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龙腾天!竟敢乘人之危!”秦剑飞坐困愁牢。
杨老无病申吟似地说:“一旦身为笼中囚,万般威风转化灰。”
“都什么时候了,你哪来的心情咬文嚼字?!”秦剑飞火冒三丈。
“我是劝寨主与其乱吼乱叫,不如静下心来思考。”杨老沉著以对。
秦剑飞哽咽地说:“没错,我快变成烤小鸟,娘子也快变成煮熟的鸭子。”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平心静气,才能化险为夷。”杨老谆谆告诫。
“你叫我怎么平心静气?我急死了!”秦剑飞气急败坏。
杨老盘腿而坐。“跟我做,屏气凝神,静坐禅思。”
“恩师,你是不是想到好法子?”秦剑飞以为有了一线希望。
“脑中一片空白。”杨老志在要他闭嘴,保持安静。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在哪里?”秦剑飞抓著栅栏呼天喊地。
他终于知道了,他终于承认了,妹妹是他的护身符,妹妹是他的保命丸,其他人都不可靠!大难临头,杨老明明是太监身,却冒充带发修行的和尚,双目祥和,以为龙腾天会怕冒渎佛祖,饶他不死,真是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杨老根本没资格做他老师,早知道他就拜妹妹为师!什么做人要不怕死,死要重如泰山,不可轻于鸿毛,原来都是狗屁话!
从公鸡一啼,外面就吹吹打打,锣鼓喷呐和鞭炮声不绝于耳,吵得他不能入睡。
小人得志!老天爷真无眼,应该让龙腾天长疮流脓才对……不对,这样他还是会霸王硬上弓,把恶疾传染给娘子。
最好让他跟杨老一样,没了传家宝;他暗自祈求老天爷,让他心想事成,以后每逢初一和十五,他都会拿香拜老天爷,感谢老天爷的大恩大德。
一阵香气从远而近传播开来,恍如画中佳人从卷轴中走出来,来人正是他的娘子。
柔云般的发髻,簪了朵红牡丹,插了支金步摇,眉心贴了梅花办,一袭淡粉色轻罗薄纱,罩著里面的大红嫁裳,走起路来铃铃叮叮,飘飘落落,真是美得让人赞叹,美得让人喘息,声声此起彼落。
“娘子!你怎么来了?”秦剑飞眉目含情。
“龙腾天答应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公孙雪眼神充满了绝望。
“娘子别怕,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让龙腾天伤害你一丝一毫。”
一个小喽罗多嘴地说:“他会去请道士作法,收妖伏鬼,让寨主永难超生。”
秦剑飞回过头,怒目横扫过去。“我跟娘子情话绵绵,没你插嘴的余地。”
鲍孙雪自若地说:“我早就抱著视死如归的想法,一点也不怕。”
“也对,娘子为我殉情,我好感动。”秦剑飞噙泪哽咽。
鲍孙雪转向杨老。“我是来看杨老,你还好吧?”
“老朽无恙,见到公孙小姐……”一拳落到杨老头上。
“老糊涂!你应该尊称她寨主夫人。”秦剑飞毫不留情。
“这儿没笨蛋讲话的余地,你们替我捣住他的嘴。”杨老一声令下。
小喽罗们七手八脚,制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寨主。“得罪了!寨主。”
“杨老,你有没有想到月兑困的办法?”赎罪才是公孙雪此行的真正目的。
“麻烦公孙小姐靠近一点。”杨老不卫生地伸出一指抠嘴。
“杨老请说。”公孙雪手摆在裙侧,接过一包药粉,紧握在手心中。
“这是勾魂散,麻烦你想办法掺进守卫的酒里。”杨老小声交代。
鲍孙雪信心满满地说:“大家放心,今晚应该可以回家团圆。”
“抱歉,我一直欺骗你。”杨老心有一结,不吐不快。
鲍孙雪恬淡一笑。“杨老忠心耿耿,我了解。”
原本应是英雄救美,娘子反而救了他,救了整个恶霸寨……英雄无用武之地,真是汗颜,羞得他无地自容,无处藏身。
六尺之身在这个人满为患的牢笼里,不要说藏,就连躺下来睡觉都不行。
望著娘子走向守卫,亲切的嘘寒问暖,使得他心里发出酸味。
娘子没对他笑,没跟他窃窃私语,就连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没看他一眼……
都是杨老不好,也不想想自己一身的老骨头,还少了一根,居然色胆包天,跟娘子调情?!这个老不修,一辈子都别想作一万零一次的春秋大梦!眼看著娘子为守卫斟酒,让那几个守卫乐得晕头转向,没注意到娘子手指一弹,药粉从指尖落入酒壶里。
太好了!娘子聪明机灵,不亏是寨主夫人!配他这个勇猛无比的寨主,正可谓龙凤呈祥,恶霸寨将来必定名满天下,威震武林,流芳万世!
半晌,杨老才想到秦剑飞还在受苦受难中,转头一看,捣著他嘴的小喽罗,指缝间冒出口水……这个不成材的东西,一定又在想那档事!看来他得努力活到一百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寨主身上。
“快放手吧!”杨老命令,小喽罗们纷纷松手。
秦剑飞回过神来,对著捣他嘴的小喽罗说:“你——上茅厕后有没有洗手?”
小喽罗一脸的难为情。“这两天上吐下泻,肚子痛得忘了洗手。”
“我没被杀死,反倒先被你的臭手给熏死!”秦剑飞大声咒骂。
“别吵了,大家闭目养神,晚一点好杀出重围。”杨老神情肃然。
“厉害!杨老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秦剑飞赶紧拍马屁。
杨老不客气地说:“那包勾魂散,本来是要留给你吃的。”
“我?!为什么是我?”秦剑飞一头雾水。
“你最不听话,吃了它就会乖乖任我摆布。”杨老责难。
“我哪有!我哪敢不听恩师的话?”秦剑飞撒娇地依附在杨老身上。
“现在才卖乖,太迟了。”杨老双臂往后一撞,推开黏皮虫。
秦剑飞巴结地说:“恩师,您辛苦了,让徒儿为您捶背捏腿。”
“哎呀!我的老皮疙瘩掉满地!大家快帮我捡!”杨老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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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寨主,欢迎!欢迎!”龙腾天一脸的春风得意。
“恭喜龙寨主娶八姨太!”黑豹寨寨主道贺。
龙腾天好大喜功,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强夺掳掠了美娇娘!望著看不到尽头的酒桌,黑豹寨寨主黑彦成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不甘心。
想当年大龙寨和黑豹寨成天打打杀杀,分不出高低,两边都累得人仰马翻,签下互不侵犯条约,友好收兵。
当晚,他到烟花柳巷放松身心,谁知半夜遇到蒙面人突袭,那个蒙面人的身影就跟眼前的新郎倌一模一样。
虽然他保住了命,但传家宝却被削去一半,害他从此守身如守密。
这个血海深仇他一直苦无机会回报,只好勤于练武,不料却越练武功越弱,让他又多了一个秘密!因此闲来无事的他,现在专门四处去打探别人的秘密,然后昭告天下,以此为乐。
“黑寨主,快请上座。”龙腾天热情款待。
“听说你捡了秦剑飞的破鞋穿!”黑彦成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龙腾天脸一阴。“胡说!是谁胡说八道?”
“识者不相瞒。”黑彦成故作镇静,皮笑肉却吓得颤抖。
“我保证,那双破鞋比世上任何一双新鞋都美。”龙腾天落落大方。
“我还听说闻名遐迩的北方佳人,在四个月前失踪了。”黑彦成说。
“我倒是头一次听到,那嫁给南方才子的又会是谁?”龙腾天百思不解。
黑彦成如数家珍地说:“从南方来的人说,是个黑脸的女孩子家。”
“难不成是秦剑飞的妹妹?”龙腾天眼皮不自在地跳动。
“你捉到她了吗?”跟那个女人为敌,分明是死路一条。
“没有,整个恶霸寨,就寻不著她的人影。”龙腾天感到如芒刺在背。
“这么说来,真要恭喜龙寨王,夺走佳人。”黑彦成决定去南方通风报信。
“我可没横刀夺爱,是佳人主动投怀送抱。”龙腾天打死都要面子。
一阵喧哗声突然引起黑彦成的注意。“闹哄哄的,外面发生什么事?”
一群人杀了出来,个个勇猛无比,这些人全是恶霸寨的囚犯们。
见状,龙腾天骇得心惊肉跳。
现在天还没黑,月儿还没出来,他自忖不是秦剑飞的对手;再看看手下们,个个东倒西歪,手无握刀之力,纷纷束手就擒。
在此存亡关头,他的态度跟秦剑飞截然不同;他镇定,心思如发丝,皱纹铺满额,急著要找出自救的好办法。
很快的,两人正面对峙!黑彦成当然不愿错过好戏,不躲不闪,神态自若,人椅相依为命,饮酒自乐。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他虽不能手刃仇家,但能够亲眼看到龙腾天死于非命,他已心满意足。
“龙腾天!你这个狗贼!”秦剑飞大声斥喝。
龙腾天不疾不徐地说:“龟笑鳖无尾,是你先抢婚的。”
“废话少说,我今天要用你的头祭大舌头。”秦剑飞剑芒一闪。
龙腾天飞身避开。“等等,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晚上再比划较量。”
“我听说,龙寨主练阴功,越晚功力越强。”黑彦成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长舌妇啊?话还真多!”龙腾天盛怒,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如此!”秦剑飞举剑一刺,眼前却突然冒出一人。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黑彦成被龙腾天拎了起来。
“刀剑无眼,是你自己靠过来的。”秦剑飞愕然地止住剑。
鲜血从黑彦成右胸晕了开来。“龙腾天,你真不要脸,拿我当挡箭牌。”
龙腾天隔著桌子冷哼一声。“活该!谁叫你祸从口出,坏了我的好事!”
“真是倒楣!我只不过是来喝喜酒,看热闹而已。”黑彦成痛得如婴儿般哇哇大哭。
“你还不快去找杨老!迟了,失血过多而亡,可不关我的事。”秦剑飞提醒道。
“杨老!杨老!你在哪里?”黑彦成边哭边喊,有如万里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