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韧……
龙缱咬牙,眼中泛起血丝,“是我害了她们。”不只是雪韧,还有母妃,不是他一厢情愿地信任十四弟,也不会造成这种悲剧。信里说的就是现在发生过的事,只是,已经晚了。她为已经迟了的消息,自愿困在京城,何苦呢?若然真如她当初所说,讨厌他,恨他,自己一走了之,该有多好?
握紧密笺,他带领剩下零星的人马缓缓撤退,按照图上所绘的路线,前往秘道。
当一路奔波回到京城,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城内易主,当年流放在外险些身死的太子重新回到皇宫,重权在握。让龙缱担心的事,接二连三发生了,以太子心中的仇恨,杀多少人也抹去不了!敝了,十四弟处心积虑要登上宝座,为何甘愿把位置拱手让人?当年迫害太子一事虽没有他的直接关系,也有些许连带的牵扯,他不怕引火烧身么?
在城外客栈等待伏刀打听消息的龙缱,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他不能,也不敢去想关于雪韧的情况,落在陵王手里——
“四爷!”
龙缱一扭头,见伏刀回来了,马上问:“有没有娘娘的消息?”
“娘娘的消息,有一个人比我问得清楚——”伏刀一闪,后面进来一位面戴轻纱斗笠的女子,等对方揭开面纱,龙缱呆住了。
伏刀微微地笑了一下,悄悄退出客房守候。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么?”女子伸出纤细的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
女子微微皱眉,“你不高兴看到我,那就永别吧。”说罢转身就走。
龙缱这才如梦方醒,一把上前抱住她,热切地吻上她的唇。此时此刻,只有彼此温暖的体温最最真实。
女子眼角滴落泪珠。
“雪韧……雪韧……雪韧……”
一连串的低呼让女子心绪澎湃,握住他的前襟拍了一下,“你是小孩子么?叫别人的时候,一次就好。”
“我……”侧帽才子也有哽咽的时候,满腔话无从去说。
雪韧捂住他的唇,“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什么都别说了,听我说。”
“嗯……”他始终紧紧抱着她,生怕一松手,怀中会再度变为虚无。
“龙缱,你,做好心理准备吧!”雪韧叹口气,“梅妃,已被太子赐鸩酒而死,尚书府两人就地伏诛。”
龙缱猛地退后一步,手臂撑住桌面,沉沉地道:“太子……是他回来了……”
“他将梅妃的遗体吊挂在京城菜市口,以儆效尤。”
“什么?”龙缱拍案,额头的青筋绷起,风一般往外走。
“你去哪里?”她伸手挡住路。
“让开!”龙缱恼火了,“那是我娘,就算是天下人的罪人,我也不能不管她!”
“不是让你不管啊!”她轻轻抚平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你这样去,不是送死么?太子就是要引蛇出洞的。”
“我的哥哥,我的弟弟,为什么我想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却到最后都成为虚无?”他一拳捶到墙壁上,鲜血染遍了衣袖,“是我、是我太幼稚了!”
“不是你幼稚,是……是这个尘世太过现实。”雪韧抹去眼泪,“我们都一样,做不到六亲不认,做不到泯灭人伦,这不是错,只是会失去太多。”撕掉一块袖子,上前给他包伤口,“你一定在想,为什么陵王会甘愿把城池给太子,是么?”
龙缱一愕——没错,他之前是在想这个问题。
“陵王也是被背叛的人。”她凄然一笑,“被薛怀让背叛了,以放走我为条件,薛怀让偷偷帮太子的亲信盗走城内禁卫军的虎符,然后大开城门,迎太子的人马入内,这些都是在你被困山海关的时候发生的。薛怀让……他原是和入宫以前的菊妃两小无猜,后来菊妃入宫,他娶了我娘,菊妃怀恨在心给我娘下毒,薛怀让为了要解药,答应一辈子跟随在菊妃身边……”
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雪韧……你还恨他么?”老天爷捉弄人啊,真相会使得人疯狂啊。八年,雪韧八年来的恨到头来算什么?
“他放我走时,早已服毒多时,说是要陪我娘去。”雪韧捂住了脸,“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去恨?”
为什么?
世上太多为什么,没有答案,世上本来就无法尽如人意。相濡以沫的一对男女,沉浸在莫大的伤痛之中。
龙缱自知已是孑然一身,雪韧重新回到她身边,彼此的感情早已不言而喻。只是人生在天地之间,除了小儿女的爱,还有许许多多要面对的。
比如母亲,比如失踪已久的妹妹龙绻儿……还有情况未明的十四弟……爱之深,恨之切,他仍旧放不下啊!
“愿听我一次么?”沉静的思绪后,他低头望着她,双眼凝思。
雪韧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意,微微一扯唇角,“不,不听,要去同去,要归同归。”
“很冒险,如果一去不回的话——”
“那就是来世的事了。”还是那句话,她不会什么软语温存,那种执着不曾动摇。
去同去,归同归。
再问一千次、一万次,也仍是同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