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万两的银票和随时可从常家银铺支领银子的令牌,不管要支领多少银子都可以,是少爷要给惜夫人的。”安总管恭敬的把银票和令牌搁下之后便退下了。
小菱疑心顿起。
韩荞惜也有片刻的呆滞。
“小菱,常如玉他以前并不怎么喜欢我对吧?”不好讲太明,小菱吞吞吐吐地说:“是如此没错……以前姑爷根本不看小姐一眼。”是啊,他分明是不喜欢韩惜儿的,这点连她也感觉得出来,第一次见他时,他冷漠得好像北极寒冰,但现在……想到他是真心喜欢上自己了,她不由得愣然地看着那银票和令牌,心里乱成了一团。
昨夜她都说自己喜欢的人是端木秋了,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不但给她钜额银票,还让她随时可以支领银子,这简直跟有一张没有上限的信用卡一样。
一下子收到这么一大笔银两,照理说,她应该开心死了才对,但她不但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一颗心揪在那儿,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这样可不行,既然拒绝了他的心意,她就不能收他的钱,她也没立场收他的钱,不然好像在利用他似的,她更不好受了……夜已深沉,但她也不管了,带着银票和令牌冲到摘星楼,婢女们看到她都很惊讶,屋里的主事丫鬟梅芳迎了出来,略略吃惊地看着她,“惜夫人,怎么这时候来,有什么事吗?”
“少爷呢?”韩荞惜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急什么,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还会见不到人吗?但她就是焦急,心里乱糟糟的。“少爷病了,在睡。”梅芳叹了口气。
“不知怎地受了风寒,参汤不喝,也不肯让人请大夫来瞧瞧,奴婢们现下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正苦恼呢。”韩荞惜焦急地问:“病了?很严重吗?”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会说病就病?
梅芳一脸忧心。
“都没法起身了,只有少爷自己觉得没事,可急煞我们这些奴才了,回头老爷夫人若问起,不知怎么交代。”
“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往内室里冲。
“惜夫人留步……”梅芳拦住她,为难地说:“您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少爷他可能……呃,不想见到您。”
“那是以前,他现在铁定想见我!”怪的是,她也想见他,听见他卧病在床,她心急如焚。
“奴婢还是认为不妥,恕奴婢直言,若是让您进去,奴婢等会不一定还会被少爷给责罚,请惜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了……”韩荞惜冲口而出,“我跟你保证不会,他会见我,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了,都会渴望心爱的人在身边……”梅芳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一时无话可答。
借夫人怎么会是少爷心爱之人?莫非她大病一场之后,脾性虽然改了许多,脑子却坏了吗?。
“什么事这么吵?”一个魁梧的男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对梅芳严厉的瞪了眼,他是常如玉左右护卫之一的千山。
梅芳讷讷地说:“惜夫人说要见少爷。”
千山锐利的眸子往韩荞惜脸上扫了一眼,淡淡地说:“少爷昨夜在花园里受了一夜风寒,还要人把梅树都砍了,现在还不许人请大夫来,好似受了什么打击,请惜夫人进去瞧瞧吧。”
韩荞惜飞也似的从他身边掠过。
“我这就去!”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常如玉的房间,想到他曾在这个房间与韩惜儿同衾共枕的做了一年夫妻,心里起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将令牌与银票放在桌上,她绕过房间中央的金绿山水屏风,放慢了脚步走到床边,撩起睡榻边的丝帐,见常如玉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平日好看的剑眉深蹙着,脸色异常苍白,呼吸也很急促,她伸手探了他额际,果然很烫!
要命!他在发高烧!烧成这样还不请大夫来看,这是存心想折磨谁?他当自己是铁打的吗?转成肺炎怎么办?这里的大夫会治肺炎吗?
想到腰包里有退烧药,可以立即见效,她又立刻站了起来。
蓦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
“不要走……”
他没睡着?她惊诧的瞪视着他,见他费力的睁开眼,眉头还深蹙着,她心中莫名有股担心的情绪涌上来,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我回房拿药给你吃,去去就来。”
虽没想到她会来,常如玉也并不在乎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开口挽留她道:“惜儿,你不要走……”
韩荞惜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神经,这种时候她居然月兑口而出,“不要叫我惜儿,像我爹一样,叫我荞荞。”她不是韩惜儿,她是韩荞惜,在他面前,她想做自己。
“荞荞……”他嘴唇轻掀,又像极累,缓缓的闭上眼睛,手却没松开,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见他好似打定主意不肯放手,她只好唤来梅芳,也不管梅芳见他们两人手紧扣着有多震惊,迳自吩咐梅芳去让小菱把她的腰包取来。
腰包送来之后,她遣开了梅芳,自己喂常如玉吃退烧药,又故意把他盖了个密密实实,果然没多久他就开始出汗退烧了,顿时觉得心安了许多。
想到昨夜自己走后,他竟然独自留在那里一夜,她不是不动容的,只是时代有别,自己不是这时空的人这件事常跑出来洋着她,让她的理智一再阻止自己承认对他也有感觉了。
罢了,不想了,想也没用,她还不知能不能回去呢,又何必想太多来困扰自己呢?
她取出衣襟里的丝帕仔细的替他擦汗,外头静悄悄的,许是知情识趣的梅芳看出什么端倪,把奴婢们都支开了吧。
窗外狂风肆意地吹着,把窗棂叩得喀喀作响,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凝望着他俊美的面容,胸口又是一阵悸动。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来古代拥抱他这个太阳,虽然他的身份不是“拥抱太阳的月亮”里的君王,但她也已经深深被他迷惑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常如玉的手背,低低地唱起歌来……
用起伏的背影挡住哭泣的心,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个人听,
许多眼睛看的太浅太近,错过我没被看见。
那个自己用简单的言语,解开超载的心,
有些情绪是该说给懂的人听,你的热泪比我激动。
怜惜我发誓要更努力更有勇气,等下一个天亮
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
你的肩膀,是我的天堂。
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
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是惜夫人吩咐的。”乃云笑道:“大伙都觉得这名字怪得很,偏偏借夫人古灵精怪想得出来,连院里也有所变动。”她原本是摘星楼的婢女,一直跟在梅芳身边做事,手脚俐落,她家少爷休了韩惜儿之后,她便被安总管派到落霞院来监视韩惜儿的举动,怕骄纵的韩惜儿心有不甘之下会做出有损常家声誉的事来。
“惜夫人在哪里?”常如玉缓步走进院里。
昨晚她彻夜未眠的照顾他,若非对他有情,她无须这么做。
“惜夫人啊……”乃云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在汤屋。”
他怀疑地挑挑眉。
“汤屋?”又是一个古怪的名字。
走进院里,见到布置的确实古怪,回廊里高高挂着的灯笼全是他没见过的,不过虽然古怪,却不失逗趣。
汤屋在望月小楼后面,有个男宾止步的牌子立在那儿,乃云笑道:“少爷,这意思是,这儿您不能进去。”常如玉微扬起下巴。
“你去外头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乃云笑着去守门了,少爷原本便是她的主子,她当然不会不听少爷的。
常如玉无声无息的走进汤屋,完全没料到会看到长方型的水池,四周烟雾袅袅袅,虽然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做为天然屏障,但毕竟还是户外。
韩荞惜正无拘无束的坐在她的温泉池里泡汤,长发已湿,头舒舒服服的靠着池畔,抬头便是满天璀璨的星斗,睡着也没关系,这温泉水又不会凉掉,足以保暖。
当她发现望月小楼后方有温泉却没有加以利用时,不禁大呼可惜,便自己画了简单的图交给安总管,让安总管找人来打造。
她原本只想在落霞院多装几道门、筑几道墙,是安总管说少爷给落霞院整修的费用颇多,要她想想要改什么,别让他们这些下人不好对主子交代,言下之意,装几道门跟筑墙不算整修,他们不好交差,所以她才多想了一些地方给安总管差人来改,温泉便是之一,院里入口的牌匾也是。
她和彦香、玺玉、怜儿都很喜欢泡汤,冬天一到,她们常去乌来泡汤,四个女人在女汤里相见是常有的事,所以找到这处天然温泉时,她格外开心,并且很大方的开放给威尼斯里所有的奴婢使用。
她原本是想跟大家一起泡汤,拉近距离的,然而他们向来讲究尊卑有别,他们的主仆观念很重,尽避她叫大家一起来泡,可是只要她在温泉池里,她们就不敢进来,非得等她不在时才敢进来泡,就算泡,也不敢像她一样月兑光,总要穿件软衫才敢羞答答的进来。
想当初,她要大伙同桌吃饭也费了一番工夫,最初她提议时,他们死活都不从,直说不成体统,下人怎可跟主子同桌,是她说好说歹,还说他们不一起吃,她也不吃,他们才勉强同意跟她同桌共膳的。
但泡汤她就没辙了,总不能威吓她们不一起来,她就不沐浴洗澡吧?所以罢了,不勉强了,她就自己泡,自己看着星星想像三个死党就在她身边一起泡澡,她们是在台北乌来,不是在西延安临……“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常如玉俊颜铁青,恼火的站在温泉池畔居高临下的瞪视着她。
一般女子看到男子的身体便会认为自己已经不纯洁了,连露出手臂和小腿都不可,而她,她竟然在室外洗浴?!
他是知道病愈后的她变得极为大胆,但没想到她会大胆到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地步。
池畔边竟然还有个小酒坛子?敢情她是边泡着边喝酒?若喝醉了,有什么盗贼宵小闯进来会如何?她可想过后果?
“你……”见到不速之客,韩荞惜混乱又惊吓过度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迅速把自己浸入水中,只露出头来看着常如玉。
原本见到他,她也不会如此惊骇,是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吼吓到了她,他怎么会来?小眉呢?
但想想她就明白了,虽然汤屋外有牌子言明男宾止步,下人们也都很遵从她立的规矩,可是小眉老不放心,总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外头等她泡好,伺候她穿衣回房才安心,现下他闯了进来,代表小眉不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