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吗?
早晨醒来,沈曜缓缓自床上坐起,床上只有她一人。
一夜好眠让她忍不住怀疑昨晚不是做梦,依稀记得自己徘徊在徐梓晴的房门前,因为脚酸而蹲下,怎么睁开眼睛居然回到床上?
她迅速盥洗完毕,换好衣服下楼,迎面而来的徐梓晴朝她一笑,他的眼底映着一丝心虚,更加深她的认定,昨晚徐梓晴真的睡在她身旁,那不是梦。
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没事了吧?
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沈曜脸上的笑容始终不褪。
“大小姐,今天精神特别好。”江嫂第一个发现。“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今天放假,大小姐当然心情好,每天都早出晚归,累啊。”自从家里多了个管家,徐伯整日十分悠闲。
“姐,我可以去考驾照了。”终于要月兑离苦海。“徐管家说我资质好,一教就会!”提到徐管家这三个字,沈萌的语调特别尖锐。
“等你拿到驾照,我陪你去挑车。”
沈萌开心地搂着姐姐,笑得好不愉快,眼角余光斜睨着对面的徐梓晴。
面对沈萌的敌意,徐梓晴已习以为常,学着高人的境界,以不变应万变。
“徐管家,待会麻烦你陪我去百货公司,我秘书生日快到了,我想挑份礼物送她。”
徐梓晴正要回答,沈萌抢快一步。
“姐怎么不找我陪你,难道我的眼光会输给徐管家吗?”她含怒的目光几乎快要勒毙徐梓晴。
始终安静吃早餐的沈凉冷冷嘲弄一句:“你‘可以’开车吗?”
一句话马上将沈萌打入地狱。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只是我要挑的礼物很特别,刚好徐管家是内行人,所以希望他陪我去。”
沈萌不甘心,还想扯徐梓晴后腿,江嫂连忙插话。
“二小姐,你上次不是说想学做菜,我刚好今天有时间,吃完早餐就教你。”和煦的笑容,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坚持。
于是,尽避沈萌气恼,依然得目送徐梓晴陪着沈曜出门。
“沈萌,你实在病得不轻。”沈凉笑着调侃。
“你才病得不轻!你全家都病得不轻!”
沈二小姐,你真的病了,这个“全家”包括你。
沈曜一直清楚自己有个很大的缺憾--她的艺术成绩始终在及格边缘徘徊,如果不是老师们看她可怜,给予及格的同情分数,大概得一直重修了。
早先她还会心血来潮想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艺术细胞,不过一再的挫折,只是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挑战不可能的任务是自曝其短。
因此现在所有要经她手送出的礼物都有人代劳,公司有孟助理,私人有妹妹,她也乐得轻松,不过今天她要挑的是一双鞋子,她更相信徐梓晴。
“其实用不着我,二小姐的眼光肯定比我好。”眼前堆满了许多精致的女鞋,除了父亲的工作室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那么多鞋子了。
“我分辨不出鞋子的美丑,只知道一定要穿得舒服,有些鞋子很美,可惜不适合长穿,我的秘书一天至少得穿八个小时的高跟鞋,所以想挑一双好看又好穿的鞋子送她。”
好吧,她又说谎了,其实秘书经常背着她穿拖鞋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不过请原谅她如果不这么说,又怎能让管家大人走出门。
徐梓晴来沈府工作都快两个月还没放过一天假,她今天是特地带他出门透口气,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徐梓晴相信了她的说词,挑来选去好半晌,最后选了一双深色香槟红的鞋款,上头镶了几颗碎钻,鞋跟不高,好看又大方,当然价钱也不便宜,不过价钱从来不是沈曜考虑的范围,一确定好,立刻刷卡付钱。
“谢谢你,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
“大小姐客气了。”
听他喊大小姐,沈曜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她沉着脸色,不太高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阴晴不定的,是我又做错什么吗?”不,她要郑重否认绝对不是她做错,她最近很乖。“还是你,‘那个’来啊?”
“你没做错,是我‘那个’来。”不知如何解释,徐梓晴便顺着她的话回答。
沈曜被堵得无言以对,几秒钟后又猛拍他的肩狂笑不已。
好不容易,她止住笑,非常正经地问:“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你不说我也不能逼你,虽然我真的很想逼你,可我不会这么做,不过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让你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稍微透露一下就好,是不是我害你不高兴?”
虽然是她……“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只是个诱惑,决定权仍在他手上。
“真的?”
“真的。”
沈曜露出笑颜。“不是我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得意的扬眉,换她拿乔。“去了就知道。”
这趟路,司机换人,沈曜甚至还要徐梓晴蒙上她早已准备好的黑布,不许他偷看。
如此慎重其事,她究竟要带他去哪里?
但她什么都不透露,只说是秘密。
一路上的疑问终于在车子缓缓停驶,车子熄火后即将获得解答。
“小心点,抓着我的手……不许偷看!”沈曜防范他作弊。
脚底踩着石子路,喀拉喀拉的声音不绝于耳,熟悉的气息飘入鼻间唤起徐梓晴的记忆,印象中,他好似来过这里,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直到沈曜揭晓答案--
黑布掀开的同事,他睁开眸子,看见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头猛然抽痛。
这里是父亲的工作室。
小时候他常来,因为很喜欢看父亲专心工作的样子,所以以父亲为学习的对象,甚至规划好未来--他也当个制鞋师傅。
以前常听父亲惋惜有些好手艺的技术都已失传,因为没有人肯像他们那样刻苦学习,制鞋是不起眼的工作,同时也是一门艺术,只有技术好又熟练的师傅才懂得如何给客人一双耐穿又耐看的好鞋子。
记忆里,听见的都是敲打的声响,看见父亲挥汗如雨的辛勤,这里曾经有他的回忆,他的梦想以及他的未来,无奈庞大的债务逼得父亲不得不卖了这里,从此他再也没有来过,他的遗憾也就搁在这里。
“我一直很羡慕会画画的人,念书时,美术老师看到我都只能哀声叹气,因为无论我多努力就是画不出个东西来,有点像老花眼的江嫂,经常看山不是山,我不死心,花钱去学画画,老师直到确定我是块朽木后,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一句非常中肯的话‘人如果太完美会早死’,为了不想死得太早,我放弃画画。人很奇怪,总是羡慕得不到的东西,反而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天赋,我的天赋是经商,而你承袭了你父亲的好本事,如果放弃了,你一定会后悔。”
徐梓晴转过身,目光牢牢锁住她。
为什么沈曜总做让他猜不着又能主宰他心情的事?
他已尽全力抗拒她的吸引,偏偏,毫无自觉的她却一寸一寸毁去他的理智,令他深陷难以自拔。
她就像是毒,一旦上瘾,想戒,难了。
“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兴趣会陪你一辈子。”她其实也和孟助理一样梦想退休。
澎湃的心绪一动,徐梓晴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将所有的言语化为行动。
“我知道你很感动,如果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沈曜心底嘿嘿贼笑,就不信这样还不会感动他,她的用心至今无人能及。
“是谁?”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看见相拥的他们,正要转身,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方叔。”
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认出徐梓晴。
“你是阿晴,长那么高,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好久不见,你和小羽都还好吗?”
方叔是父亲的工作伙伴,以前常来他家,再见昔日长辈,徐梓晴的心头涌上无限感慨。原来这间工作室后来被方叔买下,沈曜得知,便出钱提供所有工具、设备,只希望这间工作室能挂在徐梓晴名下。
许久不见,他们两人聊得很久,沈曜坐在一旁,始终安静聆听。
“所以你现在也不知道你爸爸人在哪里?”
徐梓晴摇头。对于父亲的下落,他无力寻找。
方叔一脸感叹。“你爸的手艺真的很巧,连我也自叹弗如,没想到居然为了躲债……唉,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那你呢?还想不想走这条路?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拿着锤子学你爸做鞋的样子敲敲打打,那时候我就说你将来必成大器!”提起过往,他不禁眉开眼笑,过往的美好总是难以割舍。
“应该会。”他看了眼身旁的沈曜。
方叔立刻会意,笑笑地点头。“那就好,有兴趣就别放弃,我很看好你呢!对了,你和沈小姐……”
“我们是朋友。”避免事情变得复杂,沈曜代为回答。
看起来挺合适的两人只是朋友?方叔不太相信,却也懂得点到为止的分寸。他问他们要不要去他家吃饭,徐梓晴以另有要事婉拒了,并承诺改天一定会去拜访。
“今天……谢谢你。”当车子停在大门前时,徐梓晴向她道谢。
“你喜欢最重要。怎不停进车库?”
“油箱见底了,我去加油,你先进去。”
徐梓晴外表看不出异状,沈曜没想太多,下车进门。
我们是朋友。
目送她进门的眼透着一丝难受,是了,他怎能忘记他们最多只是朋友关系,至于其他……是妄想。
他不该妄想超过这条界线。
懊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