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御霆是何等敏感的人,早就发现她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自己,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是在看些什么,才假装不知情罢了。
这会儿他刚把事情处理个大半,又刚好抓到妻子偷看他,他含笑的回望着她,一手擦掉她唇边刚刚沾上的点心碎屑,有些佣懒的问道:“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没有?”
张薇薇偷看被人抓包就已经有些困窘,一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心一紧,脸皮绷得紧紧的干笑着。“呵……我哪有看什么?不过就是刚好……顺便……”一边说着,她的视线忍不住飘移着。
没办法,活到第三辈子,她还是学不会宅斗的高深技巧,什么皮笑肉不笑,或者以微笑掩饰眼中的算计,对她来说太困难了。
别的不说,现在她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心思撒个小谎,就莫名的心虚。
“顺便?嗯?”
布御霆没让丫头进来两人乘坐的马车贴身伺候,儿子也让丫头抱去顾着,此刻倒也没了拘束,他直接将她扯了过来揽在怀里,轻抬起她的下颚,用自个儿新生的胡碴轻轻磨擦着她的脸颊。
又痛又痒的感受,让张薇薇忍不住推着他,“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布御霆见她脸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因为他刚刚用胡渣蹭的。
“不习惯?我们可是夫妻,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会不习惯?”他轻笑调侃着。
闻言,她立即想起旧事,大力的推开他,没好气的回道:“大爷这句话说得可真好,我怎么能不习惯呢!成亲三日,只在婚礼当夜见了爷一面,成亲一个月,我早上侍奉公婆,还要照料小泵子小叔子,无论针线吃食都得由我来做,活像家里没了半个下人,而你一句外头有事,大半个月就没回来,连我回门那日都是独自回去的,白白让我娘家人看了笑话。后来有孕之后,你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外经商,我们两个真正能够坐下来说话的时候,从成婚到现在,或许连三十日都没有吧!这样要让我习惯什么?”
张薇薇很想平淡的诉说过去,但是一想到他不在的时候,他那些家人是怎么刁难她的,就让她没办法保持淡定。
她就不懂了,她娘家的确是因为官场纠纷,从这繁华的州府调到偏僻地方去,但又不是死绝了,可这布家上下却好似都以为她从今以后就只能靠着他们一样,一直瞧不起她,对她冷言相向,也是她上辈子没自信,活得小心翼翼,还以为只要认真讨好他们就能有回报,才会傻得任由他们欺负。
说来也是因她自己没有一点能依靠的本钱,家里为了打点爹的事已经花了大半家财,一家人虽住在大宅子内,却天天喝粥吃腌菜,爹也只能把她嫁给商户人家,用聘金带着一家子顺利的离开这里去就任。
但家里的东西早已经卖的卖、当的当,就算她的嫁妆是早早准备好的,也被挪用了不少,即使把聘礼又补了不少在她的嫁妆上,也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点而已。
不过会没自信的原因也不只这一点,眼前的布御霆也要负大半的责任吧?她在现代的时候,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交过,穿越到这里之后没有多久就嫁了过来,结果婆家人个个不好惹,老公又冷冷淡淡的,还老是看不见人,她怎能踏实安心的过日子?
布御霆定定的看着她,将她嘲讽的话语全听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明白她不是没有脾气,而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你怨我。”他很肯定的说着。
张薇薇好笑的回望着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把累积在心里的最后一点浊气吐掉。
“呵!怨?不,我不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那些事也都过去了,如今说说罢了,大爷你可别怪我用这些芝麻小事来耽搁你的时间就行。”
上辈子她是怨的,但是怨又有什么用呢?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她说出来还是会生气,但是真要说怨恨,却也算不上了。
如果把时间都拿去怨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那她重活一辈子又有什么乐趣?所以她不怨,只是想嘴巴上痛快一下,抒发自己上辈子没能说出来的闷气而已。
布御霆心底有些闷闷的感觉,他知道,与其说是心痛,不如说是一种愧疚。
他的确不曾把心思放在后院里头,只觉得女人再能够闹,不过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吵几句嘴而已,实在不必花心思去关注。
也因为如此,上辈子他对于许多事情都不管不问,她几次提醒反倒让他不悦的拂袖而去,甚至还认为她没事找事,扰乱家宅,最后还把她放到别院里去,到死都没再见她一面。
一开始是他不想见,后来是她也不愿见他了。
想来那时候,她对于自己已经不只是心中有怨,而是失望透顶了吧!
“是我错了……”布御霆低声说着迟来的道歉。“以后,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如果是在上辈子,张薇薇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激动得痛哭流涕,但是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男人真是一种欠教的生物!
以前她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处处想着他,他早起,她就起得比他更早,当个贤妻为他准备食物,只差没学广告,还跪着帮他拿拖鞋穿袜子,天气冷了,不管是里三层外三层,衣裳都恨不得要自己亲手缝制,还热汤热水伺候着,就怕有哪里不周到。
甚至连家里那些惹人烦心的事、他家人对她有多恶劣,她也几乎只字不提,顶多就是让他提防一下,别让家产被家里人给搬空,就连她身子不舒服的时候,还大力劝他去小妾的房里睡。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那时候的她怎么能够那么贱呢?
最重要的是,她都已经把自己奴化得这么严重了,他大爷还是一脸要理不理的表情,别说道歉了,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也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但是只要他偶尔软语几句,或许该说就是简单的问候,她就又觉得自己受到了关爱,就又能够继续努力的贤慧下去。
她对于穿越前的一些记忆都已然模糊,只有一句话却一直记得牢牢的——遇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说的这句话,仿佛她上辈子的爱情模式。
然而现在想想,上辈子的她好傻,如果爱一个人爱到连自己都不爱了,又有谁会来爱她呢?
“大爷,你怎么会错了呢?你说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张薇薇浅浅一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布御霆也知道她心里的不满不会因为这一两句道歉就消失,听着她口不对心的话,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他心中怜惜更甚,下定决心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以后看着吧。”他认真的说,再次霸道搂过她,在她还没回过神来之前,轻轻吻上她的唇,起身之前,还故意的在她耳珠轻轻一舌忝。
“至于这个……还是得早点习惯才好。”
说完,他放开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帐册开始阅读,神态自若得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张薇薇愣愣的瞪着他的侧脸,手忍不住模上刚刚被舌忝过的耳朵,脸一寸寸的涨红,眼神也从惊愕转成恼羞成怒。
“你你你……”她你了个老半天,还是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时候她恨死了穿越后为了做一个贤妻刻意磨练出来的端庄,害她此时一句狠话都骂不出来。
布御霆转过头望着她,露出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惬意的享受调戏自己妻子的乐趣。
呵!这样的闺房之乐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们的目的地是布御霆本来特地买来招待客人的宅子,因为是刚买的,还没人住饼,他让人简单收拾一下后,就带着妻儿直接过来了。
张薇薇一下车,便对这宅子内的景致感到讶异与惊喜。
和旧宅子不同,这栋宅子的布置装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都别具一格,风雅不俗。
进门后能够看见的亭台楼阁自是不用说,里头的一座小湖上甚至还停了一艘小蜜舫,四周还有点点残荷,不难想像若是正值夏日,上了画舫游湖,素手摘荷戏水,会是多么的惬意。
张薇薇越走,对这宅子越是满意,对他的恼怒也因为这接连不断的好景色消去不少,尤其在走到主院时,她更有种惊艳之感,屋上缀了琉璃,在阳光下,像是金光缠绕般耀眼炫目。
进院子里的小路是青石铺成,两边栽了一排的玉簪花,后头更是种了不少的美人蕉、丁香、牡丹等等不同花季的花卉,看起来幽静之中又带着热闹,不只是她,就是身边带着的丫头都看得目不转睛。
虽说她是知府千金,但是也没有住饼如此精心打造的院子,看起来处处精巧却又让人不觉得奢靡,比起旧宅子的格调,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张薇薇边走边想,看在这座宅子的分上,她可以大人有大量的不去计较刚刚在车里的事情了。
虽然他说会好好待她,她听了心里是挺高兴的,但高兴归高兴,她也没傻得这么轻易就相信。
俗话说的好,男人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张薇薇脑子里很是理智的想着,但是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没消失过,直到她进了“玲珑阁”,看到领着人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三个女人,笑容才瞬间僵凝。
沈慧心穿着一身粉色衣裳,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后头还跟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见到她进来,三人同时朝她行了个礼。
“夫人,老夫人说你和大爷搬出来必定少了人伺候,特地让我带了两个人一起伺候大爷。”沈慧心的态度不卑不亢,打着赵氏的名义,认定张薇薇无法反对。沈慧心嘴角浅浅一勾,宛如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他们想要丢下她,她就偏偏不如了他们的愿,只要大爷还够听老夫人的话,张薇薇这个正妻,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把她给往外赶。
张薇薇的好心情,全在见到沈慧心的瞬间消散无踪,她冷冷一笑,看着眼前看似朵白莲花,内心里满是污泥的女人,收拾好错愕的神情,搭着丫头的手,慢慢的走到沈慧心面前。
张薇薇傲慢鄙夷的斜睨着她,微微勾起嘴角,轻声说:“沈慧心,你以为像只打不死的臭虫一样一直黏着布御霆,他就会爱上你,就会让我心中难受吗?那你可就错了,对我来说,你的死缠烂打不只让我觉得恶心,让我更想像掐死臭虫一样,狠狠的让你消失而已。”
对于布御霆她是没什么怨气了,但是对于这个女人,她可半点不会心软,一个介入别人婚姻、心怀不轨的小三,气势倒是很足,但她可不会再给她机会骑到她头。
沈慧心被她这番话吓了一大跳,脸色有些白,却还是佯装镇静的回望着她,“我可是老夫人送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绝对交代不过去。”她说着,似乎也让自己更有一点自信。
张薇薇笑了,笑她的天真,也笑自己竟然当初连这样的女人都应付不过来。
她收敛起笑意,眼神冷冷的扫过沈慧心和后头那两个女人,轻柔的嗓音像是地狱的回音,“放心吧,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幸,我被老夫人责罚的情景,你也看不见了。”
她说得缓慢,刚好可以更清楚的欣赏三个女人一同惊慌变脸,心中忍不住靶到舒爽。
呵呵!这一场不要脸小三和正室的战争,看来是她先拿下第一场胜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