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无声地被打开。
白玄远远地望着在病房中的一男一女。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神情,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目光去望着饕餮?
胸口中,竟然产生着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她的目光,应该只看着他的!
饕餮凭什么得到北北那样的目光,北北是他白玄的主人,而不是饕餮的!
像是注意到了空气中的异样,饕餮回头,望向了白玄,眼神中隐隐有着挑衅,那裹着OK绷的食指更是若有似无地晃动着,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咦,白玄,你回来怎么不出声?”易北北顺着饕餮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北北。”白玄的声音冷冷地扬起,“闭上眼。”
“为什么?”易北北不解,她又不想睡觉,干吗无缘无故地闭眼。
“因为我要杀了他。”白玄的眼并没有看着易北北,而是至始至终,都只盯着饕餮。胸口中那股无法抑止的情绪是什么?像是有东西在不断地翻滚着,头脑像是要炸开来一样,他脑海中所有的画面,竟然只是她刚才那么专注的望着饕餮的一幕。那绯红的面颊,那闪动的眼神,有着一种无措和羞涩。
他烦躁着,不安着,而他,现在想要去遏制这种感觉,想要去把所有的情绪平复下来。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了饕餮,只有杀了他,才可以让他不去想着刚才那一幕的画面,才可以让她用那样的眼神只看着他。
“杀饕餮?”易北北一惊。虽然这两只“兽”向来不怎么对盘,不过饕餮今天来,并没有捣乱啊。
“对,也许会比较麻烦一点,对付他,我要用到绝大部分的能量,也许会产生强光,你把眼睛闭上。”杀了饕餮,杀了那家伙!他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
北北是他的,不容许任何人的妄想。
“白玄,你别乱来,他现在怎么也算是个‘人’,你要是杀他的话……”之前他杀那些杂粹,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可是饕餮在她面前,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模样,她实在难以想象白玄像个杀手结束饕餮的生命。
“那又如何?”他的手中慢慢聚集起了光团,盯着饕餮周身的每一个空隙。
易北北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子,脚上打着石膏就是这点不好,连身子移动都艰难,“别、别杀他,今天他来这里,只是还我钱而已。”她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再说,这几次下来,饕餮给她的感觉,并不像以前想象中的那么坏。
“还你的钱?”
“是我上次看到饕餮的手指受伤了,所以就去小卖部买了OK绷给他,他今天来还我OK绷的钱。”易北北急急地说道,却不知道自己的话犹如火上浇油。
“是吗?”所以饕餮的手指上才会缠着OK绷,所以他才会对他露出那样炫耀的表情!“北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即使受伤,也可以自身的能量来恢复吗?人类的那些治疗伤口的东西,对我们根本没用的。”
“啊?!”易北北诧异地看向了饕餮,对方则侧着头,垂眸盯着指尖。
“你居然给他买OK绷。”白玄哼笑着,但是眼神却越发的冰冷。他的理智,他的冷静,都在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
“好吧,那不说OK绷,饕餮其实并不是太坏,你为什么非杀他不可呢?”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那……”她咬咬唇,“如果我让你别杀他呢?”对于饕餮这样的家伙,教训一下也就是了。可是如果死了的话,在她看来,就像是杀人一样。
“你为他求我?”白玄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扭过头,他望着易北北,那目光灼热而又有些悲伤,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置信。
易北北不自在地避开了白玄的目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求,严格说来,也算是吧。
他手心中聚集起来的光团随之消失,白玄一步步地走到易北北的跟前,伸出手,猛地抓住了易北北的头发一扯。
痛!
头发的拉力,迫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望着他。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他死吗?”胸口在发着痛,痛得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真是奇怪,他的这具人类的身体,应该不存在任何的缺陷,为什么他却会有这种感觉呢?
易北北被白玄眼中的这种痛楚震呆了。
“还是说,他的存在,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他这句话说出,就连饕餮也抬起头,把目光望向了易北北。
“我……”在他们的注视下,她讷讷地开了口,却觉得口干舌燥,脑子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许说!”白玄猛然掩住了易北北的口,“我不许你说,不许你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不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任何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在害怕什么?怕你的主人说她在意我吗?”饕餮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白玄。
害怕?白玄怔怔地垂下眼眸,脑海中浮现出了以前她对他说过的话——
“害怕啊……就是很紧张,整个心脏都像是不受控制地在收缩,会让你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严重起来,甚至会让你不惜任何代价,去平复让你有这种感觉的源头。”
那是她说过的话呵……当时的他却不明白话中的意思,只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体验到那种感觉。可是他现在却明白了。
原来——他现在的感觉,称之为“害怕”。
易北北趁着白玄怔忡的时候,猛然地扯开了他压住她嘴巴的手,气喘吁吁地道:“白玄,我不准你乱杀无辜。”
“哦?你在命令我?”他扬眉,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寂。
他的眼神,让她不由得心虚了一下,只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说:“对,我命令你!”她没办法接受一个上一秒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下一秒却死了。
“这么说,你喜欢他吗?”痛是那么的强烈,她的一言一行,可以轻易地让他这般痛。尊荣如他,却因为一个人类而这样的疼痛,就连骨头,都在咯咯地作响,“人类的感情果然是廉价呢,即使我再怎么样期待着,你依然可以见一个爱一个。”
他的尊贵,他的骄傲,让他不断地想要捍卫住最后的自尊。
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不协调,易北北呆呆地看着白玄,他的眼神一片的冰冷,可是他的嘴角却在若有似无地笑着。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甚至连他的眼神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她。
这样的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她在图书馆召唤他出来时候的样子,陌生得让她感觉到——可怕!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她的手捏着床单,手指不断地蜷缩着。
“难道不是吗?”他的身子慢慢地直起,甚至连眼角,都让她觉得是一片的冰霜。
“我不希望看到你乱杀无辜。即使你有力量,即使你是四神之一,但是也不可以这样仗着自身的力量而随意行事!”
“哈哈哈,真是好笑!”他微微耸动着肩膀,“你难道不知道,四神从来都是随意行事的吗?不会有任何的慈悲,也不会有任何的在意。”除了自己的主人之外……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追求纯粹的爱呢?既然你觉得人类的感情是廉价的,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当你的主人?”易北北瞪着白玄,生气地吼道。
“那只是想看一下……这种感情,究竟可以廉价到什么程度。”
“那好,现在你见识到了!”他的话,让她的手指不断地收紧,即使手心中捏着床单,却依旧觉得指甲要掐进了手心中。鼻子好酸,眼眶涩涩的,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奔涌出来一样。她的牙齿咬得死紧,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地抬头瞪着他,“就算是廉价的感情,那也是我的事!你既然觉得廉价,那可以不要啊!你总是这样,独断专行地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却完全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即使我是你的主人,可是你却从来不会听我的,你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那又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让人凉得彻骨,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朦胧而恍惚。
“好沉重……”她低着头,喃喃道,“这样的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好累好沉重,我总是要不断地听从你的意思,不断地被你牵着走……”
原来,他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负担吗?白玄盯着易北北低垂的头顶心,原来,她说的喜欢他,会爱他,也之不过是惧怕着他而说的……
纯粹的爱!
纯粹的爱!
是奢想吗?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一种奢想,原来她一直都不过是在敷衍他!原来他一直都只是陷在了她的谎言中而不自知。
从来,欺骗了四神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
白玄的手指在微微抽动着,她是他的主人,却给了他一个谎言。她——不过是他无聊时候被招来地球的一个依凭罢了,只要把她杀了,就可以再去找一个依凭。
是她欺骗他,是她负了他!
白玄的手指慢慢地伸向了易北北,猛然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人类那纤弱的咽喉,他的手只要稍微用上一点力道,就可以轻易地掐断这颈子。
饕餮在一旁,已经变了脸色,他不应该忘记,四神的权威是不同挑战的,“白玄,你放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真吵。”白玄淡淡地道,另一只空闲的手猛然地朝着饕餮的方向挥去,空气中的风形成一条细长的链子,瞬间困住了饕餮,让他进退不得。
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脖子,易北北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的眼望着他的脸,明明离她很近,却觉得好遥远,遥远得她无法碰触。
他要杀了她吗?可是为什么她却感觉到那掐着她脖子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的表情看上去危险而又可怕,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扭曲着什么。
“我……不会原谅你的,即使你是我的依凭,也不可以这样说。”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荡在病房中。即使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只要连她一起杀了,就好了,可是他的身体,他的本能,却在不断地抗拒着。
可悲而又讽刺啊!
易北北怔怔地看着白玄,眼中的涩然感觉更强烈了。突然,脖子上一松,空气又进入了肺部。
可是她的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张冰冷而高傲的面庞,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留下的话,竟然是,他不会原谅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只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一切却天旋地转一样,变得不再一样了。
易北北望着那白玄消失的地方,耳边,只听到饕餮的声音轻轻地在叹气。
“北北,你哭了,是为了白玄吗?”
她……哭了吗?
原来眼泪不是咸的,而是苦得发涩。