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过去,杂草,泥地,歪歪斜斜的几棵树。一片醒目的荒凉。或许,这岛是真的很大的,也有满地野兔在跑、抬头就能看到一树果子的好地方。但没轮上他们。纯然运气不太好?
既然是第三场考试,自然也有事要做。来这里之前,考官们已经对所有人下达了任务:其一,在岛期间一切生活诸事自行承担。其二,找出线索,三天内到达到岛上的一个地方——这里的线索,其实就是那处地点地图的碎片。考官们唯一提供的消息是,碎片是用灵言制成的白玉片,散落在岛上各地,只要找齐三片就能拼成一张地图。
听起来,第二项任务才是考试的重点。连看都没看过的东西,就这样毫无头绪地去寻找,怎么找?可不找到又不行,除非,甘心等着被淘汰了。
很难办。无从下手。这是他们来到岛上面对考试的最初感受。不过现在,几个人已经发觉了,原来第一项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考了一天试,累了一天,饿了一天,想吃饭,想好好休息,这是不消说的。但现在,他们没有吃,没有喝,只能坐在地上,看月华升空,叹晚风嗖凉。
说什么生存,也要给一点基本的生存条件啊!在这连个鸟影都不见的地方,难道叫他们吃树皮、啃草根?
不,其实还是有一只鸟的。四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小黑鸟躺在满包的鸟食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肚子更加难受。
玄夜月可怜巴巴地注视着铃铛的小嘴一张一合,忍不住提议:“砚华姐,听说烤蚱蜢也是很有营养的美食……”
沈听风一听脸就一白。砚华抽了一下鼻子,从包里模出一个小瓷瓶,“小月,这虽是疗伤的药,但有点甜,像糖。你实在饿了就先吃一粒吧。”
“呜呜,砚华姐,谢谢你……”
“别吵!”路烟狼一下打在玄夜月的头上,打得他把刚刚丢进嘴里的药丸又吐了出来。
“啊啊,我的糖!狼哥你干什么?”
“你们听!有东西过来了!”
沈听风已经提着弓站起来。果然,远远传来轰轰的响声,似脚步,应该是头大个儿的野兽。
前方扬起的烟尘卷过来。荒草原边出现一个圆硕的黄褐色的身影——是一头野猪!
满身硬刺,两尺长的獠牙。野猪像一架战车似的激扬着尘土冲过来。玄夜月跳起来高呼:“猪!猪!猪肉!”这么大的个头,足足几百斤的肉啊!
嗖,嗖!沈听风两发箭射出去,结实地扎在野猪身上。野猪嚎叫一声,在地上翻了两滚,仍然匍匐着想跑。路烟狼默默念了句咒诀,地面顿时生出了几股荆棘,将猪身牢牢缠住。
沈听风望了他一眼,“木之力?不错。”
路烟狼淡淡一笑,“雕虫小技。”
“可以去考纯道法了。对了,你说你是考弓术的?我却没看见你拿弓。”
“已经收起来了。”他向她做个鬼脸,转身朝前走去。玄夜月与砚华已经围在了野猪边上。
砚华好奇地望着那只喷着气的野猪,很想模上一下,又不大敢。玄夜月已经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菜刀来,“来,大家准备吃肉了!”
砚华见他要杀猪,“呀”地惊叫一声。正好路烟狼走过来,把她拉到身后。
“别在这里动手。你跟我来。”他指着玄夜月,“前面有条河,我们去把这畜生弄干净了再烤,顺便打点水。”他又转向砚华和沈听风,“麻烦你们收些树枝准备一下火。就在这几棵树边上,不要跑远了。”说完,抓起地上的枝条,拖着野猪就走了。
野猪的重量在地上压出一条深痕,路烟狼却走得飞快。玄夜月眨了眨眼睛,立刻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小狼哥,等等我呀!”他挥着手跟着前方的人跑远了。
沈听风转向身边的少女,“那个人……很厉害吗?”
“你说小狼?嗯……有多厉害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每次和他一起的时候,即使碰到危险也不会很可怕。不过,他从没说过自己厉害,还说会木之力是因为有木晶石。”
“是吗……”沈听风迟疑着点了点头。
总觉得有哪里怪。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她从来都不是个长于细细钻究的人,因此,念头晃过也就算了。
砚华卷起袖子,“我们去捡柴火吧。”这是项轻松极了的工作,动手之前她又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的镶着五色晶石的盒子被扣下了,他的木晶石臂环却可以留在身上吗?
抿唇一笑。她向来喜欢有趣的事情。顽皮,精怪,胆大无忌,爹爹和姑姑从小就这么训斥着她,可是又把她的这些坏毛病宠溺到无以复加。从没有人给过她一根束缚的弦,周身的保护与宠爱令她想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开心去做。
她很少有什么危机感,碰到奇怪的东西和事情,大多觉得有趣。若是遇到了奇怪的人,更是觉得慢慢相处下去的话,一定会十分好玩的。
小狼,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你对我真的是很好。
肉挂在火上烤,“??”地冒着香气。
其实吃到嘴里并不是那么好吃。砚华小口地咬着路烟狼递给自己的一块烤好的肉,用力在嘴里嚼了半天。硬,有点糊,连盐也没有放,好怪的味道。她竟从未发觉过自己也会是挑嘴的,但那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脾胃一直都是被矜贵地娇养着,这种粗糙野外吃食,她实在是第一次尝到。
悄悄抬起眼,她看见风儿吃得津津有味,另外两人更是大块大块地把肉往嘴里塞。她赶忙又用力嚼了几下,把肉吞下肚去。现在还挑嘴,真是太丢脸了。
就在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又迎面跑来了四个人。
三名年轻的男子,每人都是长袍佩剑。那身衣服原本应该是洁白整齐的,大概是因为跑得久了,此时都已经沾了泥尘,凌乱得很。还有一个女孩子,看上去略小,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被其中一名男子背在背上。
“朱儿,你看清了吗?确实是跑到这里来的?”一名男子焦急地问。
粉衣少女连忙点了点头。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怯怯的眼神慌张地望向前方,嘴唇却咬着,不说话。
“可是追了半天也不见踪影啊!到哪里去了?”另一名男子懊恼地呼了口气。
背着朱儿的人冷冷道:“谁让你们乱追的?若是一开始就带着朱儿来找,那畜生哪里能跑得掉?”
“你还怪我们?是谁说非得把朱儿留下的?”
“我那是怕她受伤!她又不像你们那样皮粗肉厚怎么被揍都没事!”
几个人争论着,蓦然发现了前方的一组队伍。于是一人立刻拱手上前道:“这位仁兄,请问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只大野猪跑过来?”
路烟狼迟疑了一小下,便说:“没有。”刚刚确实没有什么野猪。他们宰来吃的那头猪路过这里已经是近半个时辰前的事了。
他刚说完,猛然就听到“啊”的一声轻叫。是朱儿发出的声音。她直直地望向他们的烤肉架,声音颤抖:“猪……猪……在那里……”
三名男子也发现了,大惊,“你们、你们把它杀了?”
“不,是吃了。”路烟狼纠正他。
背着朱儿的男子把背上的少女放下来,怒道:“谁让你们杀它的?那只猪是我们先看到的!”
正擦着手的沈听风抬起头来,冷笑,“杀了又怎样?你们自己杀不了,还好意思追到这里来跟别人要?”
“你——你有本事自己去找只猪去,杀别人的猎物,无耻!”
“哼,你有本事的话早干吗的?连只猪都猎不到,无能!”
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几乎气炸。另一人急忙插了进来,“算了,杀都杀了,别争了,正事要紧。”他转向这边坐在地上的四人,“几位,我们是道学院的弟子,方才得罪了。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急需一点猪肉,不知你们可否分一点给我们吗?感激不尽!”
他们要肉?难道也是饿了吗?
路烟狼一只手提起烤架上的大半只猪递过去,“拿去吧。”他慷慨地说。
“多谢。咦,可是……这些都烤焦了?”
没错。因此才剩下没人吃。
玄夜月把手里最后一块好肉塞进口中,鼓着腮帮子道:“河里有怪鱼,洗肉的时候就已经被抢了好多。其他能吃的我们已经都吃光了。”
对方的脸明显黑了几分。有人又要发作,被粉衣少女拉住袖子,“回、回去吧,老爷爷等急了……”
三人这才作罢。一个人背起少女,一个人不甘愿地拎起半只焦猪,最后一人回头瞪着他们,谢字不说,反倒哼了一声。他们转身便如风般地奔远了。
“什么嘛,道学院的人就这德性?”沈听风不屑地道。
砚华想了想,说:“他们似乎有要事在身。既然是道学院的弟子,应该更清楚考试的内容。莫非,他们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是吗?”玄夜月擦了擦嘴,嘿嘿一笑,“那我去瞧瞧他们。”说完,身影一闪就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玄夜月有一身好轻功,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许多人也并不知道。他很轻松地就追上了前方道学院的几个人,悄悄地跟在后面。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回到了队友们身边。
“嘿嘿,”他两眼亮晶晶地道,“其实这里两里之外三里之内的地方有座小山,山里有个洞,洞里住着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躺在床上,似乎生病了,直嚷着要吃肉。那些道学院的人拿着焦肉去,被他一把砸在头上,他们还低眉顺眼地赔不是。本来我都没兴趣听了,只不过那老头最后又嚷了一句——如果不给我吃肉粥,就别想我给你们玉牌子!”
玉牌子?
几个人心中都是一紧。那老头口中的玉牌子莫非就是这次考试要找的白玉片?
大伙儿面面相觑。什么肉粥,什么生病的老头,难道真有这般怪异的线索?若真是如此,这场考试实在是诡异得出人意料了。
路烟狼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