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错?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将她托给了舅舅去美国探望朋友,谁知道在回台湾的飞机遇上空难;从此,她成了无父无母的小甭儿,寄住在舅舅的家里。舅舅向来对她很好,舅妈却当她是多了张嘴吃饭的饭桶,总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有什么错?
她很听舅妈的话,每天努力卖命地做家事,洗衣、煮饭、打扫全包办,一上国中就开始打工赚钱,将打工所得全部给了舅妈,白天上学、放学打工、做家事到半夜、一早又起来做早饭──她却还是舅妈的眼中钉。
怎么做,她的命都不及表妹的一根脚趾头来得重要,是贱命一条。
舅妈总说她克死父母,咒骂她有一天可能会克到这个家来。
但她到底有什么错?
表妹将男朋友带回家里玩,谁知表妹的男朋友竟对她上下其手,在她左闪右躲之下被舅妈看见,表妹的男朋友却说是她主动勾引他,引来舅妈对她破口大骂,说她是不要脸的婊子,没父母就没教养,说她不知廉耻。
她愤怒,跟舅妈大打出手,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她将六岁时借住舅舅家,父母为她准备的两卡小皮箱找了出来,收拾了简单衣物便带着骨气离开。舅舅内来惧内,亲眼看她和舅妈撕破脸,不敢跟舅妈多说什么,只在送她离开的时候一脸抱歉地说,她十九岁了,可以照顾自己,要她好好保重。
只是她有什么错?
她不准任何人羞辱她的父母!
所以,她现在坐在火车站的石阶上,身旁放了两卡迷你的小皮箱,身上只有三百块而无家可归,连住三流旅馆一晚的钱都没有。高中毕业后,因为舅妈无意供给她念书,所以她始终没有办法升学。
本来,她最近辞了两份打工是想找一份全职的工作,等存够了钱再想办法念书,岂知全职工作还没找到,她连住的地方也没了。
唉,早知如此,她风前不该将打工的钱都交给舅妈。
她以为,怨无悔的付出,或许能换来舅妈给她一丁点爱,可是她错了。
无论她有多么努力,舅妈都不可能多爱她一点点。
也可能,她,柯雨璇,真的不值得被爱……
天色阴沉沉地,好像快下雨了。
曹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见乌云聚集,原本晴朗的天气逐渐转坏。怕昂贵的摄影器材会淋雨遭殃,他只好决定将拍摄中的工作先告一个段落。
一群人接获指示,快速收拾着所有的摄影器材和拍摄的辅助道具。
罢将沉重的摄影器材搬上车,远处便已响起轰轰雷声。
“垲,今天谢谢你了,我好高兴是你帮我掌镜。”今天的女主角沙秀莉,不顾经纪人的阻止,兴冲冲朝曹垲跑了过来,娇羞万分地道:“待会我没事,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很忙。”曹垲收拾东西,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没事,他忙得很。
无法拒绝老朋友的请托,所以鲜少拍人物的他,还是答应了替眼前的沙秀莉拍摄个人写真集。
沙秀莉目前红透半边天,不少摄影大师都乐意为她掌镜,偏偏她的大老板──方士良,不知哪根脑筋烧掉了,非要他亲自出马不可。
答应拍照是一回事,他没答应要陪任何人应酬,包括沙秀莉。
“不要这样说嘛,我又没有要你请客。”碰了一个委婉的软钉子,平日总被男人奉承的沙秀莉一楞,但她随即摒弃在别的男人面前高傲无比的自尊,鎍而不舍道:“一起吃个饭,我请你好不好?”
追求她的男人从企业家到名导演比比皆是,可是她就是对曹垲情有独钟。
若不是她跟公司老板要求,非他掌镜不白写真集,今天也不会换来跟他相处的机会。在他的镜头下,她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美丽,偏偏他除了偶尔吩咐拍照相关的细节,连主动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是比较害羞吧。
那没办法,也只好她主动了。
“我不缺吃饭的钱。”他冷淡拒绝,仍忙自己的事。
事实上,他对她不感兴趣,对太主动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好感。她一整天都试图找机会接近他、跟他说话,已经让他烦不胜烦。
他没兴趣吃什么饭,只想尽快把跟她有关的工作结束。
回去之后,他还要忙着整理数位相片,挑出能用的照片和修片。
离她写真上市的预订日期只剩下一个多月,等他把照片处里完,美术编辑还要排版,印刷厂还要印刷,最后书在上架前得送到经销商手上,时间非常紧缩。
因为时间紧缩,压缩了他一般正常选照片和修片该有的时间。
“我知道你不缺吃饭的钱,不过你总要吃饭的嘛!让我请你吃个饭,就当我谢谢你帮我拍照好不好?”沙秀莉尴尬解释。她当然知道,像他这种收费超级昂贵,普通人光听他开价就会瞠目结舌的名摄影师,怎么会缺吃饭钱。
虽然尴尬,但她就喜欢他狐傲的个性,不自禁地深深为他着迷。
终于,曹垲看了她一眼,却只冷冷送她一句话:“我不喜欢别人勉强我。”丢下一句话,他便旋身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目瞪口呆的沙秀莉被留在原地,直到经经人拍拍她的背。
“我就跟你说不要自讨没趣。”沙秀莉的褓姆经纪人叹气,“真不懂你,那么多男人匍匐在你的脚跟前求你青睐,你却要让自己被一个那狐僻的家伙踾蹋。”
其实,曹垲的狐僻早是远近驰名,倒也不是针对沙秀莉就是了。
他只是不希望手上当红的明星,被人一文不值般对待。
女明星自眨身价对名声并没有好处。
“那些男人我看不上眼。”沙秀莉恢复高傲的姿态一嗤,美丽的眼眸仍死命盯着曹垲离去的方向,在经纪人不认同的眼神下,信誓旦旦着:“你放心好了,曹垲迟早也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就因为曹垲难以征服,更引起她高昂的斗志。
她想要的男人,就非要得到不可。
雷雨滂沱,下得令人心烦。
曹垲在开车时深思,下一次再也不接受人物写真的请托,省得为自己招惹那么多无谓的麻烦,又里无谓的人追着跑。
他开了车窗,点起一根香烟,将手挂在窗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