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失踪,害得母后吃不下、睡不着,终日以泪洗脸,为了让笑容重返我母后脸上,我只好出宫去把太子给找回来罗!所以啦,张十五,你了解本宫有多么孝顺,又多么用心良苦了吧?既然了解了,本宫就命令你换上本宫的衣裳,由地道返回我的寝宫,从今天起,你呢,就叫月塔蜜。”
虽说父王深怕流落在外的王兄惨遭不测,并颁诏书于各城镇中心,又差派一大批侦骑四处寻找王兄的下落,如此大张旗鼓,只为寻获失踪的王兄;但至今仍然毫无所获,此事不仅让父王一夜之间多长了几根白发,更教父王心急如焚。
“我我我我……”张十五指着自己的鼻子结巴了。
“近来流行淡定,学着点。”
“不是啦,公主,如果我叫月塔蜜?那公主你是谁啊?”
“我?”啪!月塔蜜一掌拍中她前额,弄得张十五满脸都是干粮的小碎渣儿。
“哎唷!”张十五模着自己额头大叫一声,双手拍走脸上的碎渣儿。
“哎唷?为什么叫哎唷?”月塔蜜很认真地目露犀和。
“因为好痛啊!”张十五暗暗叫苦。
“知道痛,却不知道笨字怎么写吗?”
“公主冤枉呀!我张十五,现职万能小奴婢一名,会不知道笨字怎么写?未免太搞笑了吧?”张十五露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你向来都很搞笑呀!”
“哼!我这就去拿文房四宝来提字证明给你看……”
说着,当真转身去拿,被月塔蜜叫住,回头又敲了张十五的额头一下。
“猪猪猪!”
“咦?猪?猪在哪里?”张十五四下找猪。
“溜进你脑袋瓜儿里去了!”月塔蜜叹了一口气,眼儿骨碌碌地转,“算了,猪是听不懂人话的。总之,你只要记住,你是月塔蜜,我是张十五,这样就行了。”
“行……啊!什么?”张十五大吃一惊,“你是张十五,我是月塔蜜?这不是要人家犯下欺君之罪吗?”
“嘘!小声一点!”月塔蜜把食指压在自己唇上,“为免我离宫的事情东窗事发,又惹我母后重度伤心,你返回桂宁宫后,就得立刻给我装病,卧在床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下床哦!”
不会吧?张十五抹了一把冷汗,“我的小祖宗公主啊,请问奴婢这个病,要装到何年何月何日啊?”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难得公主有这片孝心,如此佛心来着,理应成全她才对。不过,万一她伪装公主的身分被人拆穿,那公主逃宫的事儿不就……
反正到那时候,皇后铁定倍加伤悲,那她张十五的小命,岂是玉皇大帝能保的吗?
“直到我返宫为止罗!”月塔蜜对于自己的“天衣计划”很有信心,此程必行!
张十五好旁徨呀!“那么,敢问公主一声,打算几时回宫呀?”
“这个嘛……”月塔蜜左思右想着,好半晌,才耸了耸肩道:“人心难测啊!”
“什么呀!人家问你几时回宫,关人心什么事?”
“大大有关系呀!一切听从我这颗心的安排。”月塔蜜用一根手指头漫不经心地压压心口,小嘴不忘吃,好像只要有得吃,无论什么烦恼都能够不翼而飞,“人心无从,何以圭臬,则乱必生,道德荡然……”
“我的小祖宗公主,求求你还是说人话吧!张十五半句也听不懂!”张十五嘟起小嘴儿,天知道公主呼噜噜地在说些啥鬼,她实在有听没有懂。
“人话……咦?嘟嘴并没显得比较可爱哦!”月塔蜜又拆了一盒桂圆蜜饯。
“我又没在装可爱!”
“还敢顶嘴!”月塔蜜赶紧把蜜饯塞进小嘴里,卷起云袖,“把头给我靠过来!”
张十五一脸惊恐,最后还是乖乖地把头靠过去。
月塔蜜把云袖连翻三折,好让张十五见识一下她的小拳头,“你瞧这是什么?”
张十五呆呆地道:“是公主你柔女敕的雪白小手。”
“不对!”月塔蜜拧紧拳头,左右晃了晃。
“我知道了,是……拳头!”张十五一脸猜中灯谜的兴奋模样。
“错!是拳头中的拳头!”咚!月塔蜜一拳敲在她头上,“你这蠢奴才,食君之禄,不该担君之忧吗?”
“该!一日为婢,终生为奴,这是张十五做人的第一宗旨。”张十五一脸无辜地嘟起小嘴,模了模隐隐作痛的头。
“很好!”月塔蜜是那种一抓到机会绝不罢手的人,“所以,你当对我忠心,不但思想上要与我一致,行动上更要完全配合我!合理的要求是磨练,不合理的要求——更要唯命是从!我所担忧的事,你也都要义不容辞地为我去做,知不知道?”
张十五可委屈死了,“知道,公主教训的对。”
“不是对,是非常之对!”
张十五耸了耸肩,“好吧,公主教训的非常之对。”
“听清楚,我离宫对你有三好,不离宫对天下万民则有三害!”月塔蜜开始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之口才天赋。
“何来三好三害?”张十五偏着脸儿,又傻又笨地问。
“一害内宫大乱,二害父王失魂、母后命危,三害江山社稷亡矣!”月塔蜜硬挤出伤心的神情。
“有这么严重哦?”
“你现在才晓得哦!”月塔蜜把几颗蜜饯塞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呀,脑袋不知变通,我离宫,你冒充我,成了公主,绝对有你好处的!”
“我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处呢!”张十五自认笨到想不透、猜不着,“我只知道公主生病铁定要惊动所有人,太医若来就诊,我就玩完了。”
“放心,我早就和太医串通好了。”月塔蜜公主哗啦啦地说:“你回去就即刻戴上面纱,太医随后就到,他会说你全身长满疹子,为避免传染给其他人,只好请所有的宫女们暂时撤离公主殿。”
“原来公主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看样子是势在必行了。”张十五总算明白。
“当然。”说到这儿,月塔蜜手里的蜜饯全祭入五脏庙了。
张十五忧心忡忡地看着公主,说实在的,并不是公主饿坏了,而是公主天生嘴馋,一刻没吃点儿小零嘴是会胡乱发脾气的,“公主,这两包干粮也不知够不够你撑出王宫,不如让奴婢再替你去多准备些干粮来。”
“不必,不必,天色已亮,你快快帮本宫将箱子盖上,然后快快离开这儿,动作快一点,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逃不出去了。”月塔蜜可不想坏了大事,催促张十五快快钻回地道里,不愿费心思去猜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后果,要不然胆小的她准要缩头了。
“是,公主。”张十五沮丧地欲转身时,发现箱子的锁坏了,“啊!鲍主,糟了啦,这箱子的锁被我弄坏了啦!”
“张十五,你真是笨耶!你把箱子锁起来,我出了宫要怎么溜出去呀?”真是不教不成材啊!月塔蜜一脸悲情。
“对呀!还是公主英明,奴婢这就把锁给带走。”说的也是,张十五连忙把箱子给盖回去。“咦?不对啊!鲍主!”
张十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把箱子打开,大叫道:“万一你想上茅厕怎么办呢?啊!我想到了,我记得前阵子牙女乃娘拿来了一大箱尿布,说是中原皇帝进贡来着……小小鲍主和小小王子们用得还挺舒服的耶,都很少哭闹了哦,搞不好还有剩,我找找看!”张十五四下寻找,“有了!在这里!哇!好多啊!多拿几片好了……”
张十五抱着一小捆尿布回头找公主。
看着眼前的尿布,月塔蜜脸都红了,“张十五,你要我包尿布?”
“好过尿在身上吧?公主将就一下呗!反正又不会有人知道公主包尿布,除了你知、我知……”
“好了,好了!”月塔蜜飞快取走尿布,塞进箱子里,“行了,关箱。”
“是。”张十五听话地合起箱子。
箱子里忽然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贪吃却胆小的月塔蜜有些害怕地道:“好暗哦!”
“公主,你在里边还好吧?热不热、闷不闷呀?”张十五的声音隔着口箱子,闷闷地传了进来。
“不热,呃……其实有一点点闷啦,不过不打紧,这点儿小苦,你公主我还顶得住,你别管我,办正事要紧!快把王印封条贴回去,要小心,不能留下痕迹。”月塔蜜硬是逞强地道。
张十五把封条贴回去之后,又道:“公主,你要尽快把太子给找回来呀!奴婢等你好消息……”
“知道啦!快走!快走!”月塔蜜隔箱催促着。
“好啦……”
张十五打开地下通道,才步下第一节阶梯,便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去望了箱子一眼。
“公主,请保重啊!”张十五泪奔地冲下地道,“呜呜,我苦命的小鲍主啊!呜呜……”
半晌,地道合闭,要不了多久,张十五的呜咽声就不见了,还原一室的宁静。
这下换伸手不见五指的月塔蜜要呜咽了。
“呜呜……要死了,怎么这么黑啊?好可怕哦……呜,不怕,不怕,有东西吃,月塔蜜公主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月塔蜜不停猛啃干粮来壮胆,只要有得吃,月塔蜜总是会比较安心,食物是她的安定丸。
只是里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单薄得可怜,要不了多久,月塔蜜就有些后悔了,想不到“天衣计划”想来容易,做来却没比抓蛇轻松,然而,她只要一想起已失踪多日的太子,牙一咬倒也忍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把箱子从地上抬在半空中。
“哇!”月塔蜜的身子被荡得摇饼来又翻过去,吓得她连忙把干粮一丢,撑开四肢手忙脚乱地架在箱边,心里却止不住抱怨而喃喃自语地咒骂起来。
闪烁的光线由箱底下的小洞洒在月塔蜜的脸上,月塔蜜连忙眯起一只眼儿,压在小洞上,视线透过底下的小小缝儿偷偷望出外边,视线有限,月塔蜜只看得见人们行在地上的靴子。
“咦?这箱怎么没上金锁?”箱子上方倏地传来男人的疑问。
糟了!月塔蜜的心口猛地惊跳了一下。
“喂!你做什么?”又有男人发出惊叫声,“贡礼岂可偷看?万一被人发现,咱们全都得人头落地呀!你快去找把锁来,不能让贡品外露。”
幸好……月塔蜜松了一口气,随后想想又不对,他们一旦把锁扣上,等于绝了她的生路,因为一会儿出了宫,她要如何悄悄地离开这个鬼箱子呀?所以……不能锁呀!
月塔蜜在心里急得大吼大叫,又怕被发现,也不敢真的抗议出声。
小洞的光线忽明忽暗,偶有小风兜进箱子里,把她眼儿吹出湿润。
月塔蜜整个人蜷缩在箱子里,被一闪一闪的光芒刺得眼儿既酸又痛,最要命的是,她被这样来来回回地摇饼来、荡过去,脑袋已被折腾得很晕、很想吐。
倏地,摇晃感停了,刺眼的光芒不见了,晕眩感也渐渐退去。
箱子外边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寂静与祥和,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月塔蜜才听见礼部尚书爷爷的声音响起。
“乌孙国王有旨,本朝司官颁赐物授于大陵贡使前,请大陵贡使按本朝礼仪,上前跪受。”
大陵贡使上前跪受领贡。
“再传乌孙国王御旨——请大陵贡臣于归国前,前往兰若寺,王上已备牲酒果蔬,侍郎就馆筵燕,并,所经省会皆飨之,钦此。”
“谢乌孙国王恩泽。”大陵贡使跪拜谢恩。
闻言,月塔蜜松了一口气,又眯眼一笑——
炳,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