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房里睡觉不穿衣服,关你什么事?”
“可四爷既要奴婢唤你起来,就不该……”她紧闭着双眼,然而他那结实匀称的身体益发在脑海中招摇。
太逼真,尤其她前些天才见过那雕品……她的眼睛要是坏掉了怎么办?
“我才想问你,扯我被子做什么。”慕君泽大方地坐起身,颀长的躯体在光线之下显得肌理分明,没有一丝余赘。
“我要叫四爷啊……王爷来了……”她闷着声,像是快哭了。
早知如此,她是打死也不会掀他被子的。
“喔。”他徐缓起身,赤条条地走过她身旁,拉开紫檀衣橱,随口道:“你蒙着被子不热?”
“还好。”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抚平心悸。
“对了,你把我看光了,做何打算?”
染梅蓦地张眼,从脚边看见了另一双大脚丫,他就站在身旁的冲击吓得她连滚带爬地闪到一旁。
“那不是奴婢的错,是四爷不该没穿衣裳。”她一点都不想看,更不想负责,离她远一点!
“喔……是说,你裹在身上的被子,刚刚就裹着没穿衣裳的我,你包得这么紧,该不会是希望我紧紧地抱住你吧。”
染梅瞪大眼,尖叫一声将被子抛掉,重见光明的眼前只见赤果的上身,明显的锁骨,厚实的胸膛……
“就说我长得这般好,一般女子怎会不看上我,染梅,你目光如此露骨,还想要狡辩?”他笑眯黑眸,轻拉过她的手,往他的胸口一贴。“我就在这儿,你想怎么模就怎么模,我一点都不会挣扎。”
“住手,四爷……”她尖叫着,想抽回手,却被他的蛮劲往下带,眼看着已来到他的月复部,吓得她抬腿要踹,他却早有防备地贴近她,教她动弹不得,只能尖叫,“救命啊,向大哥!”
蓦地门板被推开,门外的男人富饶兴味地看着两人。
“七郎,依你这蛮劲玩下去,岂不是要本王等上一日夜?”他促狭笑道。
“我岂敢让王爷等候。”慕君泽面不改色地松开钳制。“染梅,备茶具。”
得到自由教染梅松了口气,略垂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穿上了宽口锦裤……要是他有心轻薄,没必要先套上长裤吧……
悄悄抬眼,对上他戏谑的笑,听见他说:“是不是觉得可惜了?不过也不需要太遗憾,我说过这寝房随时欢迎你来,届时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奴婢一、点、都、不、想、看……脏东西!”咬牙切齿地发泄惊吓后的怒气,她才朝门外的男人福了福身,快步离去。
那男人不由放声大笑。“七郎,她说你是脏东西……哈哈哈,京城第一美男竟是脏东西……”
“千万个女人之中,总会出现一个不长眼的。”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道。
脏东西?太不识货了。
正午,日光自茂盛的林叶间筛落点点金芒。
书肆后院,位于主屋东边,开凿了一口人工湖泊,架青石拱桥横跨,桥上搭建亭台,此刻满亭茶香。
“这茶,真是不错,七郎。”敦亲王齐千里说着,目光落在负责泡茶的染梅身上。
染梅的注意力集中在泡茶上头,压根未觉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说……七郎?不禁地看向坐在齐千里对面的慕君泽。慕家明明就只有四个男丁,为何要唤四爷“七郎”?
难道是为求多子多孙的唤法?
“王爷,这茶是不错,但和王爷府的茶相比就相形失色了。”慕君泽戏谑笑着,话里含意只有两人才懂。
“本王倒觉得是各有特色。”齐千里五官俊逸,噙笑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暗藏皇族特有的霸气。
“王爷还真是不挑哪。”慕君泽笑意不减地道。
“和七郎相比,本王可是略逊一筹。”
染梅小心翼翼地斟着茶,只觉得这两人说话真玄,像是话中藏话,十足的难解。而这敦亲王看起来亲和力十足,但她见过太多皇族的嘴脸了,时风时雨,心思难测。
“王爷谬赞。”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道。
“兄弟,客气什么。”齐千里品茗看着湖面风光。“对了,镜花的书……”
“伙计说那家伙还拖着,我本是打算去逼镜花交出手稿的,可适巧王爷来了,这事就暂时搁下。”
染梅闻言,眉心蹙了下,偷觑齐千里一眼,果真瞧见他脸色微变,她不禁暗骂主子恃宠而骄,竟对王爷如此无礼,四爷会不知道皇族天生多疑,言行举止都得三思再行吗?
随即又想,她何必替他担忧,像他这种会戏弄、轻薄丫鬟的主子,要是能受点罪,也算是替她出口气。
“七郎,你这说法好像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齐千里撇了撇唇。“还不是你的伙计没把镜花的书送来,本王今儿个才跑这一趟。”
“所以,我晚一点会逼着镜花把手稿写完,届时补上一幅果女图,还请王爷息怒。”字句听得真诚,可偏偏那表情就是一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墨染的秘戏图?”
“是。”
“他不是三个月没画了?”说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染梅眉头微扬,接收着第一手的消息。原来墨染已经三个月没作画了?四爷既拿得到他的画稿,肯定最清楚他近况,她要想知道一切,问四爷是最快的,但这有风险,四爷会欺负她。
“所以是之前的画,只是我还没印刷成册。”
“精采?”
“销魂。”
“喔……”齐千里搓着下巴,眼角余光瞥见满脸通红的染梅,不禁低笑,“本王都忘了这儿还有个丫鬟。”
太感谢了,终于发现她在这儿了。染梅暗想着,瞧刚刚两人的神情,就像是再正经不过地讨论买卖,可事实上他们是当着她的面讨论婬书和婬画……
丫鬟也是人,就算不被尊重,也该稍稍回避一些话题,对不。
“染梅,你先下去。”慕君泽听出齐千里话中的暗示,找个理由让她离开。
“是。”染梅大松口气。
她猜想他们接下来恐怕是要讨论婬书和婬画的内容,而她,一点都不想听。
待染梅下了拱桥,齐千里才低问:“手伤如何?”
“还好。”他动了动右手,指尖只能微微弯曲。
“在本王面前不用作假,本王问的是左手。”他瞧见他腕间缠着布巾。
“英雄救美。”
齐千里哼笑一声,“救了一个燕青伤了右手,该不会说救了个丫鬟再伤左手吧?”
“偏这么巧。”他也颇无奈。“更巧的是,她也是依亲的。”
“是吗……”齐千里看向远处,笑了笑道:“这年头依亲的姑娘还真不少呢。”
“可不是吗?教我怎么狠心不收留。”慕君泽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齐千里望去的方向。“但要是不乖,我会绑着囚着。”
就见燕青在湖畔状似闲散走着。
“就知道你美其名是收为闭门弟子,其实根本就是收为通房小妾。”齐千里收回目光,朝他挤眉弄眼。
“我胃口可没那么好。”
“那方才本王在你房里瞧见了什么?”
“逗逗罢了。”他和齐千里相交约有十年,将齐千里的性子模得极透彻。齐千里对于他身边的人总会严加过滤,确定来历,表面上是为他好,实际上也可说是一种监视。
如今他改变心思要留下染梅,那就势必得演点戏给他看,好让他解除对染梅的戒心,不去打探染梅的底细。
至于染梅的底细,他的心里已经有个底,但必须再确认。
“那么燕青呢?”
“……很难下手。”他似有难言之隐。
“那么标致如幽兰般的姑娘……”齐千里想了下,眸色转瞬冷厉。“太过娇弱的花有时却有最椎心的刺。”
三个月前,皇上召慕君泽入宫,要慕君泽作画,但他在回府的路上,巧遇暴冲的马车,救下了险些被马车碾过的燕青,因而伤了右手,便以手伤为由婉拒了皇上的盛情。
一切看似寻常,但同行的他亲眼目睹,燕青在马车欲撞上她那一刻连眼都没眨,他直觉此人有异,要慕君泽多加提防,如今边防传回的消息让一连串的事链接在一起。
“这个嘛,横竖我要临春盯着燕青,出不了乱子。”燕青的底细他模出了七八分,至于要不要告诉齐千里,只要等到他完全确定之后。
“就请你再加把劲了。”
“王爷总是喜欢强人所难。”
“本王也不愿意。”齐千里把玩着玉瓷杯,突道:“十年前的一战,我们齐月和大邹订下了和平之约,彼此保障商贸往来,可是三个多月前大邹突然不断侵扰边境,说是咱们掳走了大邹的神官之女。”
“这说法还挺稀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这种侵扰理由,倒是少见。
“大邹有两大神官,观姓和景姓,据边境总兵,也就是你二哥传回的消息,说是景神官家被一夜灭门,其女不见踪影,现在找咱们讨人呢。”
慕君泽面露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要不要干脆说他家母鸡被咱们家的公鸡给拐走了?”
“比喻得好,这理由本就被当笑话看,要说大邹景神官家被一夜灭门是因为不同皇子派系争斗所致,本王还相信些,不过近来京城有不少大邹商旅入城,倒教本王有些在意。”
“商旅往来本就非关两国交战,就如战乱时互不杀使节的道理一样。”没人泡茶,他索性自己动手,顺便塞了块甜糕喂肚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停留得过久,总是启人疑窦。”
慕君泽扬了扬眉。“所以……”
“你不觉得时间点就那么巧。”齐千里指的是他在三个月前救了燕青。“要是到时候大邹商旅指称燕青就是神官之女,拿你为由开战,你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我可不认为燕青是神官之女。”蓦地脑袋闪过什么,教他顿了下。
“那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年前栽过的筋斗,你应该不会想再摔一回。”
十年前,慕君泽奉旨进宫,皇上封赐为画仙,更强收他所有画作,同年,“满城飞花”被送到大邹后,两国开战,朝中重臣认为是他画中藏有暗示,死咬他通敌之罪,抓他入狱,慕家老三慕君恩再三上奏请求皇上开恩,却被贬成了工部参事,而后原在宫中军司任职的慕家老二慕君能被点将至边关,从此十年不曾回京,他的爹娘为他奔波,先后病笔……
此后,慕君泽不再画风景图,只画果女画和秘戏图,只因这些是上不了台面的下流之作,好让朝中不再拿他作文章……但他可甘愿?
十年前,他因为慕君泽的画作而与之结缘,可惜的是当年他年少势微,明知他有难却使不上力,但今非昔比,他掌握京城兵马,和慕君泽互通消息,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提早扼阻。
慕君泽垂敛长睫,教人难读心绪,好半晌才开口。“所以这些年我始终和王爷合作无间,不是吗?”以书肆为巢,他总能听见一些耳语,要王爷早些防备。
如今他三哥官拜副首辅,二哥更是边境总兵,大哥将慕家产业打理得全国知名,如此权贵之家,一旦拉拢不成,自然成了某些皇子派系的眼中钉,十年前嫁祸通敌一罪,目的就是为了要将慕家连根拔起,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心里有底,尽避没对王爷说,但他想王爷该是知情的。
当年遭难后,他曾有段时间因自责而流连销金窟,夜夜纸醉金迷,直到齐千里和大哥将他带回府中,看着找不到爹娘而日夜哭泣的么妹,才教他终于清醒。
所以这些年他不再作画,不给人作文章的机会,他和齐千里合作是各取所需,齐千里谋求他的皇位,而他只求保住家人。
“城中弥漫一股骚动,不管怎样,你要是能模清身旁的人底细,总是好事一桩。”
“多谢王爷提点。”他不咸不淡地回着。
“至于你房里的新菜色……就算来路不明,依本王看也不用太费心了。”齐千里举杯,以茶代酒敬他。
“可不是,在她眼里,我可是个脏东西呢。”他哼笑自嘲。
齐千里险些被茶呛到,拍桌哈哈大笑。“一代画仙竟沦落为脏东西,一绝!”
慕君泽不介意自己被当笑料,只盼别让齐千里发觉染梅的不寻常。
和皇族相处,有时亲如手足,一旦没有利用价值时……比脏东西还不如。
绮丽斋,静寂得只听得见纸张翻过的细微声响。
染梅蹲在书墙前,翻看着墨染的果女画。
一开始,她看得脸红心跳,不敢相信竟画得如此露骨,教她好几回拿不稳书,差些掉落在地,然看过一幅一幅又一幅之后,她的心逐渐平静,只因尽避是果女画,画中依旧有专属于墨染的细腻。
仔细翻过,每个果女的神情皆有不同,柔媚生光,巧笑倩兮,就是没有粗鄙下流之气,而背景总会绘上花木,有许多更是黄金雨。
看着,她不禁放柔了目光,仿佛从画里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她看得专注,压根没发现有人开了门走来。
“染梅?”
“吓!”她吓得跳起,惊魂未定地回头,见来者是向临春才教她松了口气。
“向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四爷呢?”
“四爷和王爷还在湖上小亭品茗,是四爷要我先退下的。”她本来是想要去找吃的,可是路经绮丽斋,想起墨染的画册,便转了进来。
“你在看这个?”向临春微诧道。
见他目光落在手上的果女画册,染梅不由得羞红小脸。“呃,我我我……我只是喜欢墨染的画,我不是……”她怕自己被误解,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可想了想,要是连自己都不能坦率说出,不就代表这真是下流之作?“不管怎样,就算是果女画,还是有属于墨染的风格,我还是喜欢。”
向临春闻言,目光微柔。“可不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不管笔下之物是什么,依旧难掩风采。”
“欸,向大哥见过墨染大师吗?”
她想,如果四爷和墨染是旧识至交,那么也许来过这儿,也许向临春也曾经见过。
“……见过。”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扬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