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北
在这个城市的某条社区小巷中,一个少女步履蹒跚,一步一踉跄,她一身合身的白色长裙早已是污秽不堪,明明看上去是风尘仆仆,却孑然一身,毫无行李,狼狈不堪,全身上下,只有她怀中紧紧捧着的白色手提电脑是毫无瑕疵的。
从纽约威伦医院出逃,至今不到两天,她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因为她知道他的能力和毅力有多强,为了月复中的胎儿,她不得不暂时离开他,举目无亲的她只有想到这个曾生长16年的城市。但是她仍然不能休息,因为只要凭她的出入境记录就马上可以找到她,她必须躲起来,必须……
琉璃在失去意识前仍然没有放弃紧攀电脑,没有它,她就只有死亡!
“哦,呃——”
黑巷中隐约可见来了一个17、8岁的可爱女孩,可惜是个哑女。她正对着后面一个25、6岁却似乎经历了无数沧桑坎坷的成熟女人比画着地上的银发女孩。原本,她的银发是看不见的但是由于在她倒下的时候帽子月兑落了下来,才露出了她一头令人惊叹的银色长发,交映着她耳际小巧的天使耳环。
“怎么了——呀,是个女孩子嘛,来,纳佳。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再说吧。”
成熟女人对着一旁好奇的睁大眼睛观察银发女孩的哑女说。
于是,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
敲门声后随之响起的是摩挲地毯的脚步声。
“还没找到?”
冰冷锐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她到了台北。”
“然后!”
“消失。”
“什么?!”
“无法查到她接下来的行踪,车行没有,宾馆旅店没有,机场外的计程车也没有她的记录,她很熟悉我们的搜寻方式,总是早一步离开,并且湮灭了她最大的特征。”
“白衣!”
她不会月兑下白衣,决不会。她曾说过他一生与黑衣为伍,她就永远用白衣配合。决不穿别的衣服。
“是。”
来人推出。
Angel——
窗外的月光洒进漆黑的屋子,照到黑影手上的一张小纸条,依稀可辩上面柔雅的中国字。
Hades: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Angel
琼姐姐,她为什么还不醒呀?
纳佳对成熟女人——安琼用手语比画。
“她可能是受了什么伤吧,我也不敢肯定。”
让我来看看吧。
纳佳比画着。
“也好,至少你会看出她怎么了。”
安琼让纳佳坐到银发女孩的身边,为她把脉,纳佳具有中国古老的传统医术,这一点她放心。
一会儿,纳佳的脸色开始变的怪异起来。
“怎么了,纳佳?”
她好象中了我们苗疆的蛊毒了,而且是最狠毒的一种!
安琼惊讶。
还有,她的肚子里有宝宝了。
安琼呆楞的看向银发女孩,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也只有17、8岁吧。
突然,床上的银发女孩动了动,而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啊——”
纳佳不由自主的发出她仅有的声音,表示无法自己的惊叹。
好清灵的女孩啊,小巧的脸蛋用精致决不足以形容,而且,她的眼睛竟然是银色的,好象天使呀!
安琼也不由自主的屏息凝视银发女孩,真的仿佛是失落人间的天使,可能她不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孩,但是她的气质和神韵却美太纯净、太空灵,出尘月兑俗的就好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琉璃慢慢的转醒,就见两个女人在她身边,她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她骗了冰凌,在进入手术室时逃了出去,她承认,这是她从答应冰凌就已经作好的计划,她不能为了自己就剥夺了他们孩子出生的权利,所以她逃了,她会回去,但是一定是在孩子出生以后。
从今以后,再多的痛苦她一个人承担。为了妈妈,你一定要陪我撑下去啊!琉璃含泪抚着肚子,默默的对她的孩子说。
“呃,小姐,小姐?”
安琼回过神。
“你们是——”
“你倒在我们社区的一条小巷中,我们出去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你,所以带你回来了。”
“谢谢,我的电脑——”
“在这里,你怎么会一个人倒在那里呢?”
“我想是体力透支吧,从纽约到台北我没有休息过。”
琉璃看着眼前两个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现代都市人中少有的好心人,不自觉的多说了些。
“嗄?你从纽约来的?”
琉璃点点,感到自己已经恢复了点体力。
“可是,纽约怎会有苗疆的蛊虫呢?”
安琼很奇怪,琉璃瞬时变了脸色。
“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安琼这才发现琉璃的不寻常。
“是纳佳,她本是苗疆蛊女所以略懂医术,我看你非常虚弱,让她为你看看才发现的。”
琉璃向一旁没有说过话的女孩点头感谢。
“纳佳,听得懂你的话的。她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你们是——”
琉璃还没弄清他们的身份。
“我叫安琼,过去就不要多谈了。她叫纳佳,我们是住在这个社区的居民。”
“谢谢你们了。”
琉璃再次表示她的谢意。准备离开。
“你要干什么?”
安琼明晰她的意图,不可思议的问。
“离开呀,我的身份太敏感,不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不让你离开。”
只有傻子才看不出银发女孩正在逃避追踪,她如此善解人意不想为他们带来烦恼,他们怎能见死不救呢?
“你们——”
琉璃的话因看到纳佳的手语而顿下。
“她是什么意思?”
琉璃好奇的问安琼。
“她说,天使受伤了,不能离开,等她帮天使治疗好了才能离开。”
琉璃惊讶的看向纳佳,并不是为她能治好她的蛊毒,在冰凌身边她已经看过太多少年天才,她所惊讶的是纳佳也把她看成了天使。
“天使?”
琉璃看着纳佳,故意表示困惑。
你不是吗?
纳佳用唇语,使琉璃立刻明白了。
“纳佳,你模模看我。我是实体,怎会是天使呢?天使不会中蛊毒吧。”
琉璃用她惯常柔和的微笑回答纳佳。
可是你真的好象天使呀。
纳佳开心的比画着。
“看来,我要留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掩盖这一身总让人误会的感觉。”
琉璃不觉喃喃出声。
“你肯留下了吗?”
安琼听出了她的话。
琉璃柔柔一笑,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呢?”
“谁不想多欣赏天使啊?”
安琼理所当然的说。纳佳也不住的点头附议。
琉璃忍不住向房顶叹息,又是‘天使’!
“纳佳,你有没有白色的衣服啊?”
琉璃对着正拿着药,走进房间的纳佳说。
这间房间是客房,现在就作为琉璃的房间,纳佳就住在隔壁,安琼是她们的邻居。这些都是纳佳告诉她的,休息了一个多星期,别的毫无建树,连床也未曾下过,唯一有长进的就是对于纳佳的手语,她已经能心领神会。
据说,安琼已经在这个小型社区住了有近十年了,在一个普通的中型企业做程式设计员,安安稳稳,没有任何企图和愿望,只想就此终老一生。纳佳说,她感到其实安琼的过去好象很不简单,但是她从来不和人谈起,总是和和气气的对待每一个人,社区中的邻居一旦电脑有了问题她都毫不犹豫的就去帮助他们,她说平凡就很开心。
琉璃也感到安琼隐瞒了过去的什么,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她不也隐瞒了过去吗?没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私,都有权利维护它不受侵害,现在只要开心就很好了。
纳佳把药端到琉璃面前,又是苦死人的中药。琉璃嘟着嘴皱眉抗议。
“我不要吃啦,好苦。”
不可以的啦,你要保住宝宝,也要减少自己的痛苦,不然宝宝还是不安全的啦。
纳佳摇晃着她的小脑袋,煞有其事的比画。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喝中药呢?难喝死了!”
琉璃拉起毯子,蒙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日渐生色的银眸,因为她要看纳佳的手势。
你中的是中国特有的邪毒,当然只能用中国传统的疗法喽。
纳佳笑着看苦兮兮的琉璃,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现在,她总算渐渐有琉璃不是天使的真实感了。
琉璃的身体在纳佳的细心照料下,总算摆月兑了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境地。纳佳也恢复她在孤儿院的社工工作。独自一人在家的琉璃,着实闷得慌。于是,在安琼的帮助下,琉璃以她妹妹的身份参加了他们公司庆贺签定巨额定单的一个自助晚宴。
为了不引起注意,琉璃将因发质特殊而无法染色银发全数盘到头上,带上了黑色的假发,配合黑色的有色隐型眼睛,一时间从前的清灵、月兑俗,换成了雅致,平凡。
在宴会厅某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和另一个身穿水蓝色晚宴装女人谈论着什么。
“琼姐姐,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其实,琉璃本可以自己切入政府的网络杜撰一个身份,但这容易被冰凌他们查到,所以她放弃,转而向人脉不错的安琼求助。
安琼从侍者的盘中顺手抄过两杯柠檬色的鸡尾酒,叫给琉璃一杯,问,
“琉璃,为什么?除了我和纳佳,你连邻居都不愿说出名字,真的需要这样吗?”
琉璃和了口酒,目光毫无目的的看向宴会厅中央慢舞的俪影们,叹了口气,
“需要。绝对需要!”
“哦?”
“琼姐姐,你不知道,他的势力和能力有多强。即便是现在,我都不敢放下警惕,就怕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真的这么可怕吗?”
“不,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怕他,只有我不会。”
“那你——”
“我是不敢面对他。琼姐姐,他不会同意我为了保护孩子,而让自己承受那么多的痛苦的。但是我不忍心扼杀我们的宝宝……”
从琉璃的眼中,安琼读出了深层的相思。
“男人,的确很难理解一个将为人母的女人,能够付出的坚毅。”
安琼似有感触的说。
“那,他是你的——”
琉璃吸了口气,看向安琼。
“丈夫。”
安琼有些惊讶,毕竟琉璃的年龄太小了。
“你几岁?”
“再过几个月18。”
“他呢?”
“19。”
“你从没想过你们的年龄太小了吗?不适合承担那么多那么重又如此复杂的责任?”
琉璃浅浅笑着。
“当然不会。在场的都是业界菁英吧?”
“对,总裁除了请了公司的高级主管,还邀请了不少资讯界年轻一代的名流人物。”
当然是年轻一代的,不然琉璃决不敢来,凭她的功力,还远远底于轩辕爷爷呢。
“可是,我担保,这里所有人的能力合在一起都不可能比他强!”
琉璃为让安琼多了解一些,她事实求是的比喻,没有感觉出她的话在常人的耳中有多刺耳。幸好,安琼也没有注意。
“怎么会?”
“他在纽约华尔街有一家跨国公司。”
琉璃不打算说出‘风云集团’的名号,除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因为只光那一句话就够了。只要在商场打滚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要想立足华尔街有多么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家跨国公司。最重要的是琉璃说过,他只有19岁!
“你说的是真的?”
琉璃喝完了杯中的酒,把空杯放人一个路过的侍者盘中,没有转身就点了点头。
“哎呀,怎么说到这儿来了?琼姐姐,你到底可不可以帮我安排呢?”
“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安琼尚未开口,突然一个低沉温和的嗓音想了起来。
琉璃将脸转向来者。是一个年约27、8岁的男人。他的脸琉璃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对美丑,她承认她天生就不具什么分辨能力,除非是像冰凌那样特别引人注意的样子,所以对眼前微笑的男子,只能姑且算是英俊吧。他一身灰色的西装,英姿飒爽,俨然一副典型的成功社会人士的样子。
这种情况对琉璃毫无影响,习惯性的柔和浅笑未变,如沐春风的软软音质极为吸引人,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琉璃注意到,从这个男人出现到她的身边,场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显然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这太危险了。虽然是台湾,但她不保证没有认识她的人。
很好,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尽避她很年轻,但无形中散发的柔和气质和纯净的光辉,从一进大厅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悄悄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无法否认真正能够吸引他的女人,才刚出现。
他从不否认,‘美’是女人的利器,但他更清楚只有既能‘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又能与男人并肩作战而不会自诩为大女人主义、硬要爬到男人头上踩着走的,才是真正能作为妻子的女人,他相信在寻寻觅觅这些年后,他终于找到了。
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他很自信。不然别人也不会封他一个‘资讯白鲨’的称号了,不是吗?
“懂事长。”
安琼开口催促总裁,因为他已经一动不动的看着微笑的琉璃很久了。而琉璃既没有不悦的转身离开,也没有失去笑容,更没有摆出虚伪或是疏离的表情,她的笑始终没有变,就这样包容的让他看着。‘包容’?是的,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感觉,这个白衣女人是在包容他的无理,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得出,女人对他毫无任何恋慕之情。
“咳,你好。我是,风扬科技的懂事长,裴啸天。”
“你好。有什么事吗?”
琉璃觉得没有必要报出自己的名字。
“可以请问你的——”
“啊!你不是那个帮助‘风云集团’总部的计算机摆月兑病毒的女孩吗?”
‘风云集团’!从远处走近的这个自命风流的男人的话成功的让他得到了琉璃的注意。在同一瞬,琉璃发现身边的安琼发出了一阵强过一阵的微颤,她怎么了?但是琉璃却没有时间担心她了,因为真的有人看到过她!
“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吧。”
那男子一身米白的西装,无视身边眼神充满妒意的女伴,一直走到裴啸天一排才站定,而原本就站角落的琉璃这时不仅完全成了聚光点,而且被这两个男人捆住了,显然这又是一个公众人物,明天不上头条新闻就是天方夜谭了。她要完了!琉璃在心中哀叫。
“我真的认错人了吗?”
男子摆出了一个自认最有魅力的POSE,琉璃维持着笑容,没有显出不耐。
其实他也不能肯定,那时他为了投标一项广告预案,多次打电话到纽约想找‘风云集团’的负责人联系一下,那知几次遭到拒绝,直到他亲自到他们的纽约总部,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同他们好不容易才肯见面的企化部副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那天正好是他结束谈话的时候,他乘电梯在计算机部门停留了一会儿,其实他只看到那个女孩的侧面,和眼前这个女孩有七分相似,但直到走近,他肯定不是因为那个奇特的女孩是银发银眸,不过也好,因他对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她怎么能在两个成熟男人长时间审视的情况下仍旧脸不变色,面带微笑呢?他很想知道。
“你好,我是安氏机构的总裁。安驭。漂亮的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琉璃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姿色也算上等,对女人爱听的甜言蜜语他一向毫不吝啬。
“谢谢。然后呢?”
两个男人愣了一下。什么叫‘然后呢’?琉璃敛下了眼帘,故作无辜,实际是要逃避镁光灯。
安驭首先反应过来。
“小姐可以请问你的芳名吗?”
琉璃沉默不语,虽然想要一个新的身份,但她没有料到这么快,她不能说出她真实名字,可是现下又要如何搪塞呢?不由自主的她向安琼看去,惊讶的发现她的脸色煞白。
“琼姐姐,你怎么了?”
两个男子似乎到现在才看到安琼的存在。
“哟,亲爱的妹妹呀,原来你在这里呀,亏我还满世界的找你。你在台湾怎么不跟大哥我说一声呢?一个人多辛苦呀!”
安驭的话让琉璃再次惊讶在心里,看到安琼极力回避安驭的目光,让她想到了月兑身之计,
“原来是兄妹一场,那你不反对我送她回去休息吧,这里空气似乎不太好,而且你们要照顾的人也太多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语音柔柔软软,温润的让他们意犹未尽。
但细品她的话,却完全堵死两人欲送佳人回去的,好个慧洁的女人,等到她的身影消失,他们才为时晚矣的发现连佳人的名字他们都没问出,这在他们的猎艳史上绝无仅有。她真是个挑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