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旅游旺季,在忙碌中转眼消逝。
蓝天、自云、细沙和湛蓝的海。
这男人来到这里两个多月,已经和当地的年轻人混得很熟,连隔壁以教学冲浪维生、视钱财如命的小黑,都愿意在他闲暇时免费教他冲浪,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幅画面还真是有够养眼。
叶峰果着上身,抱着冲浪板迈步而来,他的头发长长了些,有几缯湿濡的发,垂落在额前,水痕在晒成深麦色的结实胸膛上闪熠,脸上灿亮的笑容,闪得让陈思琪有些目眩。
真是可恶,真是邪恶,是谁准他用这种方丈光芒的笑容闪她的?
“琪琪,怎么跑来这,有抹防晒油吗?”他用指节轻轻刮一下她红通通的鼻尖。
她微微一笑,“只是出来一下下而已,没抹也无所谓。”
“找我有事吗?”
“本来想说下午没你的事了,可是有两组客人,临时决定要去参加钓小避的行程,需要你接送。他们选择是最早的一程,我怕你太晚回去,所以来告诉你。”
“你等我一下。”
叶峰回身,再次跑过去小黑那里,两人说说笑笑几句,小黑转过头来,对陈思琪挥手打个招呼,她也挥手,回小黑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一边心里纳闷着,阿峰突然又跑回去干嘛?
等叶峰再次回到她身边时,手上多了一瓶防晒油。
“这里的阳光那么毒辣,你的皮肤那么白女敕,就算只是出来一下也是很容易晒伤,不要太大意。”他边说,边往她脸上细细地抹上一层防晒油。
噢……又对她做出这种有违她原则的事,不过她一点都不惊讶他的举动,只觉得自己的脸因为他的碰触,热得更难受了,难道是他的手太烫了?
自从贴磁砖那天起,他们虽然嘴上都没说,倒也很有默契的好好相处了一段时间,至少不会刻意的开口去挑衅对方。
但类似这种亲昵的举动,却好像越来越频繁,只是他目前的神态也过分自然了点,相较之下,倒是她手足无措的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
“我自己来……”她呐呐地说,身体往后微倾。
叶峰轻笑出声,脚步向前移一步,更贴近她了,“别动,就快好了。”
呃……好吧,爱抹就抹吧,只是由蛋白质和角质形成的皮质层互相接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只能用这种愚蠢的思维来说服自己。
陈思琪的视线落在叶峰的胸肌上,放弃再做无谓的抗拒,瞪着那片诱人的果裎宽阔胸膛,会暂时让她忘了脸颊上的触感。
他背着光,阴影完全笼罩在她身上,挡去了所有阳光的荼毒照射,在这一刻,她才发现他有多高大。
一滴汗珠,由喉结处往下滑落,沿着麦色的胸肌,逶迤至垒块分明的结实月复部,最后滑过肚脐眼旁,消失在海滩裤裤头上……这下惨了,忽略了脸上的触感,却在脑中营造出旖旎风光了;她像个色鬼般的暗暗咽下了一口口水,非常好,她果然有当花痴的强大潜能。
猜测自己的脸可能已经红得不像样,她死也不肯抬头看他,只是……他会不会也涂太久了点?
粗糙温热的大手移到她的锁骨处时,蓦然一顿,他低下头的角度刚好看到她开阔领口下的丰挺,白色蕾丝的边缘,恰恰从那抹嫣红尽头处划过,堪堪巧妙又惊险的掩掉那朵娇蕊。
那是一件相当透薄,整片都是蕾丝材质的几乎透明……因此即便重点被包裹住,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呼吸有些不平稳,异样的感受由指尖迅速流窜人他的心头。
气息开始在胸臆间哽住,停止流动,心口骤然怦然不已。
“……我想我们回去好了,免得你晒伤。”他突然像烫到般,急速缩回有些发麻的手指,转身走掉。
怎么了?陈思珙一愣,随即回神,赶紧跟上。
“阿峰,等我一下。”每走一步,她的凉鞋就陷入沙子里,走也走不快,见他打着赤脚健步如飞,她考虑要不要也学他月兑掉鞋子……
“别月兑掉!”
叶峰在几步之遥回头,阻止她正弯着腰打算解开凉鞋带的动作,“沙地很烫,你会受不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出沙滩。
走出沙滩后叶峰也没松手,陈思琪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发现她的意图后,他更霸道的攥紧了力道。
唉……好吧,爱拉着就拉吧,反正从那一天她带他来这里后,大家就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又加上他对其他贪图他美色的女孩不理不睬,但对她又特别亲切,而且更不去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举动仿佛更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她想是因为他想避开那些缠人女孩的缘故,所以她也懒得解释,算是给他一个方便。
除了不愿意用他的美色上网帮她招揽一些顾客外,他的工作能力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两个月来不仅陆陆续续的把民宿外墙补上了磁砖?还粉刷了整栋的墙面,一人当好几个人用,半夜还会起来帮她抓恐怖的东西,简直比阿勇还物超所值……只可惜了这个美色不让她好好利用……可惜!
对他,她还是感到相当疑惑的,老是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像她所认知的那般简单。
“阿峰?”
“嗯?”
“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到这个小岛?”
他沉默了,海风吹干了他额前的发,正迎着他的沉默丝丝飘扬。
陈思琪看他陷入了沉思,她也不催促,只是伴着午后的微风,静静的等着,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回答。
“因为这里有阳光。”
多么简单的答案,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陈思琪也哑然失笑,“阳光到处都有,但你不觉得这里的阳光太恶毒吗?仿佛用尽生命在散发热力似的,又像是一个锋芒太锐利的人,令人无法忍受。”
锋芒太锐利的人?他喜欢这个形容词。
叶峰但笑不语,只把她的草帽帽檐压低一点,让她的小脸全埋在帽子的阴影下。
“你以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
“那……你喜欢这里吗?有没有打算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又陷入良久的沉默,这让她有点忐忑,纵使她也不懂这份忐忑因何而来?
“那你呢?你不打算回台北了?”
拿问题来回答问题,让陈思琪感到有点失望,他果然没有要久留吧,就因为她是老板,所以他不想明说吗?
“那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干嘛还回去。”她有些赌气的拽下路边一根鼠尾草打着鼠尾草。
叶峰侧首瞥她一眼,“据我所知,你在这里也没有亲戚,那么亲人应该都在台湾本岛,怎么能不回去?”
一口气息陡然哽在喉口,胸口的大石仿佛一块一块堆叠起来,顿时掩埋得她措手不及。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扔掉手上的草,才张开有些发涩的唇瓣,“我是未婚生子女,妈妈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她生我时,因为心脏负荷不了过世了,后来就由我大阿姨扶养我长大。”她停顿下来。
叶峰并不想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只传递一个温柔韵眼神安抚她。
“不必勉强自己。”
她才没有勉强自己,陈思琪耸耸肩,微微一笑,再次开口,轻柔的嗓音有些沙哑,“我阿姨说,因为妈妈知道自己活不长,也随时都会离去,所以她要在这个世界上遗留一件她最珍爱的……她怀孕后,就离开了那个男人,当时阿姨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也想不到她竟会用自己的命来换一个孩子,等到发现时都已经五个月大了,太晚了……”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无声的安慰。
“那个男人呢?我是指……你的父亲。”
陈思琪朝叶峰甜甜一笑,试图化解他眉间的担忧,不料却让他发现她的笑容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苦涩,他只觉得心口被揪了一把。
“我妈离开他后,几年后他便另组家庭了,在我二十岁那年,曾偷偷去看过一次……还无意间看到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跟我长得有点像,我永远都忘不了她挽着爸爸的手,瞠娇的喊着:“爸爸,你昨天买给我的巧克力蛋糕好难吃,我要把它丢了。””她顿了顿;自嘲一笑,“天知道,我多么想吃上爸爸买的那个蛋糕一口……妹妹跟爸爸的感情很好……很好的……这样真的很好……真好笑,她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我还大刺刺的在这里喊人家妹妹。”
“所以你没有上去表明身份?”
她淡淡的摇摇头,“两条不交界的平行线,何必要让它勉强的交接呢?爸爸他……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你能想像一旦我突然现身在他的生活中,会对他美满的家庭造成多大的冲击?我不敢想,也没那个能耐去承受,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毕竟他是我妈妈拼了命也要爱的人,妈妈当初也是不希望他痛苦,所以才离开他……我怎么能违反我妈的心意?”’
“那么,他好过了,那你呢?”
“……我认为……他们的幸福远远大过于我个人的私心,从那天起,我就断了认父亲的念头了。只纯粹的把阿姨当作唯一的亲人,直到她今年过世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我的家人……”她低下头,轻轻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又继续低喃:“没有系线的风筝随风飘荡,去哪里都是逍遥又自在,没有拘束,不必牵肠挂肚,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对着他绽开一朵笑,眼角虽有几不可见的泪光,但笑靥却无比的绚丽,就像是即将凋零的花朵般,过于极致,开了个过头。
这个笑容让叶峰非常不舒服,心口隐隐抽痛,他了解这个笑容背后的意义,停下脚步,他侧过身面对她,抓住她的双肩。
“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陈思琪微微一愣,唇角仍撑着笑,“胡说什么,我才没有要哭呢……”
“嘿,你知道吗?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她笑容完全敛了下来,声音略提高了些,“我有什么脆弱需要展现?”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
“谁又强颜欢笑了?”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一股莫名的恼怒油然而生,她拨掉肩上的大手,快步的往前走。
“琪琪!”他喊住她,音律有些急促的着恼。
陈思琪停下脚步,不肯回头,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你说着那些话时,你在发抖,我可不认为在这种毒辣的阳光下,会让你冷到颤抖,你不过是在逞强,拼命忍耐自己的难过,维持这种表面的坚强,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
垂在腿边的小手,渐渐抡起拳头,握得颤颤发抖,她微微侧首,提高音量对背后的他叫嚷:“你懂什么?又凭什么摆出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姿态: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就因为我发抖说着那些话,你就判定我是在逞强?这毫无根据的推论也未免太可笑了!就算我要维持这种表面的无聊坚强也不干你的事!请问你又是我的谁?”吼完后,她怒气勃勃的奔跑离开。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转入“有间民宿”内,叶峰才能有所反应。
他仰起头,对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眸,仍感到光线戳刺着他的眼皮,真是该死的扰人,就算是接近黄昏,小岛上的烈阳威力依旧伤人。
我现在确实不是你的谁,这该死又顽固的女人!
锋芒太锐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