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京倒了杯水给她,“我当然会笑,吃药吧。”
“唉,不是你提醒,我都忘啦。”她吐吐舌,把腰带里放的小瓶子取出来放到嘴里三颗。
“功体复原是大事,不可儿戏。”他深深地盯着她。
“不要对我说教好不好?”她拖着下巴对他一个劲儿笑,“咱们是扮兄妹,不是扮父子,嗯?”眼波流动,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话说回来……你这口剑也被包得严严实实,用的时候,抖都要抖半天,怎么杀敌?”
“你我不是来杀人。”楼玉京言简意赅道,“能不出剑尽量不出。”
“你的剑法登峰造极……那是不是九霄派第一?”连师祖都对他青眼有加,掌门又赞不绝口,那肯定十分厉害,要不是知道楼玉京出自靖北王府,她甚至要怀疑一下会不会少主就是楼玉京,楼玉京就是少主。
他有预感,再说下去就没完了,“莫再东想西想,明日一早还要四处打探。”
“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嘛。”唐卿卿忙不迭挡住门。
“越说你越睡不着。”
“都是我在说,你都没有怎么开口。”
他对她所说的话已是对其他人一年所说的量,他提出警告:“唐卿卿。”
“错!”可算抓住他的把柄,“说好了是兄妹,你姓楼,我姓唐,怎么是兄妹?说出去都是疑点,呐,给你选择权吧,是你跟我姓唐,还是我跟你姓楼?”
“当然是你跟我姓!”
说完之后,不知为何两人四目交会,脸上都是一红。
苞他姓……
唐卿卿陡然一捂娇羞的脸蛋,“你走你走,就会欺负人,姓楼就姓楼啦!”
此时尴尬,月兑身才是求之不得,楼玉京理了理心绪,抄起剑走向对面的客房。
唐卿卿的小脸还在发烧,把茶杯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丫头,那么大的火,一点水是杯水车薪哦!”戏谑的嗓音来自一个浪荡不羁的梁上男子。
抬头一看,那令她惊喜万分的人也笑呵呵瞅着她。
“金长老!”
“停停停——”金不换矫健似豹的身形掠至近前,正手一推,“不公平,刚才对那小子就哥哥妹妹乱叫,怎么到我这里就是老啊老的,我正值年轻,被你叫得就像牙齿松动的老头子。”
“你本来就是‘长老’嘛。”唐卿卿娇嗔道,“赖皮,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听,唉……”金不换掏掏耳朵,“也多亏了你们俩在那里眉目传情,否则以那小子的功夫底子,怎可能察觉不到我在上面?丫头,让你赚到了哦。”
唐卿卿顾左右而言他:“长老说什么,我听不懂耶。”
“我说你挑了个不错的,怎么,还不承认?”金不换哈哈一笑,“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要跟人家姓的?”
“再说我不理你了哦。”不换叔叔最讨厌了,每次都会刺激到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啦。”金不换舒展一下筋骨,搔搔面颊道,“啥时候脸皮变这么薄……对了,我也是恰好在街上看到你们两个,若不是那根竹笛暴露身份,我还真没认出你,这些日子没去光怪山,怎么,你师父终于也把你给赶出来了?”
唐卿卿笑嘻嘻道:“不换叔叔,原来你是被我师父给赶出来的呀。”
“谁说的!”金不换撇撇嘴,“是我懒得理他,呐,你又是怎么回事,功夫都去哪里了?整个人病恹恹的。”
“唉,说来话长。”对金不换没什么好遮掩的,她把奉命离岛之后的经历一五一十道出——
“什么?”金不换大怒道,“废掉武功才能拜师?而你——你竟然答应了?!傻丫头,这是什么规矩,我行走江湖多年,就算是邪门歪道收门人弟子也很少会遇到这么霸道的要求,你,确定不是青霄对你有疑,故意刁难?”
“真有疑,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才能消除他们的疑惑啊。”唐卿卿摊摊手,“现下功夫也废了,师也拜了,走一步算一步了。”顿一顿,“不换叔叔,我、我娘真是巴蜀唐门的人吗?她和青霄——”
“封尘的旧事也被你挖出来啦。”金不换仰天长叹,“罢了,你快十六了,也有权知悉身世,不错,你娘是唐门的大小姐,曾与九霄派二代弟子青霄有婚约,也不知为什么,那年某月你娘突然跑上桃都山退婚,回来之后被唐门处以重刑,多亏楠樨出手相救,勉强保住你们母子两条命,但你娘伤过重,没撑几年就死了……至于青霄,在被退婚之后接任掌门。”
“我爹是谁?”她呼吸一窒。
“这要问你娘了……”金不换莫可奈何道,“儿女情长最伤脑筋……呐,你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没人知道她爹是谁吗?
“丫头,你下山来做什么?”金不换担心地望着她,“乖乖在山上休息才是。”
“最近江湖上不太平,连续几个门派被突袭,所留伤口都是利剑所为,我们得知最近一个受创的门派有留下张字条,嚣张地宣布下一个目标是霹雳堂,掌门就派楼玉京来调查。”
“你不放心那个小子,非要跟来的?”他挑起眉。
唐卿卿张了张小嘴,“你怎么会……”
“我当然会知道。”笨蛋都看得出那小子多不情愿她在这里,“说起来,最近闹得确实有点凶,也死了不少人,我出现在这附近同样是为调查,你跟在那小子身边万事小心,有事儿就留记号给我,我会尽快找到你,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她一愣。
“你没有看到少主本人吗?”哪里不大对劲儿,当初他和李楠樨以及上官无花约定好,一人留在九霄派照顾少主,一人奔走江湖两相接应,一人守在陆离岛处理魔宫残部的大事小情,若楠樨派卿卿去见上官无花,没有理由不让她见少主一面啊,否则楠樨的目的有什么意义?
“没有,上官护法说时候一到,她自会我的。”
“嗯——抽空我会去找她。”他挥挥衣袖打算走人。
“不换叔叔。”她唤住他。
“什么事?”
“你,不回陆离岛见见我师父吗?”师父孤高倨傲,唯一的朋友就是金不换,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们决裂至今?
“不去!”他哼了哼,显然仍在气头,“他一天不改那死性子,我一天就有想掐死他的冲动,不去不去!”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嘛,别生气嘛。”食指点在粉唇上,她轻柔地道,“待会儿把对面那个木头给引过来,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哼,女大不中留——”金不换不愧“浪子”的痞号,来去匆匆,转眼不见。
跋了一天路,唐卿卿昏昏欲睡地倒在榻上,很快进入梦境。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好大的雾,只看得到近在咫尺的母亲和背对着她的一个男人,她上前,那两人就后退,怎么都无法靠近,渐渐地,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远,“娘!娘——”
母亲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呼喊,一点点湮没在雾霭中,颓然跪地的她又发现师父蓦然出现在对面。
为什么师父的样子好奇怪,他在笑什么?
笑得她好怕……
“师父,师父!”
习惯性去抓李楠樨的袖子,可惜扑了个空,眼前一闪,师父换成楼玉京,不及出口的话咽在唇边,不知何处冒出一把陌生的宝剑,楼玉京握住那剑,当着她的面,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心窝。
鲜血在瞬息间染红了她的前襟,他的道袖,莫大的哀伤围绕住她。
“不,不要,不要啊!”
……
“唐卿卿?快醒一醒。”
熟悉的嗓音似是隔空响起,适时将她拉出那黑暗的漩涡,一睁眼,瞳孔映出楼玉京的容颜!
唐卿卿翻身坐起,抓住啊木般紧紧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从未被女孩子这般亲密地搂抱,那柔软的触感令楼玉京推开也不是,顺势搂住也不是,尴尬地僵在那里。
面颊贴在他厚实的胸前,听到一声又一声规律的心跳,唐卿卿握住他前襟的手稍稍松开一些。
“你在做梦,没事的。”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拨开她披散的发。
“是啊,幸好是梦……”她吐出一口气,全身乏力,虚汗顺着额头涔涔滑落。
略微将她拉开一点,他清了清嗓音:“你梦到了不少人。”
糟,她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梦话吧!唐卿卿打了个冷战,故意又往他怀里缩去,一个劲儿摇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杂念太多,如何修行?”楼玉京无奈道。
“我没有想过得道……”她心有戚戚然道,“只想我在乎的人平安、快乐,我就满足了。”
“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我教你一套口诀,从现在开始你便来练。”他拿过一旁被温水沾湿的帕子递给她,“它会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与入门。”
“好啊,我很聪明哟,一定学得飞快。”她胡乱擦了擦额头,坐直身子。
楼玉京口传心授一遍,唐卿卿记得半字不差,悟性之高毫不逊于他。
“不对——”冷不丁,她说道。
楼玉京盯着她,“哪里不对?”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唐卿卿抓住被丢弃数个时辰的被褥,“你、你在非礼我!”
折腾半天才想到这些,该恭喜她,还是……
“你看看现在何时了?”楼玉京摇了摇头,“日上三竿不出房门,敲门也没有应答,我能不进来吗?万一你——”
“你担心我对不对?”她笑得眉眼眯成一条缝。
楼玉京敛色道:“已浪费了一个早上,快点洗漱,我先去外面。”
她拉住了她的手,“楼玉京……”
“不准叫我的名。”
“哥哥……”唐卿卿晃了晃他的手,“不穿那些厚厚的衣服好不好?”
“不好。”要不是心绪平静,定性极佳,被唐卿卿那柔媚的一嗓子叫下来,寻常人大概无条件妥协了吧。
“我会被捂病的。”她小声啜泣。
“那你就回九霄派吧。”楼玉京抽回袖子,到楼下去等她。
半是挫败半是甜蜜的唐卿卿拢着修长的双腿,坐在一片凌乱的被褥里,时不时格格轻笑。
呆子。
“看你能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