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十日,已经是婉瑛最大的极限了。
“再不起来走一走,我真的要抓狂了……”她在口中咕哝,趁丫鬟不在房内,没人劝阻,慢慢地掀被坐起。
婉瑛用右手轻按胸口,伤口已经不再像前几日那么痛了,只要别去拉扯到,应该不会有大碍,于是穿上鞋子,缓缓地起身,平常一向活蹦乱跳的她,可从来不曾这般虚弱过。
“很好,到目前为止都还OK……”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几旁,然后扶着几面,在靠墙的一张座椅上坐下,又顺手从碟子里拿了片梅饼来吃。“都已经躺到腰酸背疼了,还是坐着舒服……”
就在她塞进一块梅饼好冲淡嘴里的中药味道,就听见房门外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以为是丫鬟回来,没有在意。
而隔着一扇门扉,女乃娘正牵着笑咧着小嘴的砚哥儿,能够到处走动,对个一岁多的孩子来说,是件很有趣好玩的事。
“就是这儿了……”二管事亲自带着他们过来。“这位婉儿姑娘之前救过小少爷,如今借住在府里养伤,于情于理,都要让小少爷来探望她。”
女乃娘点头表示明白了。
于是,二管事上前敲了门。
“请进!”里头的婉瑛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应声。
二管事推开门扉,让女乃娘牵着砚哥儿进去,对屋里的婉瑛说道:“姑娘,咱们家小少爷来探望你了。”
砚哥儿已经挣月兑女乃娘的手,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好奇地张望着。
见到意想不到的人,婉瑛不禁笑逐颜开。“砚哥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砚哥儿停下脚步,两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瞅着婉瑛,那专注的眼神,像极了他的父亲。
她有些落寞地笑了笑。“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可还记得婉儿姑娘……”女乃娘也没想到会再见面。“听说婉儿姑娘在这儿养伤,是哪儿受伤了?”
婉瑛干笑一声。“胸口被人刺了一刀,差点没命了。”
“真是太可怕了。”女乃娘倒抽了口凉气说。
“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又把命捡回来了……”看着当初还背在背上的小娃儿,这会儿都会走路了,婉瑛不禁有感而发。“才几个月没见,砚哥儿已经长这么大,也愈来愈像将军了。”
砚哥儿抬起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她,似乎在观察婉瑛的反应,见对方只是笑着,这才放心地走到面前,伸出小手模了模她的裙摆。
“砚哥儿,看你这么活泼健康,真是太好了。”能亲眼看到所救的孩子平安长大,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虽然不了解她在说些什么,砚哥儿还是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回答,让婉瑛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大力。
“……抱……”不知是不是想起婉瑛,或者只是觉得有亲切感,砚哥儿就是想要爬到她身上去。
她担心把伤口扯裂了。“等一下,我现在没办法抱你。”
“小少爷不行!”女乃娘要拉开他。
砚哥儿一脸不高兴地挥开女乃娘的手,抬起小脚,两手拼命地往婉瑛膝盖上攀,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砚哥儿,不可以!”婉瑛收起笑脸说。
才不过一岁多的小娃儿,也懂得看大人的脸色,只见他露出无辜的表情,让婉瑛看得好气又好笑。
“不可以推开女乃娘的手,这样是不对的。”她看着砚哥儿的眼睛,让他明白自己是认真的。
女乃娘倒是不以为忤。“小少爷还小,不打紧。”
“就是因为还小才要教,不然长大就教不来了。”婉瑛想着如果是父亲,一定会这么说的。“来!砚哥儿,坐在我身边!”说着,她便稍微挪动一子,让出些空隙,然后在上头轻拍两下。
“小少爷可要坐稳!”女乃娘将小主子抱上去。
终于坐上去,砚哥儿开心地露出笑脸,还晓得要抓住扶手。
“砚哥儿做得很好。”婉瑛赞美。
像是听懂她在夸奖自己,他兴奋地用另一只小手攥着婉瑛的袖子,然后仰头看着她,想要再被夸奖一次。
二管事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相处情形,把双方的对话都记在心里,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托词有事,先出去了。
没过多久,两名丫鬟端着汤药和洗好的衣服进了寝房。
“小少爷怎么来了?”圆脸丫鬟问。
另一个较瘦高的丫鬟反应较快。“是不是因为婉儿姑娘曾经救过小少爷,所以才会带他过来探望?”
“是这样没错。”女乃娘颔首地说。
瘦高丫鬟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婉儿姑娘是小少爷的恩人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也幸亏遇上婉儿姑娘,否则咱们恐怕再也见不到小少爷了,小少爷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嗒……呀……”砚哥儿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婉瑛和女乃娘她们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大家都在笑,砚哥儿也跟着笑了。
婉瑛住进将军府的风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秦府,引起小小的骚动。
“……原来婆婆已经听说了?”江氏把耳朵竖得高高的。
老太君啜了一口参茶。“嗯,前些日子让奴才送几样砚哥儿喜欢的小玩意儿过去,偶然之间听到那儿的婢女聊起来,便留了心,前前后后又打听了几回,才知那位姑娘在路上遇到歹人,还被刺了一刀,凤哥儿正好路过,便赶紧送去六安堂,最后还把人接进府里,到今天为止,已经都半个月了。”
“媳妇儿前两天让婢女拿了亲手做的衣服去给砚哥儿试一下尺寸合不合,也听说了关于那位姑娘的事,只是不知是何身分,竟然特地接进将军府来就近照料,该不会是看上眼了?”林氏不禁这么猜测。
江氏一脸不以为然。“听说是个浣衣女,就算看上了,也只能是妾。”
“说得也是。”林氏理所当然地回道。
“我又问了大管事,才知那位姑娘就是砚哥儿失踪当时救了他的恩人,这回她出了事,受了重伤,身边又无人可以照料,凤哥儿才会让她住进府里,也算是报答恩情……”老太君脸上看不出喜恶,只是陈述事实,不过提起长孙的为人,又露出慈祥宠爱的笑容。“凤哥儿就是重情重义,别人对他有恩,他定会加倍回报人家,会这么做也并不令人意外。”
听了这番话,两位媳妇儿纷纷地点头。
“是应该报恩没错,可也没必要接进自己府里,给她一笔银子,或是找几个人去照料不就得了。”说完,江氏顺手拈了块糕点来吃。
林氏眼珠子转了转,慎重起见地问!“婆婆可曾问过大管事,凤哥儿对那位姑娘的态度如何?”
明白二房媳妇儿在暗示什么,老太君点了点银白的螓首。“自然是问了,只说那位姑娘住进府里之后,只让丫鬟照顾,凤哥儿不曾亲自去探望。”
“那就表示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报恩。”林氏笑说。
老太君叹了口气。“其实凤哥儿若要收来做妾,我倒是不反对,他身边总要有个女人伺候,只要清清白白就好。”
“那也得看凤哥儿有没有那个意思,看这个情况,似乎也不太在意。”江氏喝了口茶。“就不知那位姑娘会住上多久?”
“多半是要等到伤势痊愈,问了大管事,他也说不出个准,总之这事就先搁着吧。”老太君已经不太关心那位姑娘的事了。
婆婆都这么说了,两个媳妇儿便聊起其他家务事。
她们却不知秦凤戈是故意这么做的,表面上和婉瑛保持距离,背地里则让砚哥儿去和她培养感情,计划最后再奏请皇上赐婚,到那时木已成舟,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另一方面,在将军府这一边,砚哥儿和婉瑛已经相处一段时日,也相当熟稔,女乃娘没有带他来,他还会硬拉着女乃娘要去找婉瑛。
女乃娘喘着气说:“小少爷,慢一点!”
“咿呀……”小小人儿走路一扭一扭的,就是不肯放慢速度,自然落个扑倒在地的下场。“呜……哇……”
“有没有摔伤了?”女乃娘赶紧扶起小主子检查手脚。
砚哥儿噙着两泡可怜兮兮的眼泪,哭声震天,不过还是指着前面,就是要去找婉瑛不可。
“好好好,咱们去找婉儿姑娘……”女乃娘只好抱着他走。
于是,他的哭声就这么一路传到婉瑛房门口,把正在午睡的婉瑛给吵醒,不用张开眼睛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听到哭声的瘦高丫鬟赶忙出来应门。“小少爷怎么了?”
“方才在外头跌了一跤。”女乃娘回道。
不想再被人抱着,砚哥儿从女乃娘身上蹭到地面,一面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面往里头走。
婉瑛听到丫鬟和女乃娘的对话,从躺改成了坐,虽然下床走动的时间多了,不过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动作还是不能太大。
找到要找的人了,砚哥儿一把扑到床沿。
“跌倒了吗?有没有自己爬起来?”婉瑛检查他的小手,又揉了揉他的膝盖,左看右看。“还有哪里痛痛?”
砚哥儿攀住床沿,想要爬到上头去。
见状,圆脸丫鬟试图阻止,就怕会撞到婉瑛的伤口,不过他根本不予理会,实在拗不过小少爷,只好抱他上去。
虽然才一岁多,砚哥儿的个头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壮些,也很有力气,直往婉瑛怀里钻,让她忙着闪躲,以免碰到伤口了。
她又笑又叫。“不要一直挤过来……救命……”
以为是在跟他玩,他马上破涕为笑,用全身的重量扑过去。
“哇!”婉瑛想不到会被个小娃儿压倒。
砚哥儿坐在她身上,笑得好开心。“咯咯……”
“快来救我……”她似真似假地叫着。
女乃娘和丫鬟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待笑够了,婉瑛不禁搂着怀中的小小身躯,她真的很喜欢砚哥儿,打从心底愿意当他的娘,否则当初捡到他时,就不会想万一找不到他的亲人,就要收留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依照自己的方式扶养长大。
可是婉瑛现在却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要当人家的后母,不光只是爱,还要教他,要是太严太凶,别人会说她虐待前妻的孩子,要是袖手不管,可又违背自己的良心,她真的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吗?
“不管遇到任何事,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案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彷佛是在提醒婉瑛不要忘了原本的自己,该有的原则就要保持下去,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动摇,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她实在不确定能不能做得到。
唉!要是真的嫁入将军府,要面对的挑战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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