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郁子丹的意料,翌日他派人前去请示国师后,国师竟传回了话,表示愿意接见顾青漪。
他回王府时,立即将这消息转告顾青漪。
“国师愿意见你,明日一早你就同本王一块前往无尘塔。”语毕,看见她脸上流露出一抹惊喜,他嘴角也微微弯起一抹弧度,阵色柔和了几分。
彼青漪喜出望外,“国师真的答应见我了?!”她以为自己八成会被拒绝,第二天就突然来了这么个好消息,她高兴得手脚都不知该摆在哪里。
“没错。”
“我不能现在就去见他吗?”她有些等不及了,忘情的拉着他的衣袖问。
他瞟了一眼她扯住他衣袖的手,“此时天色已不早,明日一早本王再带你进宫,你耐心再等一夜。”话里罕见的透着抹安抚的意味。
“好、好,反正明天就可以见到了,不差这一晚。”她喜悦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这才察觉自己竟揪着他的衣袖,她急忙放开手,抬阵见他的眼眸正望着她,那黑沉沉的目光看得她心口一悸。
“那个……多谢王爷帮了奴婢这么大的忙,这个恩情奴婢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见了国师,你的心愿一了,就能安分的留在王府里了吧。”他不需要她把恩情记在心里一辈子,他只想要她……留在王府,为他唱一辈子的歌。
他想留下她,他从未对哪个女子产生这样强烈的想法,纵使是已故的安蓉都不曾,对安蓉他多半是愧疚之情,而对她……他生出了一种占有的情绪,他不愿意见到她被其他人觊觎染指,他想将她护在自个儿的羽翼之下。
若是国师指点了她回去的办法,她势必要离开。顾青漪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略一犹豫,才颔首道,“是,奴婢会更加用心为王爷唱歌。”她并不想欺骗他,但这也是不得已。
这晚,顾青漪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时间难以入眠。既期待着明日去见国师,又忍不住想着来到这里四年多来所发生的大小事情,最后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全是道段时日在宝庆王府里发生的事。
好比她想诱惑郁子丹,却狼狈的被蜂群追得跳进莲池.,以及她想跳舞给他看,却难堪的当着他的面摔了个狗吃屎;还有他为了大皇子第一次说重话责备了她的事……
最后浮现在她眼前的,全是郁子丹那张俊美的脸孔、冷峻的眼神。
她捂着脸苦笑,她原本是打算诱惑他,让他对她动心,进而答应帮助她见到国师,结果现在好像弄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他了
她长长叹息一声,不管怎么样她都已达到目的,其他的先别多想,明天见了国师再说呗。
翌日一早,郁子丹领着顾青漪来到无尘塔,由于国师只接见她一人,因此他候在门外,由她一人进去见国师。
他在外头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顾青漪才走出来,却见她一脸木然、两眼空洞,浑然不像是了却心愿的模样,反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震惊得回不了神。
“你这是怎么了?”郁子丹浓眉微盐,上前询问。
听见他的声音,她缓缓抬起眼,张嘴想说什么,可咽喉紧得发不出声音,须臾后她冷不防一把抱住他,痛哭出声。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她嘴里反反覆覆呜咽的说着这几个字。
被她猛然抱住,郁子丹身子微僵,抬起手原想将她拉开,但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湿意,那手便不由自主的扶住她的肩。
随行的仇景仁见她失态的抱住自家主子,而主子也没有推开她,他饶富兴味的站在一旁看着。
郁子丹看她哭得这般伤心欲绝,感到很疑惑,“你去见国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出来后竟会如此悲恸,她不是来询问她母亲转世的事吗?怎么口口声声说着回不去了?
“我回不去了,再也无法回去,我回不了我的家,见不到我母亲了……”她哭得太伤心,来来去去只说着这几句话。
原本抱着满满的期盼而来,如今期待完全落空,她一时承受不住,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汹涌的流着。
见她情绪这般激动,一时也平复不了,郁子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有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领着她离开无尘塔。
仇景仁将自个儿的佩剑抱在胸前,跟在两人后头,目光不时瞟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心情极好的思忖着,看来王府不久后就会有一场喜事了。
彼青漪一路上泪流不止,回到王府后,郁子丹将她带到他的寝屋里。
他被她哭得胸口都发间起来,索性抬起她的下颚,命令道,“莫再哭了,告诉本王你去见了国师,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思及先前国师对她所说的话,不禁又悲从中来——
当时顾青漪被领到无尘塔的第三层楼,在里面的一间静室见到一名坐在蒲团上的枯瘦老者。
老者发须皆白,身上罩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长袍,瘦长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两眼闭阖,听见她走进来的脚步声,他朝她微微一笑。
“姑娘请坐。”
在过来的途中,顾青漪已听郁子丹提过国师双目已盲,现在亲眼看见他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似是病得很厉害,她这才明白郁子丹先前说国师身子欠佳之事,并不是敷衍她。
对自己来打扰他的事,她有些歉疚,但除了他,她委实求助无门,怀着内疚和期待的心情,她走到离国师几步远的一只蒲团上,盘腿坐下。
靶受到国师身上传来的平和气息,她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稍稍舒缓,犹豫了下,便启口道:“多谢国师愿意接见我,今日来求见国师,是有一件事想请国师为我解惑。”
“姑娘请说。”国师的嗓音透着一抹慈悲。
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是要坦白告诉国师她的遭遇,还是要假装这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但一照面后,她觉得国师是个很有智慧的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祥和慈悲之气,仿佛在他面前众生皆是平等,无分贵贱。
没有考虑太久,她就决定向他坦承自己的来历,“国师,我想请教的事有些离奇。坦白告诉您,我的魂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我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因此特地来请教您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
听完她所言,国师脸上并未露出讶异之色,他缓缓启口,“此事但凭人力,是无法扭转时空。”
闻言,她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会来到大炎国是天意所为,而天意之所以如此安排必有其因。老夫在数年前曾为大炎国推演过运数,因此曾窥得一抹天机。”
彼青漪心思一动,猜测道,“那天机该不会与我有关吧。”从他刚才听见她的话后,那波澜不兴的表情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又在这时候忽然扯到什么天机,她不得不这样猜测。
“姑娘猜得没错,确与姑娘有关。此事还涉及宝庆王,姑娘与宝庆王前世有着尚未了结的因果,因此今世才会被送来此处,以圆前世未了之因。”
她急问,“是什么因果?我要怎么样才能了结?”
柄师静默须臾,才答道:“姑娘需用一生才能了结此因果。”
“什么?”顾青漪错愕的瞪大眼,“国师的意思是……我必须要留在这里一辈子?!”
柄师轻轻颔首。
她整个人都慌了,“那、那这么说,我、我没办法回去了?不,我一定要回去,当初我被卷进海里一定把我母亲急坏了,那时她为了我父亲的事已经那么伤心了,我又在她面前出事,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说到这里,她爬起来跪在蒲团上,哀声求道:“国师我求求您,您法力无边,既然能窥见天机,一定知道让我回去的办法,求您帮帮我……”
“并非老夫不愿帮姑娘,这是天意所安排,老夫也无能为力,”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才接着说下去,“姑娘无须担忧你母亲,已有人代替你承欢膝下。”
“有人代替我?这是什么意思?”她惊疑的问。
“天意不会厚此薄彼。”
她怔怔看着眼前这睿智的老者,突然间闪过一念,不敢置信的月兑口而出,“国师是说我被送来这里,而真正的罗青依则被送去我的世界,顶替了我?!”
“没错,罗姑娘与你母亲有母女之缘。”
听到此,顾青漪震惊的张着嘴,接着,她越想越愤怒,“天意凭什么这样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祂怎么能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把我们两人的灵魂互换,丢到另一个世界,这算什么!”
“姑娘勿怒,结下此因果的是你们,并非是天意所造成。天意只是依从你们两人前世各自结下的因果而做了此安排,好让你们各自了结这场因果。”国师徐缓的解释。
见鬼的前世!见鬼的因果!
彼青漪没有半点关于前世的记忆,可她感觉得出国师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瞎说,因此绝望得快哭出来了。
“国师,我真的要被留在这里一辈子,再也不能回去见我母亲了吗?”
“姑娘既然来到这里,就把那里的事都放下吧,你与那个世界已无缘分。”国师悲悯的劝道。
彼青漪无法把她与国师所谈的事告诉郁子丹,只是默默垂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