼的当家,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这脚店可是不及千,也有百的声势,短时间在万头钻动的县城里抡元,怎么想就是不可能!”荣氏是四房,虽然没有明显派系支持,但娘家经营布庄,在出嫁前可是经手处理过不少事情,现在商记里只要是布庄经营的管事,有些细节还会来请教她。
“说不定这是文决的计划,把一切功劳交给她,好堵住娘的指责。”锦氏顺着阶梯,慢慢做出结论。
宇家的内务操持虽然已经文由錍氏全权负责,但遇上大事时,还是需要请示老夫人,尊重老人家的意见。
老夫人颔首,也认同媳妇说的话。“文决的杰出有目共睹,若是由他在背后指点,甚至是主事,相信皇浩楼要镀金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我还是让嘉虹来一趟吧!”锦氏藉机再提旧事。
“也好,反正宇家男丁拥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若是开枝散叶不丰,百年之后,我怎么对得起宇家的列祖列宗?”老夫人挥挥手,要大伙回去歇息,折腾了两个时辰,她的身体也乏了。
“那就不打扰您歇息,媳妇们全告退了。”锦氏带领一群女眷离开。
不一会儿,宇歌雅探头进来。
“臭丫头,贼头贼脑,还不进来?”
“大娘离开了?”
“你都听见了,还问什么?”老夫人夫了声。古灵精怪,谁不晓得她是听壁脚,否则怎么可能时间拿捏得如此精准,媳妇都还来不及跨出这口院落,她就进到院内了。
“姥姥,您真的相信大娘说的话?”
“那丫头是聪明,但若没有经过你堂哥的教导,真能开智到这种程度?存疑哪!”
“天赋资质,才是难得。堂哥只是占了这份便宜。”
“你真的被一只梨不盒收买啦?”
宇歌雅红着脸,“姥姥,孙儿懂轻重的。”
“你就是太懂轻重,才会现在还寻不着亲事。”老夫人忍不住担忧,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急也没有用。
“堂哥不会接受锦嘉虹,姥姥怎么还答应该她来?”
“接不接受是你堂哥的事,你以为世上真的有柳下惠?”
“文阔堂哥就是。”
“都瞎眼了,当然成了柳下惠。”明明已经一把年纪,棺材也进三分之二,怎么子孙的事还让她这么无法安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文阔堂哥的眼疾好不了吗?”
“听说南阳神医会过府医治,希望能出神迹。丫头,过来扶我一把。咱们去佛堂!”
一定是去向菩萨求平安,这两年来,宇家真的纷扰太多,希望这回文决堂哥回来,可以把一切都处理顺利。
三伯带着文泰堂弟离开宇家,自立门户,甚至还趁着文阔堂哥陷入眼疾危难时,挖走不少客人,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酿酒生意。本来从北方进精麦,准备酿储存酒,全经由文泰转倍出去,绕了一圈,才进到三伯在外头私设的商行。
不晓得骆应天有没有跟文决堂哥提过这件事。
其它还频频出现一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宇家正值多事之秋,确实是需要神明多多关照,明天她再去一趟白云洞吧!
南阳在宇文阔的百会穴附近精准的扎下金针,“有感觉到眼睛热热的吗?”
“是的。”
“这是好现象吗?”站在一旁的宇文决询问。
“表示气血正常循环,只要佐以汤药,我有把握一个月内可以清完余毒。”南阳缓缓的将使用过的金针过火祛毒,再收回袋内。
“我无法等一个月。”宇文阔拒绝。
“这关系到你的一辈子,你想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宇文决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
“我一定要找到她!”
“孩子的娘吗?”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季娃开口,点出重点。
“对。”
“你知道她在哪里?”
“对。”
“那么你需要多少时间?”
“二十天,来回至少需要二十天。”宇文阔很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一定要先确定她平安无事。
“我可以开一些丹药,保护他的心脉,不过这些丹药的效果有限,无法解除眼疾,等他二十天后要开始祛毒,就要看老天的意思。现在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代表二十天后也有。”南阳徐缓的说着,虽然外貌顶多二十,但自小习医,让他的性情更加稳定。
“这后果我自负。”宇文阔非常平静的接受。
宇文决还要再劝进,却让季娃揪住手臂,抢先出声,“既然这样,我们先用膳。你陪我出去准备,让南大夫专心诊治。”
季娃拉着宇文决进到她要求私设的厨房,虽然是临时建造,但内部一应俱全,连小型的冰窖都有。
“为什么要阻止我?”
“今天若换成是你,我连一天都无法等待,你明白那种求之不可得的心情吗?尤其他已经知道对方的下落,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可以马上飞到对方的身边。”她可以体会这种心情,但是知道宇文决未必也能,毕竟他们之间,应该是她爱得比较深吧!
望着季娃,双眼流露出坚定的眼神,才短短几年,她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学会努力去争取,这是他一步步引导,让她明白只要努力就有可能会成功,所以她开始从认命的禁锢里月兑胎换骨,但是有时候她的变化快得让他几乎跟不上,忍不住想打压。
宇文决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应该骄傲吗?
“我尊重他的决定。不过如此一来,咱们就无法如预期的时间回家。”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了。”季娃搂着他的腰,甜甜的笑着。
宇文决揽着她的肩膀。“姥姥她们不好应付,尤其是锦氏。”
“男主外,女主内,这些交给我烦恼就好。”
罢了!由着她吧!
“你想,如果我拿出压箱宝的拿手菜给南大夫品尝,能让他陪着大伯走一趟吗?沿途有南大夫照应,大伯的眼疾说不定也可以复原。”
面对季娃的慧诘,以及爱屋及乌的心态,他应该感谢老天赐给他这么美好的妻子。
“有你,真的很好!”
为了感谢南阳的倾力相助,季娃当然得好好准备拿手菜肴招待,炉灶上的女乃汤可是用鸡熬上一天,才煨出女乃色,再将鲗鱼洗净后,剞上柳叶花刀纹,文火慢炖就会出现浓白,其色泽素雅,鱼肉肥美细女敕,鲜美入口即化。
她深知南阳倾向清淡的口味,所以精致的料理多以养生为主。
由于自己开小灶煮食,每当接近用膳时间就传香千里,把所有的人都惹得极为好奇。当然,碍于锦氏的手段,没有人会来观探,但是不包括几名小泵娘,其中就有宇歌薇。
“嫂嫂好厉害,这刀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居然把一颗苹果雕出四只兔子,这么可爱,让人舍不得吃下肚。
“你也不遑多让啊!瞧你都能把风中摇曳的花儿绣得都活月兑起来。”后来歌薇补上的见面礼是小荷包,让她爱不释手呢!
“南大夫这么年轻,医术真的牢靠吗?”发话的是宇歌雅,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南大夫不年轻,都三十有余了。”
“怎么可能?”宇歌雅惊呼。
“行医之人总是懂得延年益寿之道,南大夫的饮食非常清淡,有些益补的食材还是他教我的呢!”
“恐怕他只是想要占便宜,把药材的功效告诉你,好让你入菜,也顺他的意吧!”
宇文决一踏进厨房,立刻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们?”
“堂哥。”宇歌雅连忙欠身,随即离开。
“君子远庖厨。怎么堂哥好像不介意?”宇歌雅毫不客气的说。
“我找自个儿娘子,有什么不对?”
“管事都回去了?”季娃恬静的微笑,顺手舀了一碗头豆杏仁露给他。
“都打发了。下午你陪我去巡视铺子。”
“不好,这是宇家的产业,若我也跟去,难免让人觉得干涉。”季娃明了避嫌的重要性。
“有必要时时刻刻想着把堂嫂拴在裤头上吗?恩爱也不是这种表现法。”
宇歌雅非常不以为然。
“歌雅,别乱说!”季娃羞红着俏脸。
“算了!我不打扰你们打情骂俏。”宇歌雅拿著书本就离开厨房。
“你瞧你,害我被笑话了。”
“谁敢笑说咱们?哪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不是这么朝朝暮暮的?”歌雅离开就正中下怀,宇文决把碗交到她的手上,张开嘴,等着她喂。
对于他这种无赖行为,她有些习惯了,拿着汤匙,先喂他一口。“绿豆去湿,南方的湿气比较重。”
“你真的是南阳的好徒弟,把他说的全都应用上了。”
“民以食为天,春多馥、夏多苦、秋多甜、冬多辣,顺着节气饮食,才能补气。”
“她们有为难你吗?”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事,尤其大哥离开后,宇文决才发现自己得面临什么烂摊子,那些混蛋!
季娃知道他不爱甜味绕在舌尖,所以喂完绿豆后,顺手拿了几颗盐炒杏仁给他去甜腻。“能为难什么?顶多就是少碰面,避开点,便能有和谐。”
宇文决揽住她的腰,让她贴着自己。“别忙!先陪相公谈心。”
好啊!季娃侧着头,可爱的望着他。“相公想说什么?”
他蹭着她的挺鼻。“怎么我老是觉得你比我还忙?”
“会吗?”
“之前你就算要试菜,也不会忽略我,常会抽空来书房陪我,就算聊的是跟柴米油盐有关的事都好。可是自从回到宇府,你忙到连个人影都不见,一会儿是忙着做则启要吃的肉泥,一会儿又是南阳的茶点,你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照顾得无微不至,那身为你的相公的我呢?”他的语气非常不满,可是忍了两天。
“则启开始长牙,需要补充更多营养。至于南阳,他是贵客,怎么能够怠慢?”
“那我呢?”
“你是大人啊!”季娃踮起脚尖,要亲他的额头。
没想到宇文决狡猾,脸庞稍微一转,就让她刚好亲在唇上,这女敕豆腐都送到嘴边,哪有不吃干抹净的道理?辗转采撷着唇间的香蜜,勾着舌尖嬉戏。只有这样,怎么足够聊慰寂寞难耐的情绪?他紧揽着她的娇躯,贴着自己的刚硬,如水般的人儿与他多么契合。
好不容易,他疼于松开手,季娃的双颊已经艳色桃李。“这里是厨房,万一有人……”
“咱们夫妻相爱,又碍着谁?”宇文决的声音粗哑,明显的动情。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宇文决,怎么当初正经八百的,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
宇文决啃啮咬着她的唇。“我也怀疑我怎么这么晚才把你娶进门,白白浪费这么多亲密的时间。
“怎么突然跑来?”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季娃就是知道他是心底揣着事进门。
“我听说大娘接了她的侄女来小住,还要求你要掌厨,为她接风。”
“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用理她,你好歹也是宇家二媳,凭什么要你掌厨?难不成真的把你当成厨娘?”
“倒不用想得这么严肃。”季娃耸肩,“反正举手之劳罢了!”
“你不晓得大娘心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就是想要撮合你和锦姑娘的好事。”男人拥有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只要冠上开枝散叶的理由,女人反对就犯了七出之条。“季娃读过“女诫”。
“你无所谓?”
“她的长相有我这么得你的眼缘吗?”
“是圆是扁都引不起我的注意。”
“她的厨艺比我还能捉住你的胃?”
“我担心被她毒死。”宇文决的眼底泛着笑意。
“和她聊天言之有物,所以让你收获匪浅?”
“相公有这么笨?”
“就是聪明,才懂得娶我进门啊!”顺着天梯往上爬,季娃夸起自己毫不嘴软。
“我好像把你教得太聪明。”
“后悔莫及?”
“庆幸万分。”他用力在她的脸颊上啧啧有声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