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豫郡王府一家子都待在正厅。
见风尘仆仆的谨禄进园,朱砂一路小跑,“贝勒爷,有没有找到格格?”
谨禄一边解斗篷一边往里走,“没有。”
“那、那怎么办?”朱砂害怕地不住哆嗦,“要是遇到坏人……”
有婢女奉茶,谨禄端起碗,“啪”地甩了出去,撞到墙角落个粉碎,吓得椅子里的大贝勒夫妇与二贝勒夫妇都是一震,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平日谨禄在他们闹得太过分时也会流露威严,可从没有这么大发雷霆。
“朱砂,我交待过什么?”
“贝勒爷交待,好生看着格格,不让她随便出去。”朱砂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好啊,那你告诉我,她怎么出去的?”谨禄的声音低柔得让人心惊。
“是——是——”朱砂泪眼婆娑地不住磕头,“是奴才的错,没有看顾好格格,贝勒爷您罚吧,只要能找回格格,朱砂做什么都行!”
“三弟。”大福晋不忍心看朱砂头上青青紫紫的,小心开口劝解,“朱砂是个丫头,只能劝主子,挡不了主子,元婴若执意要去哪里,谁也拦不住她,现在还是想想办法,看怎么把人找回来要紧。”
“不用找了。”宝珠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
谨禄看也不看她,“什么意思?”
“姐姐回来了。”宝珠耸了耸肩,“你们一大群人都在前面,她走侧门,自然是看不到她回来。”
“啊,格格回来了!”朱砂破涕为笑。
谨禄丢下满堂的人,二话不说往玉帛苑赶去。
此刻内心有一把火在烧,令他没有闲情逸致去处理其他的事,快如风,刮至房前,伸手一推,反手扣上。
简单的两个动作惊动了榻上的元婴,她慌乱地拉下旗装的裤摆。
“你的腿怎么了?”
谨禄拨开她欲遮还掩的小手,又把裤摆撩起,露出半截雪白柔女敕的小腿——不过白璧微瑕,一道触目惊心的竖长口子映入眼帘,血已凝固在四周。
怎么会这样?谨禄当即向外下令:“备热水毛巾!”
守在外面大气不敢出的朱砂不知发生什么,匆忙去灶房提水。
谨禄托着她受伤的那只腿,抬眼瞪着她,“来吧,你的解释。”
“我、我很痛。”其实是跟叫荣的男人起了争执之后要求自己走,不甚滚落斜坡,若不是被荣强行送回王府后街,她这么瘸瘸拐拐的,就算天亮也不可能爬回来,怕经过前门撞到大福晋他们还要交代半天,索性从偏门溜回来,本想在谨禄回来前处理好伤,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
“痛?你也知道痛?”谨禄冷冷地道,“我看是活该。”
“你怎么这样说……”元婴要收回在他掌心的腿,一动就擦到他的手指,顿时刺激得她汗水涔涔,“我不是故意的。”
“我交待的话你根本当作耳边风!”
外面传来朱砂的敲门声,谨禄漠然放开元婴,出去接了盛满热水的盆,又扣上门,完全不理会朱砂关心的样子,把汗巾在水里泡了泡,拎出来回到元婴近前,将她受伤的腿拉到自己大腿上,小心地擦拭伤口。
“啊……”她吃痛地抓住他的胳膊。
“一定要清理干净。”他看她一眼,“痛就喊吧。”
元婴抿抿唇,盯着他的每一个举动,饶是再怎么难以忍受也没再吭。
谨禄擦好她的伤,将人拦腰抱起,暂放到挨着木柜的那张桌子上,翻出不少药瓶。那只手的主人是尽量在控制力道,她看得出,谨禄的鬓角也在淌汗,尤其是在挑刺儿那会儿,她紧张地抖个不停,而他只好弯下腰,轻轻抚着她的腿月复上下,借以分散注意力,然后选择适当的时机挤出。
涂抹好药他也吐出口气。
元婴双眼始终凝视俯身近前的他,下意识地拿袖子为他沾了沾汗。
谨禄压住她欲抽回的手。
“你去哪里了?”许久,他缓缓地问出一整夜都在想的事。
记忆里闪过白天在书画阁听店老板所说的真相,回想先前对苏纳的种种主动,对谨禄的不以为然,元婴先是自嘲莫名地扬起朱唇笑了笑,可在笑得刹那,泪珠围绕眸子转了转,一颗接一颗落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谨禄也为她的反常举动而意外,单手抬起尖尖的下颌,按捺不住怜惜之心,为她拭去越来越泛滥的泪。
拉近的距离让她脆弱地想要缩进他的怀里,没有被他握住的手环绕在他腰间。
谨禄的心头一紧,慢慢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
元婴没有迎合却也没有拒绝,可怜兮兮纠住他的袖口。
谨禄见状,呼吸急促而浓重,好不容易离开的唇又恋恋不舍回到等候已久的甘醇。这一次不再是浅尝即止,而是深入至那混杂了些许泪水的檀口里,勾住柔软的舌,一寸寸恣意吸吮,翻来覆去品尝,在听到她喉咙里不受控溢出的吟哦,变得火热而狂放。
那吻越来越深,逐渐不受控制。
修长的身躯避过她受伤的腿,将元婴压倒在桌上,拉高她的双手,探索的吻从唇转移到颈子,继而咬开她前襟的蝴蝶盘扣,啃啮起雪白的锁骨,辗转到牡丹兜衣前。即使是隔着一层上好质地的料子,也能从她起伏的胸膛察觉到她的局促,他轻笑着绕过她的身,埋首在元婴胸前,大男孩赖皮似的一下下磨蹭。
元婴怕痒地扭动着纤腰闪避,兜衣没有滑落反而卷到上面,露出大片诱人的肌肤与美好的曲线。
谨禄的眸色更似深沉,敞开的前胸贴上了身下的佳人,截然不同的体温令彼此一震。
元婴意识到他强烈的,美丽的杏眼直勾勾迎上他充满渴求的视线,喘息着吟出一首古诗:“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谨禄闻言,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元婴的嗓子哑哑的,不过坚持往下念:“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谨禄的掌心从她的胸前收回,拉起火热的胸膛,以上势下望着她。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全神贯注的她尚不及拉下兜衣,“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为什么念这首诗?”
元婴偏过头,轻轻地说:“谨禄,你在琉璃厂见过我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问?”
元婴闻言坐起,一手掩着前胸,一手抚上他的面颊,“那幅图还有曹植的《美女篇》都是你写的,是不是?”
谨禄的脑子乱了乱,一时没说话。
“大概是琉璃厂着火,你没来得及带走那幅。”元婴凄然地笑。好笑的是她自以为是认为打探到了这幅画的真正主人。
“那又如何?”
琉璃厂大火熊熊,谨禄在书画阁的某一座里画户外浑然不知的她,眼见浓烟滚滚对面不见来人,他第一个反应是去确定她的安危,当然不是桌子上的一幅画——不过人没有找到画也消失不见。
他去找过,没人说看到,便以为被大火焚烧。
“哈。”谨禄拉下她的手,径自撑着前额,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谨禄。”
元婴吃痛地拢紧搭在腰间的层层衣衫坐起,不解地等着他做出回答。
“美人,你确实是个美人啊。”谨禄摊了摊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换成是别的美人,值得画,我也会执笔。”
她不断地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
第一眼看到那幅画,她就好喜欢,好喜欢,那种沉淀在笔下的才情与萦绕在墨香里的千丝万缕,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为了找画主,她才会与尚书府的苏纳公子有所交际,甚至脑子一热,破天荒主动要求阿玛去和人家提亲事。
到头来,竟是一场骗局。
她热络的人是骗子,被她讨厌了好久的人才是倾慕的原主,理不清的思绪,怎么也说不出个究竟,元婴懊恼地又落下泪。
谨禄递去一方锦帕,见她没接的打算,直接在她的脸上擦了又擦。
“今儿个我听说有人给二嫂出难题?”
嗯?他扯到哪里了……
“不怕二嫂反悔吗”回来就听人回报,说火爆脾气的二福晋在屋子里折纸折了整整一下午,最后半点脾气也没,还给大福晋施了礼才回住处。
鼻子被擦得红彤彤,元婴破涕为笑,腼腆地道:“因为我跟她当着奴才们约定,一张纸绝对折不过九次,如果她能折过,以后全家都听她的,折不过的话,以后都要听大嫂的……纸张折了九次后大小就会变成原来一半的九次相乘之数,层数则变成五百一十二,那么厚,不管是什么纸,二嫂她都不可能折得过。”
这,分明是对数的取巧,二嫂不谙算术,肯定败阵。
他抱臂点头,“那很好,谢谢。”
他为什么要跟她道谢?元婴呆呆地回不了神,“我……”
“我说过你嫁过来会好好疼你,所以嘛……”他将她抱回榻上裹好衣衫,“以后不准乱跑,惹出麻烦是要让我食言?”
“不是的。”
“晚膳还没吃,跟我一起用吧!”
“好,谨禄……”
会是错觉吗一时冷,一时热,提到那幅画就变了对她的态度。
谨禄仿佛在不着痕迹地回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