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三 第十七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
作者:青青

甲板上,风秋三迎风伫立,遥望苍茫天际,茫然沉思。

风春月和杨少柏持剑分立两旁,忠心守护。

“连冬霜也差点命丧黄泉。”风春月忿忿说道,“那个混蛋真是想把我们风家赶尽杀绝了。”

杨少柏微微皱眉,问道:“现在还没有弄清那家伙的来历和目的吗?”

风秋三侧耳倾听,像是在等待什么。

“没有。唉,那家伙太狡猾了,我倾尽全力也追击不到他。”风春月烦躁地拨了一下头发,“我们好多商行都被打击到,关门大吉了。那家伙太无耻了,抢了我们的钱来对付我们。秋三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对付,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杨少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春月,你的镖局不是也受了重创?”风秋三露出深思的表情。

风春月想了想,说道:“那混蛋杀了我好多弟兄。现在连老总管也不放过,简直不是人。”

杨少柏拧眉深思。

“是啊,老总管……春月,你最近的涵养真是不错。”秋三突然笑道。

风春月呆了一下,“拜托,你不要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秋三伫立风中,显得单薄忧郁,“我知道他千方百计想毁了风家的产业,陷害我最信任的师青,杀死那么个风家的小当家和掌柜以及老总管的目的。”

杨少柏“啊”了一声。

风春月紧跟着说道:“他是为了让你痛苦,让你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点一点被人夺去而陷入绝望。”

秋三清冷地说道:“春月,你变聪明了嘛。”

“我一向如此,哈哈。”风春月模着脑袋笑道。

“是吗?”他凝神眺望远方,无神的双眸没有任何信息。

“你没事吧?”杨少柏狐疑地问道,今天一早就看到秋三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走路时也有些不自然。昨天真应该守在他身边,可是他说要与老总管两人单独相处,他又能怎样。

秋三懒懒摆手,“我去休息一下,你们不用陪着我了。”

“可是现在这么不安全,怎能放你一个人?”

“少柏,让我静一静。”

杨少柏恼怒地握紧拳头,吼道:“随便你!”可恶,他干吗犯贱?

秋三依恋地凝视他一会,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缓步消失在两人面前。

“没事吧,秋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好。你别太在意了。”风春月搭着他的肩膀好意劝慰。

“我明白。”痴望秋三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无奈却久久不能消退。

杨少柏面无表情地靠在门上,等待着某人的解释。

“少柏。”秋三黯然抬眸,“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杨少柏嘲讽笑道,“我以为风秋三是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男人,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了我而低头。”

“如果我不是这么在乎你,我又怎会低头?”秋三哀怨一笑,“可惜你却对我好不在意。”

“你在乎我?”沉寂的心因此而急剧跳动。

秋三媚眼含笑,灿烂无限,“我在乎你,你呢?你对我可有情?”

“我……”少柏化石般的表情也终于有融化的一天,他激动得想要放声呐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确定你对我的感情的。”生性的严谨,还是让他不敢放手去搏。

“我爱你。想要和你一辈子。”秋三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小脸仰起,玫瑰般红润的唇深深吸引了他。

“我也……我是说,如果你想要我和你一辈子,我奉陪到底。”他赧然道,始终不敢喊出心底最真实的感情。

“我可以吻你吗?”

“秋三……”脸红心跳地看着红唇越靠越近,他被迫闭眼,等待甜蜜的亲吻。冰凉的嘴唇轻轻贴上,芳香迷人,他伸出铁臂紧紧搂住秋三娇小的身子,放肆回吻。

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被悄然抽出,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幽幽冥光,随着喘息声渐渐加重而渐渐逼近高大男子的左后背。

捧起秋三粉女敕的脸蛋,杨少柏第一次勇敢地吐出埋藏好久的话:“就算你是个男人我也……喜欢你。”他红了耳根,俯首深情吻住怔住的秋三。

剑,失去了寒光,悄然收回鞘内,邪恶的黑影悠然叹息。扬手一挥,少柏“砰”地倒地。黑影森然地敷上人皮面具,不知怎么的,身子突然缓缓拔高,直到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的距离,才微笑地走出房间。

“靠,憋死老子了!”风春月顶开箱子,狂啐。

“别?嗦,看他怎么样了?”一个妙龄女孩急切地叫道。

“老子都活得好好的,这小子肯定也死不了。”风春月落井下石,偷踹他一下。

女孩脸蛋儿红彤彤的,掐着昏死的人的脸,“小扮死不害臊,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跟男人亲嘴,真是恶心!”哈哈,掐得好爽,平时都不敢惹小扮的说。

“杨枪枪,你把他掐死了!”风春月瞪着牛眼怪吼。

“死了也是活该。”谁叫他,“满屋子的麻醉味儿,啧,快出去,我要晕了。”

“你什么鸟人,只顾自己啊。”风春月骂咧咧地扛起少柏往外冲,“靠,这蒙汗药下得还真是重啊,老子都要晕了。哇列,你打我干吗?”

“风春月,我严重警告你,不要在淑女面前讲粗话。”杨枪枪横眉竖眼,嘟着嘴儿表明自个儿的权利需要得到维护。

“你是淑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开老子玩笑好不好?哎呦,痛死我了!”脑袋被重重一击,风春月终于闭上狗嘴。

黑影冷然翻看门上挂的牌子,风秋三——他推门走进,瞧见床上安然躺着一个人,靠近床沿,他眯眼细觑。床上的人儿微微不安,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

他皱眉深思,假想着倘若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差别,“姐姐……”他轻声呢喃,冷漠的眼中流露空洞的温情。茫然四顾,他茫然害怕,这冰冷的房间,孤独的房间,黑暗的房间,就像地窖……他连忙掉头想寻找房中唯一有温度,唯一能思考,能说能笑的——人。

“春月大爷,你叫错了吧。”风秋三睁开眼,笑道。看来少柏已经着了他的道了。

这是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笑时一样,哭时一样,嘲弄人时也那么神似,“我找不到少柏,他失踪了。”恐惧吧,紧张吧,体会到孤独的滋味了吧。

“是吗?”秋三淡淡地微笑。

为什么他还能那么气定神闲?难道他不喜欢那个总是一脸酷酷的男子?“也许他遇害了。”这样他就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了,他需要他再痛苦一点,再绝望一点,就跟这些年来他受的罪一样。

秋三闭目养神,“我现在没有精力体力去管他。”大家只能自求多福。

“为什么?他对你来说不重要吗?”茫然地问道,缺少温情的经验让他分不清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是可有可无的。

“很重要,失去他我也会很痛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要我痛苦,你才会快乐?”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不能睡,他得撑住。

“你痛苦,我就会快乐。”真正快乐了吗?他还没有领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快乐。

瞪着风春月的面具,总让他想骂人。秋三伸手触模他了无生气的脸,找到一个缺口,轻轻撕下他长期伪装的面孔,露出苍白有些浮肿的惨淡脸庞,“你是……妹妹?”这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惊人的相似,他错愕地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姐姐?”小时候她总是这样喃喃呼唤着,在阴冷潮湿的地窖中等待着,可是姐姐一直没有来,她被遗忘了,她被抛弃在地狱的深渊里,只能怀抱着自己夜夜哭泣,听着身边的孤魂野鬼可怕的尖锐的叫声,幽咽的申吟声。然后他们告诉她,姐姐不会来救她了,她也成了幽魂一缕。

“你是秋阑?”秋三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娘告诉我秋阑已经死了,代替我被二娘浸在洛阳池里淹死了!”

“娘把我丢在洛阳的废弃宅子的地窖里,没有来找我。”她阴冷而无神地说道。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秋三捂着嘴,极力忍住靶情。地窖啊,原来夜夜梦见黑暗中那个可怕阴冷的地方是洛阳府邸的地窖,原来不是她被关在地窖里,被鬼怪缠身,而是秋阑,原来……一直是秋阑给她的求救信息。而她竟从来没有去深究,以为是过多的罪孽让自己被冤鬼孽魅惹上。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路过借住我们的房子,她救了我。”虽然救命恩人对她很好很好,可是她心里还是好痛好痛,她好恨当初抛弃她的娘和她的姐姐,带着莫名的感情,她回来了,却嫉妒地看见姐姐活得那么幸福,而她却遭遇了那么多痛苦那么多折磨……她要报复得到一切的姐姐,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

秋三眼眶湿润了,她忘情地扑上前,紧紧抱住只有七年情分的同胞妹妹,“我一直都好想你,一直都在想。”她从脖子上取下翡翠观音,“你记得吗?你送我的六岁生日礼物,我一直好好保存着,一直都……”她哽咽着,无法把话说完整。

在姐姐的怀抱里,很温暖……她也从脖子上取下一直小心爱护的翡翠弥勒,“你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却偏要给你观音,因为我想要个哥哥。”

“秋阑,我以为你被害死了,我好恨那些图谋家产的后娘们,我答应娘好好努力,把所有人的感情全部忘掉,做一个冷酷的风秋三,继承风家的财产地位,就是为你报仇。你知道吗?我成功了,我杀了二娘,她苦苦求着我,说你不是她害死的,可是娘说……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风大当家,做了这么多年不男不女的风秋三,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秋阑怔忡半天,恍然醒悟,姐妹情深,这么多年来,不只她一人痛苦着。她痛苦,姐姐必然也深陷折磨。她一直都不是孤独的。她们都是娘争夺风家万贯家产的工具,她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十一个寒冬覆盖的冰霜终于在今天溶化,她绽放一个甜美的释然笑容,温情回抱着至亲的姐姐,但愿不再分离。

看来不必他出场了。窗户边杨少真笑着,深情注视豁然开朗的天空,一切拨开云雾见青天,感觉真不错。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风秋三火大得想放火烧了这栋破房子。

“滚开!”

“文生说他不想见你。”月婷老母鸡护着小母鸡。

“我管他要不要见我。我现在要进去,你识相就给我滚开,不要逼我动手!”

论力气没力气,整一个文弱小书生,还敢口出狂言,“你才要给我滚出去。文生说了他要娶我,我是他娘子了,你算什么?”

“很好。”怀中抽出一张卖身契,“白纸黑字的,他是我的奴才,我不让他娶你,他能娶你吗?”真好笑!

月婷眼明手快地抢过卖身契,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现在呢?”

很好,非常有勇气。风春月实在想为这个女人拍手鼓掌叫好。

火冒三丈的风秋三怒极反笑,“春月,你处理掉这个女人。”

“我不要,我不对女人动手。”不值得,杀鸡焉能用牛刀。

“艳香楼的钱我替你还。”

“娘的,这个女人实在不地道,人家要见自家的奴才,她居然敢毁他人的卖身契?简直不是人。看老子怎么收拾她!”

秋三白了白眼,急忙冲进去找人算账。一进屋,就无语地看见一只鸵鸟埋在被子里。她坐上床,义正严词地问道:“你要始乱终弃吗?”

“对不起……”鸵鸟发出哽咽的呜呜声。

“给我一个理由。你喜欢男人?不喜欢我这个女人?”

“不是,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喜欢。”

“那为什么不见我?”

“……”鸵鸟只懂得发出呜呜声。

她厌烦了这样说话,粗鲁地扯起被子,露出尹姬苍白的面容。

“不要!”他胡乱挥手遮掩着。

“你看着我说话。”

“我……不行。”

“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要和那个女人成亲,我就离开。”

尹姬呆了好久,才缓缓将头定在某个方向,说道:“我要和……和……”

“你在看着哪里?”风秋三悄然将身形移向另一个位置。

他耳朵动了动,眼睛转向声音的来源,说道:“我要和……”

“该死的你眼睛怎么了?”风秋三愤怒叫道,“你看不见了?”

尹姬嘴唇刷地变紫,眼眶微红,“秋三,我……”他一直很紧张,怕秋三嫌弃他,所以他选择躲避。如果秋三不知道他眼睛瞎了,说不定在秋三心中还有一个完美的尹姬。

“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让我气死是吗?”秋三简直无法忍受,她搂住尹姬瘦削的身子又急又怒,“你害怕什么,怕我不要你吗?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尹姬不知所措地说道:“我怕连累你。我知道你最近很烦,我不想拖累你。”

“可恶!有你连累我,我才开心,有你烦着我,我才不孤独,有你拖累我,我才觉得有家人。你这个笨蛋。”

“秋三,你……”尹姬红了一张俊脸,喃喃道,“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秋三脸也“噌”地红了一大片,“怎么突然说这个?我……我当然……是啦。”

“你爱我?”尹姬激动地叫道。

可恶!叫那么大声大家都听到了,“是是是,别叫那么大声,我会不好意思的。”

“秋三……”他紧紧搂着她,幸福地笑了。

“嗯?”

“我也爱你。”

风秋三红透的脸一整天都没有褪色……

“对不起。”秋阑郑重道歉,“给你眼睛下毒手的那个姑娘是我大师姐。她知道我下山寻仇,就过来凑热闹,把你毒瞎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她说话的口气就在讨论“对不起我踩了你一脚”一样轻松,他都不知道除了该说没关系他还能说什么了。

“他的眼睛你能治好吗?”

秋阑摇头,“大师姐的毒天下只有一人能解。”

“谁?”

“二师姐柳药儿。”

“去哪里可以找到她?”

秋阑微笑道:“只要毒儿出现的地方,不久之后,药儿一定会出现。所以姐姐放心,很快姐夫的眼睛就可以治好了。”

姐夫?秋三真想抽死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想来这些年,你也学到不少东西吧。”又是占谱,又是下蛊,又是易容,还有一身变化莫测的好身手,她可怜的好妹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磨砺啊。

“嗯,师父和师娘是很厉害的人。姐姐姐夫,我不打扰你们了。”秋阑体贴地起身告辞,还顺手关上门。

秋三嘴角不停抽搐。不知道有一个心意相同的姐妹是幸还是不幸?

“秋三,过来。”尹姬张开温暖的怀抱引诱着某个还在尴尬不已的女人。

此女人思考了好一片刻,终于放弃挣扎,快乐地投入心爱男子的怀抱。终于不用再一个人高高坐在看台上看他人人生哭哭笑笑,他真正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你是个女的?”尹姬好奇小宝宝有问题要问。

“……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少生了一样东西给我。”

“……是吗?真叫人吃惊。”

“我看你适应得还挺好的,那天晚上,你可一点也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啊。”可把她操到累得都差点爬不起来,两股战战。

尹姬模模下巴,灿烂笑道:“这样啊,适应有没有问题还需要好好验证一下才行。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嘛。”说着,他就开始动手动脚,嘴巴胡乱凑上。

“万一发现真的适应不良你要怎么做?不会退货吧?”秋三皱眉。

“那就做到适应良好了啊。”尹姬无辜笑道。

这个变态男人。她是不是误上贼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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