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青漪每天唯一的工作就只有在郁子丹入睡前去为他唱歌,因此她无须像其他下人一样,每天贪黑早起。
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房里已摆好丫鬟替她送来的饭菜,她洗漱后便慢条斯理的吃早饭,想散步的话就在王府里四处闲逛、右想出门,只要告诉王婆一声就能出去。
大概是看在她塞的那几枚银两分上,王婆从不刁难她,就连赵总管也对她十分客气,不过她想,这也许也是因为郁子丹的缘故。
要知道她每天的工作量虽然很少却很重要,唱一首歌就能让人安安稳稳的睡一场好觉,简直比超强安眠药更有效,这种能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只有她有这个能耐。
所以她现在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在王府里特殊的待遇。
在知道自己回去无望后,现在她首要的事情就是拿下郁子丹,让他成为她的倚靠,要不然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她要活得好可不容易。
罢吃完早膳,她来到清思园散步,努力思索要怎么攀上这株大树,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依靠。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好吧,至少有那么一点,只是要怎么把那一点扩大成一片呢?
她正想得入神时,一名丫鬟忽然过来转交了封信给她。
“青依姑娘,外头有人送信给你。”
“信?谁呀?”她好奇的接过信打开来看,脸上表情忽然有些古怪。见那丫鬟还站在一旁,她从衣袖的暗袋里取了几枚铜钱塞到她手上,“绿儿,多谢你替我送信过来,这些给你买糖水喝。”
那叫绿儿的丫鬟也没推拒,接过铜钱后,好奇的问,“青依姑娘,是谁写来的信呀?”
“一个以前宫里头的朋友。”她随口答道,接着将信折好,笑道:“我先去回信了。”
离开清思园,她回到房里重新滩开那封信,若有所思的再重读了遍。
信里其实没写什么,这是一封邀约信,约她明日外出相会,而约她之人,身分有点不寻常,是大皇子郁明全。
堂堂皇子居然写信约她一个下人,顾青漪不禁想到郁子丹曾说此人城府极深,对她没安好心,要她少接近他。
当初她之所以想接近他,不过是希望能藉由他见国师一面,现在她已见到国师,便不需要他再为她引荐了。
先前她与郁明全也算谈得来,并不讨厌他,可看完这封信后,她发现这人对她似乎真是别有居心。
以他的身分,她压根不相信他会看上她这个下人,就算他看上她好了,也没必要纡尊降贵写信来邀请她。
信里还写了不少对她的褒美之辞,言辞中隐约透露出对她有意,要是她笨一点可能就相信他了,可她不笨,加上又有郁子丹先前的警告,她不得不怀疑这人屡屡向她示好,是不是存着什么目的。
想到郁子丹不希望她与郁明全接近,她不想惹他生气,遂提起笔想婉拒他的邀灼,旦下笔时又转念一想,要不然这次就去会一会他,弄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好了。
翌日午时,顾青漪应邀来到悦来客栈,她被小二领进二楼的雅间,里头只坐了郁明全一人,他的随行侍卫全都守在门外。
“奴婢见过大皇子。”她朝他福了个身。
郁明全俊秀的脸上布满友善的笑意,“既然是在外头就不必多礼了。来,快坐下,本王已吩咐人送来酒菜,这悦来客栈的菜肴可是远近驰名,你待会好好尝嗜。”
她略一犹豫,在他的催促下才矜持的坐到他对面。
“先喝杯茶。”郁明全亲自为她斟了杯热茶。
“不敢劳烦大皇子,奴婢来就好。”
郁明全温言表示,“这里不是王府,在本王面前无须太拘束。”
“奴婢只是个下人,不值得王爷这么厚待。”她自谦道。
“青依何必如此自眨,你谱的琴曲就连父皇都赞赏,且你我一见如故,在本王眼里你不是个下人,而是本王的朋友。”
两人一番客套,说着说着,顾青漪与郁明全又如先前在宝庆王府里一样闲谈起来。
交谈间,郁明全不时对她示好,比起在宝庆王府时更为露骨。
“你为本王所弹奏的每一首曲子,本王都清楚记得,夜深人静时那些曲子就回荡在本王耳边,宛如你在本王身边似的。”说到这里,他将手覆在她搁在桌上的手背上。
见他说得对她一往情深的模样,顾青漪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是把她当成不解世事又无知的姑娘了吗?以为凭着这种虚伪的情话就能哄骗她。
他在说这些话时,眼神根本就是冷的。
不过她没有戳破他,只用惶恐的表情回道:“承蒙大皇子错爱,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奴婢身分低下配不上大皇子,不敢对大皇子存有任何奢想。”说完,她起身欲走。
他拽住她的手臂,“青依,本王不在意你的身分,来,这是本王送你的,本王替你戴上。”他另一手从怀里取出一枚玉镯,拉着她的手强行套进她手腕。
彼青漪看着那被强迫戴上的玉镯,心里很不快,但脸上没有流露出来,语气怯怯的道,“无功不受禄,大皇子待奴婢这么好,奴婢委实愧不敢当。”
说到这里,她已肯定他一定是对她有所求才会刻意示好,为了诱出他真正的目的,她接着再道,“奴婢身分卑微,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报答大皇子的厚爱。”
他笑吟吟表示,“本王不要你报答什么,不过若你真这么在意,要不,本王向皇叔将你讨要过来,以后你只要服侍本王一人即可。”
她眼皮一跳,虽然他话里的意思是想向郁子丹讨了她,可她莫名有种他是想对付郁子丹的感觉。
思及什么,她倏然一惊,难道他知道郁子丹每晚要听她唱歌才能睡得好,才故意想把她讨走,让郁子丹夜里不好睡?
她连忙表明,“不,请大皇子千万别这么做,奴婢在宝庆王府里很好,王爷待奴婢也很好,奴婢不想离开宝庆王府。奴婢告退。”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扳开被他拽住的手臂便匆匆往外走。
郁明全眼神闪过一抹阴鹅,这丫头竟敢不知好歹的拒绝他!
他跟着走出去,本来想再说什么,却见她伫立在不远处,看着从木梯上来的几人,而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郁子丹。
郁明全心思一动,立即走到她身畔。
郁?子丹刚上二楼便看见两人并肩而立,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错愕与愠怒,虽然很快便消逝,但仍被郁明全看到了。
这下他更加确定郁子丹果然很看重罗青依。
“你怎么会与大皇子在一块?”郁子丹神色冷峻的质问顾青漪。
他都带她去见国师了,她为何还要再接近他?她难道没将他先前那些警告听进去吗?
郁明全不待她回答,便先一步替她答道,“皇叔,是我仰慕青依姑娘的琴艺,今日特意邀请青依姑娘出来一叙,这会儿才刚说完话,正想送青依姑娘回去,这么巧就遇上皇叔了。”末了,他再补上一句话,“我私下约青依姑娘,皇叔应该不会介怀吧?”
听出郁明全的话里隐含着一抹挑拨,顾青漪想解释什么,但在迎上郁子丹那冷厉责备的目光时,她心里不由一颤,虽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想解释的话不禁又全咽了回去。
郁子丹寒着脸吩咐随行的仇景仁,“景仁,让车夫先送她回府。”
“是。”仇景仁来到顾青漪面前,比了个手势,“青依姑娘请。”
她临走时回头看了郁子丹一眼,他的表情虽如平常一样冷峻,可她能从他睇向她的眼神里看出他隐藏在阵底的怒意。
苞着仇景仁下楼,坐进马车前,顾青漪有些忐忑的询问仇景仁,“王爷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你不该私下出来见大皇子。”仇景仁坦白说道。
“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她辩解。
仇景仁说,“王爷与大皇子素来不和,他私下约见你,绝对心怀不轨。”
“他们不和?”她原以为是郁子丹性情较冷漠,因此面对郁明全也摆着张冷峻的脸,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不和。
发现自己多嘴了,仇景仁没再说什么,只道,“青依姑娘还是先回王府去,好好想想要怎么向王爷解释今日的事。”说完,他将她送进马车里。
回到宝庆王府,顾青漪瞥见腕上被郁明全强行套上的玉镯,越看越恼,她将它摘下来往地上一砸,玉镯顿时碎成三截。
在今天以前,她对郁明全的印象不算差,但经过今天,郁明全在她心中已被画上了一个大叉叉,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在客栈时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对郁子丹胡说八道,是当她死了吗?
等郁子丹回来后,她一定要将郁明全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都入夜了,郁子丹仍没有回来。自从他恢复正常作息后,平时约莫会在日落时分便回来。
心不在焉的用完晚膳,她来到郁子丹的寝屋前来回踱步,一边挥手驱赶蚊子,一边等他。
原本她并不觉得自己跑去见郁明全有什么大不了,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焦虑,不停回想着在客栈见到郁子丹的情景,尤其是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仿佛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青依姑娘,屋外蚊子多,你要不要进来等王爷?”在这里服侍的一名婢女出来叫她。
“也好。”她手脚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痒得她有些受不了。
苞着婢女进去后,那婢女倒了杯茶给她。“青依姑娘请喝茶。”她能在郁子丹身边服侍,本就是个伶俐的人,自然看出主子对待这姑娘与她们这些下人不同,因此对她也十分客气。
嫉妒不是没有,可谁让她既不会谱曲也不会唱歌。
“观花,你说王爷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顾青漪喝了口茶问。明知她也不知道,可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屋里头还有另外两名丫鬟在,她们各自坐在角落缝补着衣物。
“王爷应当是有事在忙吧,倒是青依姑娘这么急着找王爷,可是有什么事?”观花笑问。
“我有些事想跟他说。”顾青漪也不知道自己在急躁什么,郁明全的事等他临睡前召她来唱歌时再告诉他也不急,可她就是静不下心来,觉得不跟他把话说清楚就不能安心。
臂花见她不愿意说,识趣的也没再多问,安静的坐到一旁绣花。
彼青漪望向门外,心里有些揣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