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社交圈就这么大,回来台湾时,惠敏妤就做好心理准备──总有一天会不期而遇。只是她没想过那天来得这么快,这么……该死!
中午,顶着大太阳,惠敏妤来到信义区百货圈,专程来选焙IRIS的生日礼物,想想她这些年来的辛苦,人情花再多钱也无法偿还了。
“咳咳!”惠敏妤戴着口罩,不停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顺气,转进百货公司的一楼,逛起名品。
呼!三三两两的稀少顾客让空间变大,冷气强到令她起鸡皮疙瘩。谁料得到离开台湾五年,她的身体让芝加哥宠坏,无法适应潮湿燥热的气候,居然感冒,还不停拉肚子。在妈咪的坚持下,她只好跟小宝贝暂时分开,以免传染给他们。
“咳咳……”转进GUCCI,强冷的空气让她开始头晕,八成是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让她的交感神经失调。捉了新款的牛女乃包,粉红色的基调很适合IRIS的品味。
“小姐,可以拿那个包包和皮夹给我看吗?”惠敏妤指着柜上的展示品。“咳咳咳……”捂着嘴,她咳到几乎要断气。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开始审视起侧背包,金属环扣泛着冷光,连同款皮夹都有,适合送人。悦耳的进行曲响起,她迅速翻着皮包要找手机,知道手机号码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家人;果然!手机显示号码是家里的。
“喂!对啊,是妈咪……甜甜圈?好啊!如果妈咪有看见就买回去给你们当点心。”无意识的回话,惠敏妤知道自己病情不轻。想想,等会儿再绕过去医院,再挂一次门诊,否则下星期一要开始正式上班,病恹恹的成什么体统。
她再和女儿聊了几句,就挂上电话,收起手机。呼!要买这一款吗?还是绕到CHANEL?说不定有更适合IRIS的。
“小姐,谢谢,我再看看好了!”将皮包还给售货小姐,她转身就要离开。谁晓得还不到门口,就让方才的售货小姐拦下来。
她非常严肃,甚至还有一位男售货员陪同。“小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皮包吗?”
“什么意思?”她蹙着眉,他们的声音引来一些人侧目。惠敏妤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
“刚刚你在看的皮夹没有还我们。”
“你怀疑我拿的?”气到头开始发晕。
“我亲眼看见你听手机时,顺手将皮夹放进皮包里。”
“怎么可能,我──”惠敏妤扯开肩上的皮包,GUCCI的粉红色皮夹就在里头。该死!难道是刚才她无意识时……“我们可以到那边去谈吗?”指着角落。
服务员也很客气的同意,只是一前一后包夹着她。丢脸死了!惠敏妤真想把皮包拿起来遮住脸。这教训告诉她,以后感冒就别出门瞎晃了。
来到角落,惠敏妤将小皮夹拿出来。“很抱歉,可能是我今天有点感冒,神智浑沌,才不小心放进去皮包里。这价钱多少,我付钱买了!”
“依照我们公司规定,逮捕现行犯要请警察来。”
“我要买啊!而且我是不小心──”气一急,她又开始咳嗽。
“小姐,每个偷窃的人如果说法都跟你一样,那没有捉到就算我们倒楣啰?”男服务员十分不客气的回话。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是故意,会当着服务员面前偷吗?你可以调录影带出来看啊!”
“MIKE,算了!我们让这位小姐结帐就了事。”女服务员知道惠敏妤说的是事实,而且依她的气质,实在不像会当小偷的人。
“好!那请问你要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惠敏妤拉开皮包,翻找着皮夹……不会吧!这种事不会发生,千万不要这么残忍。翻遍了皮包,几乎要挖破袋底,没有就是没有。“我忘了带皮夹。”
男售货员脸色一变,这分明就是偷窃者最常用的手法,接下来一定是说找朋友来付──
“我可以拨手机找朋友来付钱。”
丙然。“不用了!想骗我们,当我们白痴吗?用这种拖延伎俩,等朋友来付?我看是等我们不备就溜走。”
“小姐,很抱歉!我必须要通知警方来处理了。”女售货员也板起面孔。
惠敏妤要开口,却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忙着擤鼻涕,声音也就出不来了。
“她要付多少?刷我的卡可以吧!”突然出现的男声插入彼此之间。
惠敏妤还来不及回头瞧救命恩人是谁,就听见男服务员恭敬的声音。
“罗先生,你认识这位小姐?”声音十足讶异。
罗?她不认识姓罗的朋友……罗仲南?这三个字让惠敏妤呆若木鸡。
“怎么出门卡也不带?跟我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你该不会真要我去警察局保你回家吧!”在她还来不及为他的一番话澄清,铁臂就圈住她的纤腰。
罗仲南没有回答男售货员的话,但对惠敏妤的纵容,间接表现出不只认识,还关系匪浅。
“你……”惠敏妤回过神才开始挣扎。
“你该不会真想闹到警察来吧?别忘记,只要拿掉口罩,你的身分就可以引来大批媒体。”
是啊!她几乎可以想像媒体会下的标题──“千金女偷窃成癖……”她才刚踏进台湾的土地,可不想为了这种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忍,反正牙一咬就过了!
“真是抱歉,我们不晓得她是罗先生的朋友。”
罗仲南将白金卡交给售货员后,低头问着怀里的人儿,“除了这个,你还想买什么吗?”
“我要那个。”惠敏妤借势离开他的怀抱,冲到柜台前,指着其他皮包。
“小姐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在台限量发售款,那这个你要不要也瞧瞧?这是同款,可以成组搭配。”财神爷上门,怎么可以不好好伺候?售货员连忙拿出所有镇店之宝,在她面前展示。
这个不需要,那个也是,面对售货员全堆上来的展示品,她一一挑选,却不入眼,只是对上他的眸……“这些全帮我包起来,他付钱!”
罗仲南面不改色,“这些就够了吗?”
就这样,为了赌一口气、为了弥补在这场尴尬中受伤的心灵,惠敏妤用他的信用卡,刷了好几样单价昂贵的物品,连用不着的行李袋都买回来。
说起来很讽刺,在他女友任内,她完全没有拿他的信用卡挥霍过!
☆☆☆
走出百货公司,惠敏妤连再见也不打算说,笔直往车水马龙的马路走,却让他给扯住手腕,不得不停下来。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搭计程车。”
“不一起吃饭?”
“我──”
“看在我刷了那么多东西送你,陪我吃晚饭。”
“明天我把钱还你,放手。”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五年前你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咳咳咳……”
“别逼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扛着你进餐厅。”
很好,现在流行耍流氓。惠敏妤只好被他挟持着,来到附近的五星级饭店。
“你要吃什么?”罗仲南看她对MENU的兴趣不大,连翻都不翻就放在桌上。
“小姐,我要一杯咖啡。”沙哑的嗓音。喉咙好干,冷气又强,她觉得头又开始晕眩了。
“你在感冒,应该吃点营养的食物。小姐,来份鲍翅双片粥,咖啡不用,另外再来一份……”
惠敏妤冷眼斜睨着他,哼!嘴巴是她的,想塞什么进去是她的自由。待服务生一离开,她随即开口,“你要谈什么?”
“你感冒很严重,有没有让医生看看?”
“如果你不说,我没闲工夫跟你耗。”
“五年不见,你对我说话一定要这么冲吗?还是,你在乎我?”
“放屁!”
罗仲南笑出来,没有被冒犯的气愤,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被骂很爽吗?
“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我不想跟你聊这种没营养的事,这顿算你请客,不见。”
罗仲南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站起来。“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你怎么会知道孩子?”
“这种八卦消息传得很快,故事很精采,什么版本都有,但听说经你证实的只有一则。”
“哪一则?”
“孩子是你和美国的爱人生的。”
“正确!”
“不是我的?”说不出嘴里泛出来的酸意代表什么。
“你老大该不会贵人多忘事吧?我五年前离开时,就留了一张医生证明给你不是吗?”
“我知道那家医院的院长是你死党的未婚夫。”
“所以他们会尊重我的要求。”
“当时我已经同意要娶你,你把孩子拿掉的原因是什么?”
“你认为呢?”惠敏妤的声音转向轻柔。
她并不如预期的激动,提起当年,她渐渐沉着,这背后的原因颇费思量。
“让我后悔?”
“对你来说,当时孩子只是累赘,我拿掉你乐得轻松,如果要让你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给你,然后闹得你鸡犬不宁。”
“那么是为什么?”
“我只是离开一个不爱我的人,而你却损失一个爱你的人,谁比较聪明?当我想通这个道理,答案就出来了!我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家。”惠敏妤猛然站起来,身体摇晃,头又开始昏眩。
她稳着身体往前走,没几步,眼前一阵黑,只听见人声惊呼,接下来她就没有知觉了!
☆☆☆
当惠敏妤再次清醒,发现自己在罗仲南位于仁爱路的公寓时,无比惊讶,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来的,更别提身上的丝质睡衣,怎么换上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没费心去探究,换上原来的衣服,迅速离开公寓。只是回家的路上,记起那袭丝质睡衣,粉色的材质,是他特地由法国买回来送她的。原来他还留着……
不想了,多想无益。惠敏妤伸了懒腰,准备继续细读智利的投资案。拜美国纺织限额进口解除之赐,她开始要考虑是不是迁厂到中国会降低成本?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请进。”
是IRIS,捧着如山的卷宗进来。
惠敏妤大叹,几乎瘫软在桌上。
“别一副见鬼的模样,这些文件不赶。你今晚要拨空参加一场儿童慈善募款晚会,等会儿要先帮你约发型师吗?”
“啊!你有帮我替小家伙准备好吗?”
“他们根本用不着我吩咐,董事长夫人乐得亲自帮小外孙打扮。我有通知司机先载他们到晚会现场,看慈善首映的‘企鹅宝贝’,因为董事长他们早答应要参加黄董的寿宴,不能陪同,还特别交代你要早点去,免得两个小家伙会怕。”
“那两个小表精得很,八成是用可怜兮兮的模样来骗我爸妈。”
“你要我帮你放出风声,说你在国外找到爱人,和他生了双胞胎,可是他却不幸罹癌过世。放出这风声主要是让他听的吧?”
“对。虽然双胞胎长得不像他,像我的地方比较多,但事事步步为营,我比较能安心。”
“我听说他对这事很感兴趣,一直探问。”
“那又怎样?”
“他这几年有固定的女伴,听说只是伴,全是拜金女。你想他会不会──”
“传言就是八卦,可信度有多高?你这么问想探我什么吗?”
IRIS耸耸肩,这么精明,被发现了。“他今晚会出席这场晚会,当然有可能是我消息错误,你自己看着办吧!”
“出席这种摆明亲子同欢的慈善晚会?”
“所以用意就更让人不解啦!”
“脚长在他身上,随他!我没必要去揣测他想做什么。”说不想,但她下午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原本的进度更严重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