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府的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一起出门算是府里的大事,虽是低调简从,但除了阿六之外,所有随从可都是拿得出名号的高手。
当然,纵使费云升武功高强,同行的没有一个打得过他,但每个人守卫的重点依然摆在他身上,谁教他那傻愣愣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心。
视察的路线都是以费府的产业为主,除了市集的几间铺子,顺路经过的一排宅第、几块空地,最后便是出城,去看那大片农田沃土,这些只是费府产业其中的一部分,但至少能让月初有个概念。
这个路线的规划,月初可是出了大力,接近外城的地方有一座费府别院,最后他们会在那儿先休息一夜,隔几日再回府。
而月初出嫁前所待的凌家就离别院不远。
她的打算是,凌心兰想用揭穿她的身份来威胁她,那么她干脆先下手为强,先去找凌老爷。凌老爷是个利欲薰心的人,只要她表明自己现在在费家的地位稳固,甚至开始接触费府的生意,若是承诺未来能在生意上给些好处,相信凌老爷不会帮凌心兰到费府闹事。
相信凌老爷很清楚,凌心兰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做到像她这样在费府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凌心兰要的只是费府的荣华富贵,而她月初也算凌府出身的人,还能真真正正帮到他。
走了一天的路,回到别府后大伙儿也累了。月初让费云升先泡澡,自个儿则欲走出澡间之外。
“月初,你要去哪里?”费云升原本累得快阖上的眼,在她离开前突然张开。
“我先去替你安排睡觉的地方。”这句话是谎言,因为她只有这晚的时间,必须见到凌老爷才能解决凌心兰的问题,所以她要抢在这时候离开一阵子。
“你不陪我睡觉吗?”他突然皱起眉,大手伸出澡盆拉住她的手。
“当然,我会陪你睡觉。”对他的依赖,月初微微一笑。这可就没有骗他了,她今晚密会过凌老爷后,还是会回来的。
“还要陪我玩游戏!”说到这个,费云升立刻摆出一张臭脸,“你上次说要陪我玩,结果没有。”
上次那是为了按捺住他,让她去见费天,想不到他记恨记到现在。月初靠近澡盆一步,点了下他的额,“这次会陪你玩啦。”
费云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以往她说什么他一定立刻相信,而且是坚信不已,但今天晚上感觉特别不一样,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如果你没有陪我睡觉,我会生气喔!”
“好,我保证。”月初只差没举手立誓了,故作认真地望着他,“我若食言,就罚我每天和你玩,而且随便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吗?”
“好!”费云升笑了,而且笑得很开怀。这时候,他又有点希望她食言一次。
月初摇摇头,终于出了澡间,她离开前的第一件事便是交代阿六,若是费云升洗好了,就告诉他少女乃女乃在忙,让他先睡,明天起床就能见到她了。
带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家丁,月初以返家省亲为由,大大方方地出了别府,欲前往凌府。
闭了几个弯就是凌府大门,立在远离那黑檀木大门前的一个阴暗弯角,她却是再进不能,有些近乡情怯。
这里是她待了许久的地方,也是一个她又爱又恨的地方,虽然凌府给了她一个住的地方,但她怎么也无法在这里产生家的感觉。
反倒是费府,才住进去几个月,费天信任她,费云升疼爱她、费瑾依赖她,府里的下人也对她很是尊敬,令原本拎着包袱要跑的她都死心塌地留下来了。
“走吧!”她深吸口气,继续往前。
不料才走没两步,突然由四面八方跃下几名蒙面黑衣人,在转瞬间制服了费府的家丁,一把亮晃晃的刀也架到月初的脖子上。
“请你跟我走一趟吧。”制住她的黑衣人桀桀笑道。
一听这声音,月初忍不住翻了白眼。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只是脸上蒙块布想骗谁?
“费地?”她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黑衣人先是一愣,最后冷哼了一声,索性把脸上的布拉了下来。
“是我又如何?凌心兰……噢不,该叫你月初吧?你这个凌家的贱婢,怎么都想不到再见到我居然是这种情形吧?”
由他话里的蛛丝马迹,月初的双眼一亮,“你知道我是月初……我明白了,你和凌心兰勾结?”
会猜得到她最近必会夜探凌府,又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只有凌心兰了,而凌心兰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找一些亡命之徒替她做这些杀人放火的事,费地显然就是最佳的合作对象。
“她要她的,我要我的,虽然这中间有点冲突,不过费府偌大的家业,我们两个人分也算够了。本来她要的是费云升,而我知道即使出了费府,费云升也一定被看管得好好的,唯一可以下手的就只有你了。”费地手上的刀往下压了压,威胁意味十足。
“我很明白费云升对你的重视,你认为他愿不愿意拿自己来换回你呢?”
“费地,你无耻!自己败光家产,竟还有脸来谋害相公!”月初忍不住骂道。
“废话少说!明天你就能知道费云升那傻子究竟重不重视你了,哈哈哈……”
一群人带走了月初,只余下昏迷的两名费府家丁……
听着阿六转达的话,费云升洗好澡虽没见到月初,但仍乖乖回到寝室,窝进暖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一觉到天亮。
然而当他睡醒之后,身边的位置却还是空荡荡的,这就让他不太高兴了。阿六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梳洗更衣后,他只是坐在那里沉着脸,不吃早膳也不说话,逼得阿六只能又出了房门,平时他见费云升不开心,说不定会安抚主子几句,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一溜烟跑到别府大门前,左顾右盼,终于有几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待他们停步,阿六就急着问道:“找到少女乃女乃了吗?”
“找不到!”那名家丁还没喘过气来。
“凌府的门房也说昨晚没有人去过。”阿六脸色一苦,“那还不再去找?我快罩不住少爷了!”
家丁才正要回头再往外找,又有几名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找到昨天和少女乃女乃出门那两个人了!”
“找到了?”阿六不由得一喜,“快叫他们进来!少女乃女乃呢?”
“他们被击昏在凌府附近,少女乃女乃仍不见人影!”
一群家丁急急忙忙将两个头顶有着血迹的人抬进别府,阿六一时也顾不得他们的伤势,见他们意识还算清醒,急忙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少女乃女乃呢?”
其中一名伤者哭丧着脸道:“我们昨天陪少女乃女乃回凌府,但还没进门就被人袭击,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应该被挟持了。”
“什么?!”一干人等听得差点没跳起来,齐齐忍不住往内室的方向看去,那里可是有一头天天傻笑着的猛狮,发起威来可是相当惊人的……
所以,当众人看到已然立在那里不知多久、脸色铁青的费云升时,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到喉头,不知道谁要遭殃了。
僵硬的气氛不过须臾,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还带着一股香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哎呀!你们怎么全在门口,是在迎接我吗?”那人嫣然一笑,语气骄傲得有如孔雀一般。她这般作态,自然是做给俊朗出众的费云升看的。
“你……你不是那日来府上……少女乃女乃的姐姐?”阿六认出了凌心兰。
凌心兰柳眉一皱,“少女乃女乃的姐姐?哼!我不是什么费府少女乃女乃的姐姐,我就是费府少女乃女乃!”
“什么意思?!”阿六完全被她搞迷糊了。
凌心兰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一直沉默的费云升用像自幽冥中发出的阴冷声音说道:“月初呢?”
所有人闻言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唯有没危机意识的凌心兰在这关头拈起酸,“怎么?你知道她是月初了,还这么挺她?”
她冷笑,语气十足风凉。“人不见了对吧?说不定她是怕自己秘密泄漏,趁着出费府就跑了呢。”
“月初呢?”费云升目露凶光。
“唉,我看你也别这么惦记她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野鸡成不了凤凰的。”凌心兰还在考虑要不要按照费地的话将费云升骗出去,在她的期待中,如果月初直接被费地宰了,她反而省事。
她最重要的目的是取而代之啊!
“月初呢?”费云升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更冷了些,瞪着她的双瞳微微收缩,对她的废话已快到了忍耐的极限。
“费少爷,我想你不必再找她了,她这一去,就不会回来——”
费云升冷着脸陡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衣领,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拎了起来,让她惊吓的目光能与他平视。
“你……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凌心兰惊叫着,那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安全感顿失。
“月、初、呢?”他再问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头到尾,费云升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但凌心兰这时才终于领悟到,这三个字中所含的杀意有多重,双脚离地的她不停挣扎,他健壮的手臂却连抖都没有抖一下,星辰般的双目恶狠狠地瞪着她,那蓄积的怒气爆发出来,相信把京城炸了都有可能,他要杀死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在他一念之间。
她蓦地哭了出来,不敢再挑战他的耐心。
“我说我说!”原本得意扬扬的她再次被整得涕泪直流,美人形象全毁。“她被费地带走了,我不知道费地将她藏在哪里,但费地要你去城外的十里坡……”
不待她说完,费云升冷哼一声,扭头就出了门,而那自食其果的凌心兰也像块破布般被他拎着。
其余费府的家丁,只能苦着脸又惊又怕地跟了出去,惊的是此事居然扯上了二爷,怕的是少爷手上的女人会被他捏死!
城郊的十里坡距离费府的别院大概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一般人光走也要走个半天,费云升居然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而且手上还拎着个人,脸不红气不喘地来到了这个地方,教后头的阿六和费府家丁们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厥过去。
至于他手上的凌心兰就更不济了,半路就直接昏迷,一了百了。
一到目的地,费云升似乎嫌她碍手碍脚,随手将她往旁边大树底下一扔,撞上树干的痛楚让她幽幽转醒,却全身发软双腿无力,想走都走不了。
“滚出来吧!”费云升冷冷地朝着一个小树林里叫着。
没一会儿,费地果然出现,身后还领着十数名大汉,每个都是虎背熊腰,武力不俗。看来他今天做足了万全准备,想要倚靠这些京城里秘密组织聘来的杀手力抗费府那些武师家丁。
至于费云升,费地压根不把他看在眼里。因为费天的隐瞒,费地压根不知道他这侄儿的底细,还以为他就是个时好时坏的傻子,对他轻视至极。
因此,看到费云升摆出那副凛然之姿,费地不仅不怕,还呵呵笑了起来。
“贤侄,你还真是贵不可言,为叔还得用这么大的阵仗,才能把你请来。”
“月初呢?”一样是这三个字。事实上费云升很不耐烦,为什么这些人部要废话一堆,不能直接告诉他他想要的讯息呢?
“贤侄,只要你好好跟我配合,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月初呢?”
“我要的也不多,昨天你们视察的那几个地方……”
“月初呢?”
“你、你听我说完好吗!”费地忍不住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