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冰心草庐三里之外,展少远才放开了上官旖旎。
此时,雪已经停了,但寒意依旧。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上官旖旎觉得展少远的脸色很难看,而且那头银发似乎又白了一分,在黑暗里显得特别刺目。
“木头,你不会是受了伤吧?”
上官旖旎忽然凑近展少远的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气色。可惜,天色太黑了,若不是她目力好,可能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你不该去冰心草庐。”展少远退了一步,冷冷地道。
上官旖旎扬唇轻笑,“你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朝展少远暧昧地眨眨眼,“你不知道吗?我喜欢跟人对着干,特别是跟你。”
展少远并没应答,而是靠着身后的树背,似乎有些疲倦,轻轻合上了眼帘。
上官旖旎不禁微蹙了蹙眉,“木头,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刚才自己那一掌不会伤到他了吧?但以他的内功,怎么可能?
她心生疑虑,走过去就要把他的脉搏。
展少远蓦地睁开眼,湛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清寒,竟一把推开了上官旖旎的手。
“你那是什么眼神?”上官旖旎含笑望着展少远,“你越这样,我就偏偏要看。”她性子拗起来,比谁都固执,柳眉一挑,直接就往展少远腕上扣去。
展少远伸手要挡,忽然眉心一蹙,脚下一晃,紧紧揪住了胸口。
“你果然是受了伤。”
上官旖旎敛去了脸上玩笑的神色,出其不意,封住了展少远的穴道,然后拉着他盘膝坐下,抵住他的背心,为他输入真力。
半炷香后,上官旖旎才收回了真力,轻轻舒出一口气。
没想到木头体内的真力竟如此紊乱,她输进的真气根本就不能把他的内力导回正常。
这并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
“为什么要救我?”展少远缓缓睁开了眼,脸色还是很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湛亮如刀锋。
上官旖旎冲他妖娆一笑,“我高兴。”
展少远微微垂下眼帘,“子时就要到了。”
上官旖旎抬头看了看天色,“我知道啊,这样不是刚好。我现在内力不足,而你又受了伤。刚好公平一决生死。”
展少远忽然扬唇笑了笑,“夺魄不愧是夺魄。”
上官旖旎双目陡然一亮,盯着展少远就像在盯着一只怪物一般,“木头,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笑。”
展少远仿若未闻般,重新闭上了眼,调整体内紊乱的真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官旖旎忽然觉得此时的展少远明显是在逃避什么?像他这样冷性情的人,竟会生心逃避。
难道,是为了她?
心底,又莫名地开心起来,她站了起来。但还未及站稳,眼前忽然一黑。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她落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之中。
睁开了眼,她迎视上那双冰蓝色眼眸的一刻,细心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一闪即逝的忧心。
原来,这块木头也会关心她的吗?
她索性赖在他的怀中,柔若无骨的双臂再度勾上了他的脖颈,“木头,你看看我是不是以德报怨?刚才你还让我在雪地里冻了一个时辰,现在,我却为你耗尽了真力。看来一会儿死的人会是我了。”
听她说得半真半假,展少远那湛蓝的眼眸不知掠过了一丝什么神色,随即拿下了上官旖旎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淡淡地道:“子时已经到了。”
上官旖旎笑了笑,退后了一步。
“是啊,时辰已经到了。”这块木头总是这么心急地提醒自己。她黑玉似的眸子紧紧盯着展少远,“杀了你,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笑着,修长而漂亮的右手一翻,指间已多了几枚追魂银针。
展少远凝神戒备,体内真气却在不断地翻涌,不觉微微蹙眉。
忽然,上官旖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掠过数种复杂莫名的神色,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追魂争银针。
“我输了。”她无奈地耸耸肩,将银针收了起来。
展少远诧异地看着她。
上官旖旎抬起头,深深望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
“我决定不杀你了。”她依旧笑得妖娆而多情,眼眸更是闪闪发光,“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展少远一怔,还未及回神。那道火红的身影一晃,竟又勾上了他的脖颈,“木头,我发现我很喜欢勾着你的脖子。”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夺目而灿烂,几乎迷惑了人的眼睛。
展少远微微避过那双黑沉的眼眸,淡淡地道:“夺魄手下从无活口。”
上官旖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凝神望着他刚毅俊美的侧脸,“虽然我知道爱一个远比杀一个人累。但我舍不得下手,我也拿自己没办法啊!既然喜欢上了,我就不会再欺骗我自己了。”轻轻地,她将头靠上他的肩膀,“木头,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展少远沉默。
上官旖旎等不到答案,抬起了头,那一双眸子却仿佛能看透人的心。
“要猜你的心思可真难啊!”她眉目含嗔地轻笑,“如果你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我三番四次这样接近你,你却从来没推开过我?”滑下一只手,轻轻移上他的胸膛,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你这颗心,应该不是木头做的吧?”
“大哥——”
“少爷——”
寂静的身后忽然响起了焦急的呼唤声。
展少远冷漠地推开了上官旖旎。
“大哥——”急急赶来的展蓉已飞奔至展少远的身旁,原本苍白的脸色,因急速的奔跑,更显得灰败。
“大哥,这个妖女没有伤害你吧?”她喘着气,占有性地紧紧抓住展少远的手臂,神色戒备。她没有忽略,刚才这妖女和大哥亲密的举动。
“玄墨。”展少远看了眼随后跟来的玄墨,神色冷凝。
“少爷。”玄墨低着头,一脸委屈,“蓉姑娘一定要我说清楚,我争不过她,只好,只好全说出来了——”
“大哥,不要怪玄墨。”展蓉眼见展少远要发作,连忙劝阻,“是我逼迫玄墨的。”话落,她看了上官旖旎一眼,“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妖女就是夺魄,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夜她要取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担心——”忽然,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似乎无法喘气。
“小蓉——”展少远连忙扶住展蓉,单手抵住她的背,为她输入真力。
上官旖旎不由皱了皱眉,他的真力已经很紊乱了,竟还这般不顾性命地为这女子耗费真力?!
这病弱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吧?看她一直大哥大哥地叫。
眼见展少远面色越发苍白,上官旖旎终于忍不住出手,上前猛地扣住了展少远的手腕,阻止他再输真力。
“木头,你想死吗?”
展少远还未回答,原本一直在咳嗽的展蓉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就直刺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一惊,连忙侧身避过,然而,依旧迟了一步,右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深长的伤口,瞬间血染红衫。
“小蓉。”
展少远冷喝一声,已出手打落了展蓉手中的短刀。
那染着鲜血的刀锋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大哥,现在不杀了她,她将来一定还会再来伤害你的。”展蓉浑身颤抖着,但看向上官旖旎的目光却带着强烈的恨意。
“玄墨,带蓉姑娘回去。”
展少远的冷喝声,终于惊醒了早在一旁看呆的玄墨。
他没想到,一向柔弱的蓉姑娘竟有这般的狠劲?!
“蓉姑娘,我们先回去——”
他急忙走过去,扶着展蓉就要走,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冷笑,“这样就想走了吗?”
上官旖旎紧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那目光冰寒如刀。
玄墨从没见过这样的上官旖旎,这一刻,他终于真正见识到了四国第一杀手的煞气。从前,那妖娆的笑容,那时刻带着捉弄神色的眼眸……这一刻已全然被杀气所取代,光站在这里,他就已经感到了一阵阵寒意,双腿立时僵在了那里,竟动弹不得半分。
“走。”
展少远冷声一喝,已拦在了上官旖旎的面前。
“大哥——”展蓉还欲挣扎,却被玄墨强行拖着离开。
“蓉姑娘,不要再添乱了,我们快走。”
再愚钝,他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也许他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但他很清楚,在真正危机的时刻,他绝不能成为拖累少爷的后腿。
包何况,少爷是绝不允许蓉姑娘受到伤害的。
上官旖旎冷冷看着展少远,“我曾经说过,别人伤我一分,我必以十分还她。展少远,你让开。”
展少远看了上官旖旎手臂上的伤口一眼,“小蓉欠你的,我会替她还你。”
上官旖旎目中寒光更甚,“我不需要你替她还。谁伤我,我就还给谁。我不管她是你妹妹,还是你的红颜知己,我上官旖旎要杀的人,就绝不会放过。”
“你在逼我动手。”展少远微垂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好。那我们就真正比试一次,若是你拦得下我,我就不杀她。”上官旖旎话音方落,手上追魂银针已出。
展少远眸光一沉,右手一扬,竟准确地接住了那三枚追魂银针。
上官旖旎冷笑,“好一个展大将军,竟敢徒手接我的银针!我果然是小看你了。”话落,剑出。
剑光,在黑暗里划过了一道冷冽的银弧,破空而来,直袭展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